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色還尚早,送走了那名青年男子后,蔡掌柜轉(zhuǎn)身關(guān)了店門。沒有顧及一些老主顧的抱怨,他從店里拎了一壇酒,揣了兩包魚干,順了一條腌肉,大概是覺得東西不夠,他又翻開一只木柜,在里面鄭重的抓了兩把蠶豆,放在一只布兜里。
東西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他知會阿育一聲,然后離開了酒館,朝著西頭的鐵匠鋪?zhàn)呷チ恕?br />
來到鐵匠鋪的時候,一名滿臉胡須的男子正在揮舞著鐵錘,用力的捶打著一塊條狀的金屬,燒紅的火爐將他的臉頰映的通紅,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蔡掌柜,并沒有話,直到手上的東西漸漸有了形狀,他才將金屬條浸入水槽,待東西冷卻下來之后,又打量了幾眼,才放在一邊備用。
“時間還沒到,怎么今年來的這么早。”他看了一眼蔡掌柜手上的東西,微微皺了皺眉。
每年七月十五這一天,東邊的蔡掌柜都會來到西頭找他喝酒,這個習(xí)慣已經(jīng)維持了許久,但今年明顯早了很多。
蔡掌柜的名叫做蔡郁壘,他則是被稱為神茶,兩人是魔閻鎮(zhèn)最早的一批住戶,早到其他人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jīng)在這里居住了很多年了。因為脾性相當(dāng),又是無話不談,兩個人的關(guān)系自然是非比尋常的。
不過蔡郁壘向來守時,像這種突然提前一個多月的行徑,以往的日子里,大概是從未有過的。
“心里不踏實(shí),所以想找你喝酒。”將手上的酒壇放在桌上,他做了下來,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打開。
神茶也不話,坐在他對面,伸手捻起一顆蠶豆,放在嘴里默默的嚼著。
蔡郁壘低著頭,將酒壇的黃泥扒開,然后拆封,露出了沁入脾胃的酒香之氣,他抱著酒壇倒了兩碗酒水,將其中一個推到了神茶面前。
神茶面無表情的端起酒碗,看了他一眼,然后一飲而盡。
“最近心里有些不踏實(shí),晚上幾乎徹夜難眠了……”蔡郁壘一邊倒酒,一邊微微開口著︰“就連尋常在酒館的時候,都是有些微微恍惚的樣子。”
“每年你都這樣,并不奇怪。”神茶繼續(xù)喝著酒,微微挑了挑眉。
“今天不一樣……”蔡郁壘繃著臉,滿是認(rèn)真︰“我總感覺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酒水湊到嘴邊,卻微微停頓了下︰“是因為新來的那兩個人?”神茶抿了一口,將酒碗放下,靜靜的看著他。
“魔閻鎮(zhèn)幾百年沒有外人來過了,這種窮鄉(xiāng)僻壤之地,有什么人愿意來到這種地方呢?”蔡郁壘搖了搖頭,頗有些自嘲的著。
神茶微微遲疑了下,問道︰“你擔(dān)心,他們是為了那東西而來?”
“或許吧……”他笑了笑,臉上露出苦澀的情緒來︰“畢竟事關(guān)重大,若是那兩個真的是沖著它來的,整個魔閻鎮(zhèn)勢必會毀于一旦,堅持了數(shù)百年的守護(hù),也將煙消云散了。”
“如果,他們真是沖著它來的……”神茶瞇了瞇眼睛,殺機(jī)四溢︰“那就殺了他們。”
“打不過……”蔡郁壘攤了攤手︰“那兩個家伙我都見過,一個很難纏,另一個……深不可測。”
神茶微微沉默,自顧自的到了一碗酒水,揮手一飲而盡。
“魔閻鎮(zhèn),我們呆了多久呢,細(xì)細(xì)算起來,應(yīng)該有五百多年了吧,當(dāng)初這個地方,還是杳無人煙……”蔡郁壘瞇了瞇眼睛,看著外面微微笑著︰“我當(dāng)時還記得,你這鐵匠鋪外面還有一顆桃樹,那是阿康親手種下的,只是九幽黃泉不適合桃樹生長,最后沒過半年,那桃樹終究還是死了。我依稀的記得,他和我吹噓的事情,他這桃樹乃是昆虛的幼苗,是天地靈粹,只是,這桃樹若真是昆虛的東西,又怎么會這么快就枯萎死掉呢。”
他臉上帶著笑,眼角也勾勒出絲絲皺紋來︰“當(dāng)年他吹噓的時候,我是最反感的一個,冷嘲熱諷也是不少的,但是那次之后……”他抿了抿,干澀的笑了笑︰“想聽,也是聽不到了呢。”
“阿康這一輩的后人,只剩下阿乞一個人了吧。”將嘴里的東西咽下,神茶又抿了一口酒。
“那子,心性倒是不壞,或許是疏于管教,就喜歡干一些偷奸耍滑的事情。”蔡郁壘微微瞇了瞇眸子︰“原我是打算讓他來酒館做工,好好敲打敲打他,沒想到,他竟然跑到了忘川河邊,玩起了守株待兔的戲碼。”
“他早先來過我這里……但被我趕走了。”神茶放下酒碗,看了看他︰“這么多年,若是沒有你在暗中看著他,以他那闖禍的性子,怕是早就被游魂野鬼吃了心肝。”
“到游魂野鬼,最近東邊可是不怎么太平啊……”蔡郁壘頓了頓,坐在哪里慢慢著︰“那邊有好幾個村子出了污穢,據(jù)是一個青面獠牙,背生雙翅的家伙。”
“背生雙翅?”神茶皺了皺眉︰“是那只五目青剎?”
