我和世杰匆匆吃過午飯，就回了嵐樹齋。伙計依舊下了門板，給我們泡好茶。在嵐樹齋的第二天，我少了分憂慮，卻多了份疑惑：一是因?yàn)轳T四的存在，對方摸金的經(jīng)歷愈發(fā)好奇，世杰這鋪?zhàn)优c方摸金他們到底有怎樣的聯(lián)系？另一個就是在晉南唐墓下巨大的井中，方摸金到底看到了什么?但無論我怎樣好奇都沒用，必須要等世杰慢慢講下去。可世杰總是不緊不慢，一件事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都要照顧到，連涉及進(jìn)去人物的背景，性格，關(guān)系也要交待，插來插去，周而復(fù)始，他并不自知，反而讓事件不太連貫，這實(shí)在很令人煩悶。所以，各位看官，讀這幾章想必也是既糊涂又憋氣，這里我只有替世杰給大家道歉了。但有時也在想，這天底下的事兒要能三兩句都交待個明白，一百四十個字寫清楚，都看微信得了，別看了。有時候，不清道不明，反而有神秘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反而是故事的境界不是?

    方摸金和秦教授鼓搗了快一個月，其間還有不少爭吵，但還是終于招呼大家開工了。只是這時馮四他們已經(jīng)閑得沒了心氣兒，看那秦教授已不那么順眼，總覺得此人心機(jī)太深，不是善類。沿著方摸金確定的新位置，馮四他們連夜打了個豎洞下去，沒挖多久，大股的黑水冒了出來，腥臭無比，但大家都清楚，這是打?qū)ΡI洞的信號，除了馮四，大家都很是興奮。方摸金又重新定了個位，這回用打斜井的方式下挖，卻遠(yuǎn)比上一次挖得深的多，大約二十多米，才碰到青磚。秦教授扣了扣磚石上的泥土，又聞了聞，對方摸金點(diǎn)點(diǎn)頭，：“隋唐墓，沒錯，就是這兒了”幾人又是一翻揮鍬弄鏟，花了一晚上，清理出了一個容一人進(jìn)出的通道，又將一些裝備運(yùn)了進(jìn)去。大家看天快亮了，就把地表的遮蓋做好，準(zhǔn)備第二天夜里再下去。馮四幾個挖了一夜土，早是體力不支，頭腦昏漲，眾人就回了旅館房間睡覺，方模金則跑到秦教授屋里，兩個繼續(xù)商量著什么。

    下午時，馮四幾個起來，卻看只有方摸金一個人在屋里愣神，馮四問他秦教授哪去了?方摸金搖搖頭，他中午時睡了一會，醒來秦教授就不見了，可能出去溜彎了。眾人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秦教授露面，方摸金了聲不好，幾人打開秦教授房間一看，沒人，而他那不離手的黑皮箱已經(jīng)不在了。這下，大家都反應(yīng)過來，讓秦教授算計了，他一定是趁方摸金睡著后，自己偷跑出去，先下了墓。懊惱無益，大家忙拿上東西，趕去了娃娃墳。

    幾人到了娃娃墳定好的點(diǎn)兒一看，果然遮蓋東西已經(jīng)被刨開，一條繩索垂進(jìn)了洞里。大家正罵著，方摸金止住了大家，這事情有古怪，大家一想也是，這下頭的唐墓兇險無比，秦教授膽子再大，沒人照應(yīng)，沒人打個下手，沒道理一個人兒下去啊，就算找到了陪葬品，他一人又能帶出來多少？除非秦教授另有人接應(yīng)，但從現(xiàn)場看，他應(yīng)是一個人下去的，這的確不通。

    方摸金猛一拍頭，脫口而出“明白了，秦教授跟不是為了東西，快，我們快下，但路上見到什么東西都不要碰。“眾人慌忙順著繩子挨著個的下洞，這才發(fā)現(xiàn)，問題比他們想象的嚴(yán)重的多。到處是岔口，所有的墓道寬窄一樣，沒有任何標(biāo)記，隨時處在迷路的狀態(tài)。方摸金不停地用羅盤標(biāo)注方向，拿一根白色粉筆在墻上記錄，時而又拿出圖紙對照，這樣慢慢摸索著前進(jìn)，眉頭始終皺著。約么二十分鐘后，眾人終于聽到了水流的聲音，用電筒一照，來到了開闊處。那地下河的水位似乎高了些，對面的院落影影綽綽，沒有一點(diǎn)光亮。馮四拽了拽方摸金“好像和上次來不太一樣啊？”，方摸金沖馮四點(diǎn)點(diǎn)頭“上次下的不是這里，橋和院的風(fēng)格都有不同，應(yīng)該不是一個年代建的，秦教授下頭至少有三個院兒，看來不假。”“那進(jìn)不進(jìn)去？”其實(shí)這時馮四是多么希望方摸金放棄，但他也知道，一旦下了墓，沒什么能讓方摸金回頭，但這一次，馮四心里總覺得會有事發(fā)生。

