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六年
此年之間,大事頻發。
先是何休公逝世,其以數十載而注《公羊春秋》,卻與次年而逝,其為董公之后,儒家之名子,天下便有數萬士子自發而為其奔喪,何休公久居與青州,禰衡自然也要表示一二,先是下令聚賢樓停業數旬為何公哀,又以孝服而拜何休公之遺體。
禰衡之聲望如日中天,在康成公辟谷不出之今日,隱約有些青州士子之首的模樣,又有不少士子游俠奔相而投,禰衡之勢大增,游俠數百,門客及千,青州之內,也無甚么豪強敢于其爭鋒,聚賢樓內,士子游俠連綿不絕,不少名士相邀,禰衡今日方才感受到作為名士之煩憂。
正在此時,天子之詔書至,卻是要禰衡前往太學進讀。
禰衡今夕虛歲十六,倒也足以進太學,只是禰衡又怎么舍得這片基業,何況太平之禍愈發*近,禰衡只能再次使出殺手锏,孝順道!
想了想,腦海里隱約記得前世初中便背誦過的《陳情表》,他知曉,對于自己之才名,賢名,天下之人早便知曉,在奏書上交之后,眾人無不稱禰衡以為賢才,只是,禰衡年尚幼,而孝方面,禰衡卻沒有刷出甚么聲望,在體會到聲望帶來種種好處之后,禰衡自然也不肯放棄此些刷聲望之時機。
敲打著腦殼想著自己初中或高中之時的課文,《陳情表》,記得老師曾經講述過,天下言孝之文,未有及《陳情表》者,而陳情表也是百年后李密之作,也未有不合漢朝禮法之篇章,禰衡在記憶修改之后,與三日后,方才寫下此篇《陳情表》。
“臣衡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兇,生孩三歲,慈父見背,行年十歲,舅奪吾志,生母張憫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未有兒息,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僮,煢煢孑立,形影相吊,而張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曾廢離。
逮奉圣天子,沐浴清化,縣令臣淵教臣詩書;后州牧佐更親臣,天子使吾前往太學,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詔書特下,特招鄙臣,此大恩,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學,詔書切峻,臣欲奉詔奔馳,則張病日篤,欲茍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失父,勤學立志,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年幼無知,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但以張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母,無以至今日,母無臣,無以終余年。母、子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
臣衡今年十有六,母今年四十有一,是臣盡節于陛下之日長,報養張之日短也。烏鳥私情,愿乞終養。臣之辛苦,非獨青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鑒,愿陛下矜憫愚誠,聽臣微志,庶張僥幸,保卒余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陳情表》便如此改寫完畢,很多事情都被改寫成了合情合理的,來以禰衡之高傲,卻是不屑與抄寫他人之作,只是,危急愈盛,禰衡只能出此下策,此文一出,禰衡之孝名當傳與天下,到時,就是張角令群民殺之禰府,只怕群民也未有甘愿者,此便是名望之優也。
據言,昔日康成公出府,遇盜賊,而盜賊得知康成公在此,竟無不叩首謝罪,又護送其車架兩三里,名望之盛,莫過如此也!
禰衡又進行了數次修改,方才成文,而此時,天使正在縣衙府邸之中等候著,近年來,宦官集團又開始抬頭,以張讓為首之宦官勢力極盛,時中常侍張讓、趙忠、夏惲、郭勝、孫璋、畢嵐、粟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寧典等十二人皆封侯,貴寵無比,禰衡常聞門客所言“十常侍”是也。
而宦官實力大興之后,由世家子弟所擔任之黃門侍郎,多由閹豎為任,閹豎子弟與郡縣為官為吏,打壓豪強世家,卻是引得世家豪族大怒,禰衡心里冷笑,后世不少人談及當今天子都是昏庸無能,只是,禰衡知曉,誰若是將天子視為愚鈍,那其彼方是真正之愚鈍!