“倒是不無可能……”蔡郁壘抿著唇︰“當(dāng)年它從你手上逃出生天,一直不曾出現(xiàn)在魔閻,想必是受了不輕的傷,如今它若是卷土重來,勢必會比當(dāng)初更加麻煩。”
“我倒是希望東邊出現(xiàn)那只鬼怪……是五目青剎。”神茶淡淡的瞥了外面一眼︰“當(dāng)年的那些恩怨,終究還是要做個了斷的。”
“我明天出去一趟……”蔡郁壘想了想,繼續(xù)著︰“鎮(zhèn)里的東西不多了,要去嶓冢買一些回來,我順便去東邊查查那鬼怪的底細(xì),看它到底是不是五目青剎,若真的是它,勢必要早做打算了。”
“東邊,還是我去吧……”神茶坐在那里著。
“鎮(zhèn)里還要有人看著,那兩個家伙來歷不明,還是要留一個人為好。”蔡郁壘搖頭道︰“而且七月十五將至,我不放心它,所以這段時間,你要心謹(jǐn)慎的盯著魔閻鎮(zhèn),若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我們也好有所準(zhǔn)備。”
神茶聽了,微微想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并沒有堅持這種無謂的事情。
而后,兩人繼續(xù)喝著,直到傍晚后,蔡郁壘離開……
……
……
當(dāng)黑暗籠罩了蒼穹之后,天空漸漸多出了兩輪彎月,銀色的光輝微微傾灑下來,將整個都天地都微微照亮了一些。
被稱為阿牛的牛頭人走過來了,看著忘川河畔的那道身影,停下了腳步,卻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不久之前,它還是牛頭山上不可一世的山大王,結(jié)果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面前的那個青年毀了牛頭山,也毀了它以往生活的方向。
仿佛煮沸的鍋里撒了一把鹽巴,生活在頃刻間變了些滋味,無論是苦的,還是咸的,總歸是回不到曾經(jīng)的那種樣子了。
這和它一路上所見到的東西有些關(guān)系,和遇到的一些事物也有些牽扯。
因為以往在牛頭山的時候,它從未知曉這世上竟然有這么多,比它道行還有強(qiáng)橫無數(shù)倍的生靈,無論是忘川河畔的那道身影,還是一路上所遇到的牛鬼神蛇,都樣它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情緒來。
“在哪站了那么久,莫非要我親自請你過來?”
那身影早就發(fā)現(xiàn)了它,它微微猶豫了下,還是徑直走了過去。
忘川河畔邊上,一塊巨大的巖石橫臥在哪里,那男子坐在上面,沖著一邊輕輕拍了拍,阿牛遲疑了下,看了他一眼,但還是稍稍的坐了下來。
“給。”
它微微扔過來一個壇子,阿牛接過。
它知道這是一種名叫酒水的東西,剛到魔閻鎮(zhèn)的時候,它還偷偷的嘗過一些,起先有些喝不慣的樣子,不過多喝了兩回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種東西還是有些妙處的,尤其是睡覺前喝上幾口,身都稍稍變得舒爽了起來。
“阿牛,你知道這條河,為什么叫做忘川河嗎?”那男子坐在那里,突然開口問了它一句。
“不知道。”它回答的很干脆,甚至根就沒有想過。
“我也不知道。”男子笑了笑,目光看著那霧氣繚繞的河面︰“但或許,是和一個人有些關(guān)系吧。”
“一個人?”阿牛眨了眨眼睛,目光呆呆的看著他︰“什么人呢?”
