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天色還有些早，只有些魚肚般的微白，兩道筆直的白線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北方廣闊的平原里，由遠(yuǎn)及近，漸漸的沖淡了地面上稀薄的霧氣，留下了螺旋狀的云霧在片刻間又恢復(fù)原狀。
“還有多久能到馬熊鎮(zhèn)？”坐在獨角獸上的楚文淵望了一眼天氣，然后瞅著旁邊面無表情的男子問了問。
“一個時辰。”
宣武黑衣束發(fā)，緊抿著唇，雙目直視前方︰“如果你想休息的話，可能會更久。”
楚文淵蹙了蹙眉︰“你今天的話似乎有些多？”
“我的話一直很多……”他望向楚文淵︰“只是你從來沒有聽到過。”
“呃……”
被嗆了一句，楚文淵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撇撇嘴。
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問道︰“你覺得……他會恨我嗎？”
宣武自然知道這個“他”是誰，他搖了搖頭，回答的一向簡短有力。
“不會。”
“為什么不會？”見他回答的很駑定，楚文淵有些好奇。
“因為……他，不會對一只陌生的螞蟻抱有太大的興趣。”
“我不是螞蟻！”
“在他眼里，我們所有人都是。”
“你這么感覺的？”
“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我很難想像這種畫面。”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
“難懂你了解他？”
“我也不了解，但是……”他表情變得嚴(yán)肅︰“他和我是同類！”
宣武的身份，一直是家族的隱秘，“同類”這個詞的分量很重，楚文淵自然知道里面存在的意義。
“太夸張了，他怎么會……”
“他是我遇過最強大的同類！”他再次強調(diào)。
“我還是不相信他會變成這樣。”
“起先我也不信，但是宗祠的那天，他體內(nèi)不經(jīng)意散發(fā)的氣息，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楚文淵沉默，良久才岔開話題︰“族老會的手一向伸的很長，整個馬熊鎮(zhèn)的礦脈占了我楚家近三分之一的財政，都在他們手里捂著，這一次礦洞坍塌，我倒要看看他們怎么解釋！”他微微仰著頭，拽緊了馬繩︰“只是，這礦洞坍塌的實在是有些蹊蹺……”
“不蹊蹺……”宣武面無表情︰“因為有人想要你離開白云城。”
“——嘶！”
馬繩被勒住，雪白的流光停下了腳步，旁邊的獨角獸同樣駐足。
“你怎么不早？”
“我以為你知道。”
“你……”
他掉準(zhǔn)方向，揚起馬鞭。
“去哪？”宣武問。
“回白云城！”
“回去干什么？”
“我要去阻止。”他深吸了口氣。
“你能阻止的了么？”
“阻止不了，也要阻止！”
“既然不能阻止，回去做什么？”宣武依然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氣問。
“他畢竟……是我兒子！”楚文淵雙目通紅。
宣武沉默，好久，他才抬頭，看了看白云城的方向︰“已經(jīng)，來不及了。”
……
……
白云城，百草堂。
蘇魚正襟危坐，雙眸時不時的撇向窗外。
身后，蓮緊攥著袖口，在堂內(nèi)來回渡步︰“姐，剛剛楚公子都讓你走了，你不走，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成了，外面那些家伙兇神惡煞的一看就知道不像好人，要是他們真的沖了進(jìn)來，后果、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姐！！”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張臉變得煞白。
“行了，蓮，不要自己嚇自己，沒事的。”蘇魚微微打了個哈欠，倒是顯得很淡定。
“沒事?”一聽這話蓮更激動了︰“姐，剛才外面好像死人了啊，你竟然沒事？”
“不就死了個把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看把你嚇的。”蘇魚裝模作樣的搖搖頭。
“死、死人？大不了？”蓮忽然瞪大了眼睛︰“姐，那可是死人，好可怕的！”
“又不是沒見過。”蘇魚像是看著菜鳥一樣看著蓮，神情很優(yōu)，思緒更是有些飄飄然，或許是太過飄然的緣故，她嘴一時沒收住，忍不住脫口而出︰“我還殺過呢。”
“姐！你……”蓮像是看見怪物一樣︰“你殺過人？”
“呃……”蘇魚嘴角扯了扯，干笑了兩聲︰“當(dāng)、當(dāng)然！不止一個，要知道，我殺人不眨眼睛的。”
“你竟然殺過人？你竟然殺過人？”蓮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崩潰起來，她忽然抓住了蘇魚的手，一雙原因為害怕而躲閃的眼睛，此刻竟然變得有些……有些閃亮了起來︰“姐，殺人是什么樣子，是不是這樣……”她伸出一只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下︰“噗的一聲，人頭落地，然后鮮血噴出好幾丈遠(yuǎn)，染紅了一片。是不是這樣，是不是啊姐？”
蘇魚眨了眨眼睛︰“呃！嗯，對，就這這樣。”
她表示同意。
“耶！”
蓮攥緊了一只粉嫩的拳頭，臉變得通紅，幾滴汗珠鑲嵌在臉頰上，她微微擦了擦，渾身竟然因為激動而變得顫抖起來。
“原來殺人就是這樣子啊，我就嘛，殺人有什么好怕的……”她自言自語的嘀咕著，蘇魚的額頭卻冒起了幾條黑線，她有些頭痛的撐起了額頭，望著來興奮的蓮，實在是感覺自己有些作繭自縛。
“姐，要不，我們偷偷出去，看看？”蓮忽然瞪大了眼睛，拉著蘇魚的手，撲閃撲閃的眨了眨。
“呃……出去？”蘇魚張大了嘴，伸手指了指外面、
“嗯嗯！”
蓮重重的了頭，興奮道︰“那個楚公子不是在外面嘛，姐過，他不是很厲害的嘛，我們?nèi)タ纯此趺礆⑷耍貌缓茫貌缓寐铮悖 ?br />
“這個……”
“姐，你是不是怕了，你剛才還過你殺過人的！”
“怕？呵呵……”蘇魚“啪”的一聲揚開了折扇，忍不住笑了笑︰“你家姐我，還從來沒有怕過什么。”她挺了挺高聳的胸脯，指著外面道︰“走，姐帶你去開開眼見。”
“好嘞，姐！”
蓮拉著蘇魚，兩人打開門，朝著前堂走去。
靠近前堂，街巷里傳來的聲音愈加清晰，濃重的殺伐聲產(chǎn)出老遠(yuǎn)，凄厲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蘇魚眼角抽了抽，看了眼蓮，卻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開始變得煞白，忍不住笑著調(diào)侃了句︰“蓮，你不會怕了吧？”
“那、那有。”蓮搖頭，死不承認(rèn)。
蘇魚撇撇嘴，拉著蓮，穿過雨廊，踏入了百草堂正門的藥鋪。
藥鋪門口，楚軒負(fù)手而立，神色從容的看著外面，蘇魚兩人走上前去，忍不住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的荷花街，大霧濃密，應(yīng)該是被加持了道法的緣故，十步以外就看不清東西了，不時有廝殺聲從濃霧里面?zhèn)鱽恚坪趵锩姘l(fā)生著激烈的打斗。
“你出來干什么？”楚軒皺了皺眉，問道。
“呃！看你啊！”蘇魚打量了下楚軒，奇怪道︰“外面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這陣法，你弄的？”
“不是。”
“那里面怎么回事，好像有幾波人在廝殺一樣。”
“他們不廝殺，來這里干什么？”楚軒反問。
“呃……他們不是來殺你嗎？”
楚軒搖了搖頭︰“殺我只是順帶，有些人，早就想借著我出現(xiàn)，將埋藏在心里刺，一根根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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