    方摸金的堅(jiān)持在大家意料之中，幾個人在耳朵里堵上棉花，心翼翼地過了石橋，這次倒是平靜如常。方摸金拉過馮四，讓他在院外等著，自己帶著其他三人進(jìn)院，囑咐他假如遇到秦教授，攔住他，千萬不要讓他進(jìn)院，一切等方摸金出來再。方摸金他們進(jìn)去后，馮四就在院墻邊坐下，掏出煙準(zhǔn)備點(diǎn)上，但打火機(jī)怎么也打不著，只好作罷。忽然，他覺得腳下的地面猛地震動了一下，一股巨大的力量，伴隨著爆破般沉悶的聲響，把他甩到了一邊，院墻上的磚石灰土傾瀉而下，若不是馮四拼盡力往外滾了滾，便被埋在了下面。但他的手電脫了手，在不遠(yuǎn)處的磚石堆里，時明時暗。馮四顧不上渾身疼痛，爬過去想把手電刨出來，剛扒開一塊磚石，一種好像金屬劃過玻璃的刺響鉆進(jìn)他的耳膜，就如同在他身邊立了一個巨大的音響，一只無形的手扭動的音量旋鈕，來大，來大。馮四雙手捂住耳朵，但那聲音像水一般依舊從指縫中滲進(jìn)耳膜，流進(jìn)大腦，又從血管轉(zhuǎn)入心臟，而心臟的跳動與那劃玻璃的聲音漸漸一致，帶動著他的四肢一樣頻率的抽動。

    臥在地上的馮四，能感覺到他的氣力緩緩地流出身體，自己除了躺著，再無能為力。這時，一個手電的光柱從他背后掃過，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馮四拼盡最后的力氣，轉(zhuǎn)過頭，一個黑影正向他走來，慢慢清晰起來，正是秦教授。秦教授并不理會倒在地上的馮四，眉頭緊鎖，手里提著那箱子，匆匆進(jìn)了院子。那巨大的劃玻璃聲再次傳來，地面又晃了幾下，馮四卻再堅(jiān)持不住，暈死了過去。

    等馮四再次醒來時，那聲音已不存在，周圍漆黑一片。馮四憑著記憶，摸到電筒被埋的地方，刨了起來。手電早不亮了，馮四從兜里掏出備用的電池，換上擰開開關(guān)，萬幸的是，光柱直直地射了出去。馮四這才看到，院的外墻基上坍塌了，但落下來的灰土早己干結(jié)成塊，看來馮四暈迷了非常長的時間。拿出水壺喝了口水，壺里的水已經(jīng)腥臭無比，像是積存了很長時間。馮四把水壺里的水倒了，穿過院門，向院里走去。

    院里到處是碎石渣土，但依稀還能看得出是方摸金給馮四描述的場景，繞過正屋，來到后院，迎面就是那巨大的井臺。但周圍空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馮四猶豫了一下，還是爬上了井臺，用手電向下照了照，離井沿大約兩丈的位置，井水平靜地反射著手電的光亮，波瀾不驚。但很快，馮四就發(fā)現(xiàn)了特異之處，進(jìn)入水面的光亮不再是一根光柱，接觸到水面，光線就象四周散開，如同在水底打開了一個燈泡，將井中的每個角落都照亮了。

    井下有一個巨大的空間，遠(yuǎn)遠(yuǎn)大過井口的尺寸，手電光所能照亮的只是一個直徑幾十米的圓球，晶瑩剔透，宛如女孩捧著的水晶球。光線所不及之處，隱隱似乎還有朦朧的建筑暗影。馮四心下大奇，正想要再看個仔細(xì)，突然，那金屬劃玻璃的巨響，再次傳來，刺得馮四頭痛欲裂，不由得跪了下來。

    在馮四捂頭跪倒的一剎那，他忽然看到井臺上，依稀有粉筆劃過的痕跡，很淡很淡，仿佛被時間沖刷過，幾乎快和青石融為一體。馮四捂住耳朵，用盡氣力，貼在井沿上，仔細(xì)辨認(rèn)。是一行字，極潦草的一行字，寫著：我們出不來了，快走，秦要封井，出墓可見。這是方摸金留給馮四的最后一點(diǎn)信息，馮四雖并不明白，但他知道，井下有變，走為上策。但那巨大的刺聲下，馮四也沒堅(jiān)持多久，還沒挪到橋前，便再次倒下，失去了知覺。

    世杰的講述，在此刻再度停了下來，但我的心緒已隨馮四，停留在晉南巨大的空洞之下。世杰重新燒水續(xù)茶，問了我一句：“馮四的你信嗎?你跟我常爺進(jìn)海眼井的故事之前，我還真不太信，那天了地鐵下的海眼井，我知道有些事兒我可能想左了，但你，明顯他們碰到的是同樣的東西，恐怕馮四那腦子編不出這種故事”。我點(diǎn)點(diǎn)頭，喝了口茶，又問道：“真假沒那么重要，馮四編了個故事騙你，還有動機(jī)，至少奔著拉你下水去的，但方摸金騙我，又有什么好處呢？我關(guān)心的是之后呢，方摸金真沒出來？那你這店又是怎么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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