天子好手段,世家豪族強盛已然成為漢家天下之禍患,世家把握輿論,更是使得天子忌憚不已,天子先是扶植外戚以對抗世家,要知曉,漢家皇后出身多數為下賤之家,尤其是當今何氏,更是市井出身,以外戚對抗世家,實在再好不過,只是誰曾想到,只是為了獲取世家對皇子之支持,外戚便輕易與世家混雜一窩!
前番許馘、張濟為禍廟堂,天子豈不知此二人結黨營私?只是,此二人上臺之后,便打壓世家豪族,大多引用寒門子弟為官吏,在血洗了底層世家吏治后,又借著禰衡所上《子奏公卿書》,輕易將這兩位傀儡替罪羊鋃鐺入獄,天下群民多以為天子受J賊蒙蔽,卻不會責怪天子。
此番重用閹豎,又豈不是針對世家之手段?禰衡天生為世家集團之一,又深知日后世家集團之強盛,自然不會做甚么親近寒門子弟之事,而對于閹豎,只有表現出足夠之惡意,方可受到世家之稱贊,而世家掌握輿論,世家之陳贊自然便是天下群民之贊!禰衡拿著書信,前往縣衙,卻是要面見天使。
自從世祖光武皇帝起,天使便不得入府,只能與縣衙之內等待面見,此舉卻是為了避免貪污受賄之舉,禰衡到達縣衙,縣衙之內官吏連忙出門迎接拜見,禰衡聲望日盛,此些官吏更是恭恭敬敬,絲毫未敢有不敬之色,而天使緩緩走了出來,天使面白無須,卻未有先前荀攸那般士子風范,那奇特走姿,禰衡一眼便知此人為閹豎。
詔書,鄭玄為“詔”作注,謂“詔,告也”,詔書是有非常復雜之形式,不過漢朝之詔書或者策書都極為簡易,并未有后世那般浮夸之風。
“光合六年春二月七日,奉天承運大行皇帝宏曰:子衡,聰慧賢德,朕心甚悅,招之入太學。”,禰衡一直九十度扶著身聽完,不愧是漢家天子,詔書從來都是以簡易而稱,禰衡臉上流露出難色,看到這幅模樣,那黃門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深知當今天子最厭惡甚么,陛下最恨便是世家名士抗拒任命,甚至脫與深山老林,與皇室臉面抹黑。
“禰郎?還不接詔?莫要自誤!”黃門皺著眉頭言語道,閹豎作為皇帝的奴仆,所有利益都與皇帝掛鉤,漢朝閹豎可不是日后后唐之時那般威猛,足以冒犯皇室,此時之閹豎,只為天子之惡犬,對世家豪族齜牙以對,而禰衡作為世家之中最具盛名之少子,閹豎對其自然未有甚么好感。
“家母有病在身,恕臣無意前往!此份表書還望上成與陛下”,禰衡將表書遞給了這黃門,黃門臉色大變,皺著眉頭,怒目而視,其有些惡狠狠的言語道:“子莫不知君父也?”
“臧獲安敢辱我!!”禰衡猛地吼了一聲,從腰間拔了劍便沖了過去,那幾個官吏自然是嚇得面如土色,連忙擋在禰衡面前,緊緊攔著禰衡,那黃門哪里見過如此莽人,自己上代天子,公卿亦不敢無禮,只是在那寒光四S的長劍下,他也只能四處逃跑,那幾個官吏也險些沒能攔得住禰衡,黃門便如此逃了出去!
“閹豎之輩!欺瞞天子,妄提父君!當為父君除此禍害!”禰衡大吼著,只是卻硬著身子未有動彈,黃門急急忙忙上了馬車,急速朝著雒陽逃離,而縣衙之外士子不由得拍手而高呼,隱約跟隨與黃門之后,卻是嚇得那天使幾乎要與州郡求援,心里卻是怕了禰衡這個瘋子。
禰衡笑著看黃門離去,又回了府邸,回府邸之后,立刻便招了大郎,張世平,韓浩與腹內商議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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