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落盡，晚霞逐漸散去。
百草堂內(nèi)，楚軒靠在椅背上，看著天邊的余暉，眸光清淡如水。
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有些事情，依然沒有頭緒的樣子，他坐在這里一直想著，手掌無意識的搓動。
晚風(fēng)微微吹來的時候，藤葉被吹的嘩啦作響，翠綠的葡萄夾雜在藤蔓間，顯露出一顆顆瑩晶剔透的果實。
他微微瞥了一眼，伸手摘了一顆，也不清洗，就這樣放在嘴里咬破，慢慢的嚼著。
果實尚未成熟，味道并不好吃，他慢慢的嚼了幾個，隨后就靠在哪里，腦子中，想到的卻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個時候，前堂的房門被人推開了，有人走了進來，身處后院的楚軒皺了皺眉，神色有稍許意外的模樣。
他倒是想過最近會有一些不速之客來到百草堂，但卻未曾想過，第一個出現(xiàn)的人卻會是他。
片刻后，那個人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一名青年男子，背著一把破破爛爛的長劍。
——他叫李破，破爛的破。
“我從未想過，你現(xiàn)在還有心思躺在這里。”李破微微看著他，目光略帶冷漠。
楚軒瞥了他一眼，雙手交叉疊在一起，然后閉上眼睛，就這樣靜靜的想一些東西。
“你……”男子面帶怒色，顯然對于他這種無視的模樣更加憤怒了。
“月份要盡了。”閉著眼睛的楚軒這樣著，李破卻微微的愣了一下。
“月份盡了，又如何？”他開口問著。
“我最近出去了一趟……”楚軒答非所問的。
“那又怎么樣？”李破皺了皺眉。
“我去了一趟洛水……”楚軒睜開眼睛，又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那里的景致很漂亮，依山伴水，氣候很不錯。”
“我最近倒是聽了一些事情，莫非，這些事情竟然和你有些關(guān)系？”李破微微冷笑，卻并不奇怪︰“看來你每到一處，那一處就會掀起腥風(fēng)血雨，不愧是名震天下的掃把星。”
“人又不是我殺的。”他微微聳了聳肩︰“這個月……我原就沒有打算殺人的。”
“還不是一個道理……”李破搖了搖頭︰“自欺欺人罷了。”
“有些道理。”楚軒聽了，微微的笑了笑︰“不過，有時候道理是沒有什么用處，還不如心意來的重要些。”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破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了，也有了些不耐煩的模樣。
“其實洛水，是很適合養(yǎng)老的地方。”楚軒目光看著他，笑的露出了牙︰“雖然這個月份，我沒有打算殺人，但是將你四肢敲斷，然后送到洛水，想必是很好的一個方法，最起碼會清凈不少呢。”
“殺生成仁……”李破攥緊了手掌，咬牙切齒的著，身也瞬間警惕了起來︰“有事，你就殺了我啊——”
“殺你？”楚軒搖了搖頭︰“我殺了你，又能得到什么？”他看著他，眸子瞇起︰“你活著，或者死了，對我來都是無關(guān)痛癢的事情。要不是你當(dāng)初幫過她，我并不介意隨手拍死你的。”
“虛偽、人……”李破攥緊了拳頭，卻也沒有沖上來的意思。
“我要是你，就不會去想那么多，直接拔劍，豈不是更加爽快。”楚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微微上前了一步︰“要是連劍都不敢拔，我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當(dāng)初我認(rèn)識的那個李破了。”
他一步步走了上去，那李破卻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微微咽了口唾沫，手掌握緊了那柄破劍的劍柄。
“拔劍吧，讓我看看，你最近道行有沒有長進……”楚軒一邊走一邊著︰“我們這種人的生活，不是站在白骨上，就是成為白骨，被別人踩在腳下。有的時候，根沒的選。”
目光直視李破雙眼，楚軒微微的笑了笑︰“現(xiàn)在我給你選擇機會，所以，不要想那么多，拔劍，斬下去，像上一次一樣，證明你不是懦夫。”他的笑臉中蘊藏的寒光，李破看著他，仿佛看到了一座不斷壓迫下來的大山。
“殺生成仁！你……”李破臉色憋的通紅。
“噓……”
楚軒伸出一根手指，在嘴邊“噓”了一聲︰“既然不敢拔劍，就讓開，不要踩到我的花。”他撥開李破走了過去，幾簇花兒露了出來，很尋常的花卉︰“你若是踩到它，我會將你雙腿砍下來做花肥。”
