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著頭望著那恣意大氣的四個字，直到脖子酸了之后，第五聽云才深吸了一口氣，和白潔一起從門下走了進去。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著什么，他只是覺得又一段新的旅程在他面前開啟，就像是瀟湘學院大門后這條筆直延伸的大道一樣，一眼看不到盡頭，但卻和門外的街道完全不同。

    人生，不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階段組成的嗎？

    或許只有當他有朝一日要離開這里，才會猛然回憶起當初初次見到這院門、見到院門上四個大氣的字時那種說不清是激動，是興奮，是迷茫，還是煥然一新的復雜心情，就像他離開南蜀學院那一天一樣。站在瀟湘學院院門之下，他的心里怦然一動的，竟是三年前站在南蜀學院門下的場景。

    他并不是一個念舊的人。

    可有些東西有些感受，相信每個人窮極一生都是不會忘記的，比如第一次突破，第一次喜歡女孩，還有第一次和人上床。

    學院里還很冷清，只是偶爾會有兩三個年輕的修者漫步在路上。

    道路很寬，兩旁都栽種著生長茂盛的大樹，第五聽云叫不出名字，但他覺得這些樹少說也有百歲高齡了，即便是放到萬里山里面去也能毫不遜色。江南地界，夏末的陽光依舊還是毒辣，不過經這些天然的屏障遮擋過來，行走在道路之中的第五聽云和白潔并不能感覺到炎熱，有時還會吹來習習涼風，令人舒爽。

    這條種滿了行道樹的大道很長，一直往里進了百丈之后才到盡頭。

    盡頭處是一棟七層高的樓房，那條連接著大樓與院門的道路在這里分了岔，一條往左一條往右繼續延長。道旁的大樹依舊很有規律地間隔著，第五聽云沒有往左也沒有往右，繼續往前穿過大樓。

    在大樓的背后，豁然是一處廣場，穿過廣場再往里，便是一個占地面積比這廣場還要寬闊一些的人工湖。湖面很是平靜，一點兒波紋都沒有，湖邊大樹參天，天空中白云朵朵，而湖水之中，則是一幅白云飄蕩在大樹之間的旖旎畫面，這一幕不由地讓第五聽云想起崤山之中的千云湖。

    “公子，這叫做觀云湖誒。”

    白潔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另外一邊，指著湖邊的一塊石碑說道。

    第五聽云以笑回應。

    不過，他們沒再繼續往里走。因為第五聽云看著平靜無波的湖面，一看就是一個下午，這里的湖水平得讓他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安穩了很多。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候。

    看著白潔不住地東張西望、掩飾不住心里的喜悅，卻又始終寸步不離地站在自己身后，他沒來由地一酸，不過隨即又很歡喜，起碼白潔這個單純的女子是喜歡這個地方的。

    兩人沿原路返回，到了客棧，師賦還在睡覺。

    ……

    ……

    九月初一。

    一大早，第五聽云就被白潔從被窩里拉了出來，本來尋思著今天多睡一會的第五聽云，只好起床洗漱。客棧外的街道上早已經熱鬧了起來，這兩天城里的每個客棧幾乎都滿了，前來報到的學員、陪讀的侍者、送行的爹娘，都一股腦涌入了這個剛剛清靜了兩個月的城市。

    “小潔，怎么你看上去比我還要高興的樣子？”

    第五聽云和白潔不理會還在呼呼大睡的師賦，走出客棧，與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一樣，朝著瀟湘學院的方向走去。

    白潔跟在第五聽云后面一步，高興地說道：“公子高興，我就高興。”

    兩人來到瀟湘學院的大門處，才發現這里已經門庭若市，前天來時的冷清早已不在，密密麻麻的人堵在院門外面，只有著一小部分的人擠到了前面進入了學院。第五聽云和白潔順著人流，不用刻意去擠，過了一會兒就被人潮擠進了院門中。

    進了院門，道路變寬，一下子就沒那么擁擠了。

    第五聽云這才看見，在那條通往學院內部的百丈大道的兩旁，支起了一個接一個臨時的亭子，每一個亭子上都掛有類似于“兩湘省老鄉會”、“長安省老鄉會”的牌子。而進來的小孩子們則都興奮地搜索著自己的家鄉，然后開心地走了過去。

    從身旁時不時擦肩而過的高年級學員口中聽到，這條百丈大道是有名字的，叫做“瀟湘大道”。

    沿著瀟湘大道往里走了大概四十多丈，白潔搖著第五聽云的手臂喊道：“公子公子，是我們嘉陵省的老鄉會。”白潔高興的語氣掩蓋不住，第五聽云能夠理解，對于以前那個在深山中靠打獵為生的白潔眼中，能夠進入這種享譽全國的高等院校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第五聽云搭著白潔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然后并肩走了過去。

    剛到“嘉陵省老鄉會”的亭子前，立馬就有和第五聽云身高差不多的學員迎了上來，這學員打量著不像是一年級新生的第五聽云，問道：“這位同學，你是……”

    不等第五聽云開口，學員身后正伏在一個桌子前寫著什么的小孩抬起頭，一見第五聽云，頓時笑道：“呀，你終于來了。”

    第五聽云看了一眼那細皮嫩肉的小孩，又看了一眼小孩身后同樣身高卻胖了一圈的小胖，喜道：“李元東，原來你最后是被瀟湘錄取過來了啊。”

    那在桌子后寫著什么的小孩，正是當時和第五聽云一同去參加推免資格賽的李元東。

    李元東站了起來，道：“還是多虧你，我才撿了個漏啊。我就知道，你小子雖然被李淳山那貨陰了，但早晚會再一次綻放光芒的。來來來，在這里簽個字，大家都是嘉陵省出來的，以后在異地他鄉也好有個照顧。”

    第五聽云接過簽到本，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這時，那之前打招呼的那名學員才醒悟過來第五聽云是一年級新生，于是他不自然地就有點鄙夷。因為看第五聽云的年紀，興許比他都還要大一歲，這個年紀才考進來，不知道是在初等學院窩了幾年。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嘉慶的王昌平，是我們的師兄。”李元東指著那學員介紹了一下，又指著第五聽云介紹道，“這是渝陽郡的第五聽云，和我一個學院畢業的。”介紹到了這里，李元東也敏銳地捕捉到了王昌平眼中的輕視，于是笑著加了一句：“這可是我們今年的雙科狀元。”

    王昌平一聽這話，才稍微動容，對著第五聽云點了點頭。不過要說他立馬就收起輕視之心，那不太現實，畢竟在他心里，若是自己在初等學院多等個兩年，沒準兒也是嘉陵省的狀元。

    第五聽云對王昌平的輕視一笑置之，道了聲：“師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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