“忘川,忘川,誰知道呢。”男子站了起來,提了一壺酒,微微飲了一口著︰“一個亂七八糟的世界,關(guān)系,自然也是亂七八糟的。”
“或許……是和一個女人有些關(guān)系吧。”阿牛鬼使神差的了一句。
男子看著它,有些奇怪︰“為什么,會和一個女人有些關(guān)系呢?”
“我……”阿牛張了張嘴,坐在哪里想了半晌,腦海之中的記憶一點(diǎn)點(diǎn)理出來,似乎是很久之前聽過的什么事情︰“好像……我聽過,有人在忘川河邊聽到有女人在哭?”
“忘川河……女人哭?”男子抿了抿薄薄的唇,漆黑的眸子看著河面,凝視對岸許久︰“其實(shí)這種哭聲,我也聽過。”
阿牛聽了,有些開心,因為記憶中的東西的確沒有騙他,的確是有人聽到過這種聲音,大概……是在很久以前,只是記憶實(shí)在是有些模糊不清了。
男子沒有在提起這個,而是站在那里看著遠(yuǎn)處,似乎在想著什么東西。
阿牛不敢打擾他,只好坐在那里微微喝著酒,不過片刻之后,它聽到河岸上游傳來了一些動靜。
男子顯然也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目光看了過去,微微的皺了皺眉。
“去看看?”
他朝著那邊走了過去,阿牛也立馬跟了上來,走了大概七八十丈的距離,那薄薄的霧氣已經(jīng)阻擋不住前方的場景了。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雙手查到袖子里,蹲在岸邊看著忘川河中,他偶爾會猛地站起來,然后在河邊來回度步,嘴里也會念念有詞的在著什么。
男子和阿牛走過去的時候,那人明顯嚇了一跳,不過看清楚了兩人樣貌的時候,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你們倆個……怎么,你們也是沖著彼岸花來的?”他目光稍稍有些警惕,抽著鼻子,就那樣站在兩人的不遠(yuǎn)處,渾身凍的瑟瑟發(fā)抖的樣子。
男子倒是見過他的,這人名叫阿乞,乃是魔閻鎮(zhèn)中人,先前他撿到了一些彼岸花的花瓣,在蔡郁壘那里獲得了不少的食物,在這種關(guān)乎自身的利益驅(qū)動下,他又來忘川河畔,做起了守株待兔的戲碼,只是這忘川下游的彼岸花就不多,哪怕日日夜夜站在河邊,也未必能窺見那彼岸花的真容。
“你叫阿乞?qū)Π伞!蹦凶涌粗⑽⑿α诵Α?br />
“你怎么會知道我名字?”阿乞神色更加警惕了,甚至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兩步。
男子看著他微微一笑,并未解釋什么,也不在搭理他了。
阿乞微微撇了撇嘴,斜著眼睛看了兩人一眼,然后一路跑,朝著上游的方向跑去了,只是他沒跑出幾步,那霧氣升騰的河面上,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朵血紅色的花。
那花朵呈猩紅之色,狀如銀盤,沒有綠葉,一截的根莖深入河水中,在黃褐色的忘川河上微微飄蕩著。
“彼岸花!——”
阿乞眸子一亮,也顧不得阿牛和那個男子,直接順著河畔沖那花朵追了過去,但是花朵卻身在河岸中央,以忘川河聲名狼藉的名氣,還沒有人敢渡過忘川河,在河水內(nèi)摘得那彼岸花。
那花朵一路上未曾停下,靜止的朝著下面流淌過去了,沿途并未接觸到岸邊分毫,阿乞氣急敗壞的甩了甩袖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彼岸花從眼前溜走,沒入了霧氣茫茫的忘川河水中。
阿乞咬著牙,狠狠的沖著半空砸了一拳︰“嗎的——”
扭頭看了那個男子一眼,卻發(fā)現(xiàn)男子站在哪里神色怔然,如夢囈的呢喃聲,在忘川河畔緩緩回蕩︰“有花不見葉,葉生不見花,生生世世,花葉兩相錯……原來彼岸花,就是……曼珠沙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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