“你……”李破突然愣了下，神色有些疑惑︰“你真的是殺生成仁？”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忽然發(fā)現(xiàn)，原覺得有些了解的一個人，似乎根沒有看清楚絲毫的樣子。
“走吧。”楚軒蹲在那里，微微搖了搖頭︰“離開這里，多年以后你就會知道，你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根毫無意義。”
“有些事情，你我自然在清楚不過了。”李破開口了一句，然后咬了咬牙︰“哪怕今天我不出手，明天、后來依舊會有很多人出手殺你。殺生成仁，你如今形跡已經(jīng)暴露了，想殺你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昨夜黃花，這句話還是應(yīng)該是留給你的。”
“李破……”楚軒偏過頭，微微看了他一眼︰“你有多久沒有回天葬山了？”
“你什么意思？”李破微微瞇了瞇眸子。
“沒什么意思。”站起來，微微拍了拍手︰“只是，你現(xiàn)在若不回去，怕是很難在見到天葬山曾經(jīng)的景致了。”
“曾經(jīng)？”李破瞳孔收縮，微微愣了下︰“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睚眥欲裂，頭上青筋冒起。
“我倒是沒有那么大事的，而且也沒有什么興趣。”他重新走回藤搖椅上，微微的坐了下來︰“你天葬山樹敵太多，并不在我之下，而且在有心人的煽動下，怕是很快，這天下三個最難惹的地方就要改一改名字了。”他躺在那里想了想，又微微失笑的著︰“不定，現(xiàn)在的天葬山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消息若是傳遞到整個天下，想必，會有很多人感興趣的。”
“師父……”站在那里握著劍柄，李破想了很久，最后深深的看了楚軒一眼，轉(zhuǎn)身大步的離開了百草堂。
“白癡——”
夜風(fēng)下，一道輕描淡寫的聲音，從那道躺在那里的身影上，緩緩的傳遞開了……
……
……
與此同時，夜里的白云城變得極為熱鬧，一副燈火通明的樣子。
在陰陽教和荒古道場的治理下，大片的廢墟被清理了出來，一些房舍重新壘砌，救災(zāi)的物資被撥發(fā)，災(zāi)民安置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大問題了，原繁榮富庶的白云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少許的生氣。
不過這種事情，倒是和司南笙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
那天他招惹到了森羅槍鐵狂徒之后，被對方一掌轟爆了城樓，雖然事后并沒有在來尋什么麻煩了，但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大批的修士從天南地北來到白云城，而白云城內(nèi)的治安也愈加混亂了起來。
單單靠著涇河水軍這點人手，維持白云城原就是一件畢竟困難的事情，而且陰陽教和荒古道場明顯想置身事外，除了安頓一些民生，其他事情他們大抵上已經(jīng)是不再去管理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司南笙的處境就愈加的困難了，上面有長生大帝的諭旨讓他巡戈白云，下面，一些無視太和宮的魔道妖人肆無忌憚，他夾在中間無能為力，仿佛暴風(fēng)雨中的一葉扁舟，隨著有可能覆滅在白云城內(nèi)這詭異的局勢之中。
尤其是，最近來到白云城的人已經(jīng)愈加愈多了，局勢也變得愈加難以控制，起先他還以為黃泉世界入口的事情徹底發(fā)酵了，卻不曾想到，很多人都是為了一個家伙而來，而這個人就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卻絲毫都不清楚這些。
這天晚上，手下的人前來稟報，城東一間酒樓里又有大批修士在鬧事。
其實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了，這種事情每天都要在白云城發(fā)生個幾十上百起，他司南笙根管不過來，而且若是遇到一些硬茬子，那些亡命之徒也未必會給太和宮面子，所以對待這種消息，司南笙大抵上都是無視的態(tài)度的，不過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據(jù)手下的人所言，那些家伙好像在酒樓內(nèi)商量著什么事情，最后并未談妥，并不非是什么江湖仇殺，所以聽到這些東西，他還是微微有些好奇的。
坐在那里，大概想了很久，他招呼了一位將領(lǐng)，兩人換了尋常裝束，打算去那酒樓看看，這些人到底在商量著什么。
