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罵之后的李肆，沒有發泄完情緒之后，該獲得了一絲輕松，他的心情反倒更加沉重。

    付國生看著李肆的臉色，倒是有一種英雄之間心心相惜的感覺，或許他們是難得的忘年交吧！

    他好久沒有看到過一個這么多面的人了，他是那么真實的存在，你是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顯示過一絲害怕。

    當所有人在你面前是一副拘謹，害怕的樣子時，他就會變得恭維，他表現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迎合你，奉承你。

    你從他們身上什么都看不到，就像活在一片真空之中，外界的聲音無法傳到這里。

    而李肆就是一個這么另類的存在，李世民寵著諫臣，有了一段“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佳話。

    但是付國生從未奢求過什么，雖然多多少少其中有點利益的考量，但是他卻是打心底里去欣賞李肆。

    他的豁達，他的灑脫真實的仿佛不屬于這里一樣，看著一時情緒失控的李肆，付國生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應該安靜。

    最好不出一句話的付國生，默認了安靜！

    李肆稍微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后，他微微開口繼續敘述著的那個傷口的慘狀：

    “肉外翻著，都開始有著淡淡的腐爛味，有血的地方就有淡黃色的膿水，壞死的組織，像被泡了水的辣條一樣，白中滲著半點紅，紅中滲的半點白。”

    李肆不下去，聲音開始斷斷續續，莫名的晶瑩液體順著他的眼角滑落一旁，他的手抬起，將液體抹的一干二凈，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李肆充滿絕望和無助的聲音，在傅國生耳畔久久縈繞，他想象著他曾經經歷過什么？讓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付國生以前只知道李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主，他比誰都狠，比誰都果斷。

    這樣一個人，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一個令人懼怕的存在。

    而現在的付國生又看到了，李肆心中竟然存在一絲善良。

    在他的世界里，善良是不存在的，因為在這個世界，軟弱已經成了一種過錯，你不殺人別人就會殺你，你不斬草除根，別人就會挖坑埋你。

    這就是他所處的世界，一個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世界。

    付國生感慨良多，想了很久……

    李肆伸出長長的舌頭，填了一天自己唇邊的水珠，當咸咸的味道，在嘴中蔓延開時，他低沉地道：

    “我都在懷疑……如果，這不是冬天，是夏天的話，那肉少，會不會生出蛆蟲，那密密麻麻的扭動著的白色物體，在一絲一點的啃食著他已經腐爛發黑的肉，肉被吃掉了之后，剩下的白骨……”

    付國生聽不下去，這種充滿畫面感的描述，讓他不禁想嘔吐起來，但是，他只不過是瞪大了雙眼，將干嘔深深的咽了回去，而后充滿厭煩得立馬脫口而出：

    “行了別了，你做的對，你做的對！”

    “是呀，我就做的對，我給你們救了一個人，運了整整一車的毒品，而后呢？”李肆凌厲的目光像一把瑞士軍刀一樣，分分鐘的凌遲著付國生。

    自知理虧的付國生一下子語氣和緩了不少，他呵呵的笑著，想緩解一下目前尷尬的氛圍，可是冷冽的目光依舊，感受到寒意的付國生，打了一個冷顫，臉上習慣性的笑意消失了，滿是愧疚地：

    “這次事情，確實是我辦的有些欠妥，我，我……”

    那就“我錯了”，遲遲未從他的嘴里出，付國生不知道他是端著老大的架子，還是好久沒出過這三個字，反正就是不出來。

    李肆也沒管這些細節，他之前或許是真情流露，又或許就是一些煽情的舉動，反正現在目的達成了呀！

    他話鋒一轉，一副地痞收保護費的樣子，無賴地：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以為一句對不起有用啊！”

    “那可是槍，槍聲一響，一個子彈就穿到了我的肚子里。”

    “如果那個子彈歪點，我今天會站在你面前嗎？我想我他媽的都去見閻王了吧！”

    聽到李肆抱怨的付國生，扶了扶快要倒在地上的紫砂茶壺，然后無奈地：

    “這種意外的發生也并非我所愿啊！”

    這句推卸責任的話，讓李肆更加心寒，他冷哼一聲之后，又是一腳，直接踹翻了茶幾。

    茶幾上零零散散的物件兒，噼里啪啦的落了一遍，上萬的，紫砂茶壺套件就那樣變成了幾個一文不值的碎片。

    李肆甩掉了外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劍眉星目，怒意橫生，他大聲的質問道：

    “你的太好了，最近意外是突發情況對吧，那發生之后你都死哪里去了。”

    “我他媽的在醫院躺了將近15天，你們看過我嗎？警察看我的次數都比你多！”

    “還有，我拉的貨車上莫名出現一整車毒品，你們置我于何地，你們事先告訴過我嗎？你們始終就是把我當外人，能用就用，用完就扔了。”

    付國生哈哈大笑，他的笑聲打斷了李肆的抱怨，他張大的嘴，有著氣吞山河的氣勢，詭異的笑聲，讓這個諾大的辦公室，有著鬼屋的恐怖。

    付國生笑罷之后，站起身來，拉開了，一邊虛掩著的窗簾，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幅繁華的都市美景。

    辦公室所在樓層很高，他就那樣俯視著，踩在自己腳底下如螻蟻一般的人類。

    那些人密密麻麻的忙忙碌碌著，從四面八方而來，又朝著四面八方而去。

    付國生伸了一個懶腰之后，扭動了一下身子，就在這時，一只麻雀煽動的翅膀快速飛來，“砰”的一頭撞在了玻璃上。

    麻雀的腦漿四濺，蹭破頭皮的血在玻璃窗上流下了一個豎向血道子。

    而后，隨著重力，跌入在公路旁路上，習以為常的自由落體之后，它被冷漠的路人，不曾低下頭看地面的路人，一腳一腳一個接著一個，踢到了柏油路上。

    柏油路上的車，更看不到這個嬌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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