一盞茶的功夫過后，他來到了這間位于青龍大街上的酒樓，門口倒是沒有人看著的樣子，只是有一些嘈雜聲音不斷的傳遞出來。
他站在街道上考慮了一陣，甚至看到中途不斷有人進入酒樓，卻也沒有發(fā)生什么異常的模樣，就這樣，他和那名涇河水軍的將領(lǐng)對視一眼，然后不動聲色的走了進去。
整個酒樓大概都已經(jīng)被大批的修士占據(jù)了，這些人目含兇光，三五成群的坐在那里，不像是易與之輩，兩人走進去的時候，不少目光看了過來，仿佛闖進了龍?zhí)痘⒀ㄒ粯樱粫r間，酒樓內(nèi)的氣氛竟然微微有些壓抑了起來。
這些人各自坐在一樓和二樓的位置，司南笙微微看了一眼，也找了一桌有位置地方坐了下來。
同桌上已經(jīng)有三個人存在了，并不是什么面貌兇惡之輩，反而都是一副略顯儒雅的樣子，司南笙仔細(xì)打量了三人一陣，又看了看對方的衣著和體貌特征，忍不住微微的皺了皺眉，因為這三個人的身份，比他想象的還要復(fù)雜許多。
那三人也是微微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在搭理了，他們目光望著一樓的戲臺上，有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站在那里。
老者的身材佝僂，卻中氣十足，他此時站在戲臺上慷慨激昂、唾沫橫飛的著什么。司南笙微微聽了好一陣，才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大抵上不過是想搞個什結(jié)盟性質(zhì)的東西出來，似乎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殺了他不光能報仇雪恨，還能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好東西。
因為來到比較晚的緣故，很多事情他都沒有太過了解，所以現(xiàn)在他大抵上是搞清楚了一些事情的，但是更多的，還是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況。
既然不清楚，那么就找人問一問。
他這樣想著，當(dāng)即拱了拱手，對身旁的一名男子微微問著︰“兄臺，不知道那老者所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男子微微看了他一眼，卻不言語，但是司南笙分明看到了一種蔑視的神情，他咬了咬牙，卻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
連續(xù)問了周邊的幾個人，但是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他臉色鐵青的坐在那兒，只好認(rèn)真的聽那老者到底在著什么。
“挑肩客——”這個時候，堂下有人打斷了那老者所的話，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壯漢站起身子看著老者，抱著胳膊開口著︰“你七嘴八舌的了什么多，但是沒有一句話到了點子上。我問你，哪怕我們聯(lián)合在一起，就有能力干掉他嗎？就算是能渾水摸魚，那么最后摸魚的只能有一個，這個人是誰？是你挑肩客？還是我襲十八？”
“這個嘛……”那老者微微一愣，隨后摸了摸胡子著︰“這種事情，我們?nèi)羰锹?lián)合在一起，自然是有機會的，若是各自為戰(zhàn)，倒時候天下高手云集在白云城，哪怕想要渾水摸魚，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結(jié)盟只是暫時的，至于誰是受益者……”他話語微微頓了頓，目光凝視整個酒樓︰“當(dāng)然是我們之中的最強者。”
“看來，挑肩客自認(rèn)為勝券在握了。”與司南笙同桌的一名青年男子打開折扇，微微的扇了扇，那老者聞聽看了過去，一雙眼睛迷的只剩下一條縫隙了︰“老兒自然不敢夸下這個海口的，在場之中的高手不再少數(shù)，老兒境界低微，怎么也輪不到我的。”
“既然如此，挑肩客如此賣力的促成此事，倒是有些不合情理啊。”人群中有人質(zhì)疑此事。
“輪不到老兒我，自然會有人能輪得到的。”
“哦？這人是誰？”
“我倒想看看，能技壓群雄的高手，到底是哪一位？”
“大言不慚……”
眾人七嘴八舌的著，那地面卻突然震動了起來，挑肩客微微笑著看向大門處，那里，一個巨大肉球不斷的飄過來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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