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已進入整日中最為名明媚的時態。

    雨果踏著這份耀眼的光芒行走在第十三區的街道上，神態平靜自然。

    在前夜與西蒙威爾遜以及田中會面細談后，雨果連夜間潛回到都市區中，在十幾分鐘前才進入了第十三區，連夜的奔波并沒有讓雨果過于疲倦，反而現在精神還顯得不錯。

    相比于幾日前雨果的頭發已經變長了一些，同時身上那一身破爛的衣服也早已被換掉，頭戴著一頂剛從自助超市中購買的棒球帽，雨果更像是一個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的無聊少年，沒有人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也不會有人意識到剛剛與自己擦肩而過之人便是不久前將整個世界都攪得天翻地覆的瀆者。

    雨果此舉并非是為了追求這種燈下黑的極致n，他只是想靜靜地感受當下的陽光，感受那種陽光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覺。

    最近一段時間雨果經歷了太多太多的黑暗，其甚至有些忘記自己面對陽光時的感覺，而雨果同樣知道自己如這般細細感受陽光的時間會越來越少，巨大的黑暗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最終，雨果走入一個草坪公園之中，在一輛冰淇淋販賣車中買了一份甜筒，隨后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慢慢舔食著。

    陽光照在草地上，光能烘托出其獨有的草木氣息，一群孩子在不遠處奔跑玩耍，年輕人同樣在草坪中穿行著，談笑風生。

    “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

    一個聲音在雨果身側響起，雨果歪頭看去，但見一身牛仔裝扮的小櫻站在長椅旁冷冷地望著他。

    雨果嘿嘿一笑道：“這身衣服很適合你，頗有一種不愛紅裝愛武裝的感覺。”

    小櫻沒有理會雨果的調侃，而是徑直坐到了雨果的身旁。

    “現在你已是月島中的大名人了，若是被人發現很快大批的警視治安官以及軍方部隊就會將你包圍起來。”

    雨果聳了聳肩道：“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怕的是我，而不是我怕他們不是嗎？”

    小櫻道：“我很欣賞你的這份樂觀，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下去。”

    雨果哈哈一笑道：“我還沒有蠢到那么猖狂地肆無忌憚，最近幾日我雖然不是都市區中，但這里戒嚴到何種程度我還是知道的。放心，今天這種情景不會發生第二次，待我吃完這個冰激凌我便會進入一個嚴肅的警戒狀態。”

    小櫻扭頭看向雨果手中吃剩一半的冰淇淋皺了皺眉道：“我還不知道你喜歡吃這個。”

    雨果聳了聳肩道：“冰激凌又有誰不愛呢？在我看來冰激凌比白鴿更貼近和平的形象。”

    小櫻道：“那個時候也許有人因喜愛不同口味冰激凌而分化出各種黨派，而這些黨派會因此發生戰爭。你所謂和平象征極有可能會成為戰爭的導火索。”

    雨果聞言一愣，隨后苦笑道：“說的也是，人類的本質就是互相爭斗，這一點無論在何種情況都是會產生激化矛盾的。嘖嘖，真是可悲呢。”

    小櫻道：“還是不要感慨這些事情了，你最近一段時間完全失蹤，根本沒有與我們進行聯系，所有人都以為你發生了意外。”

    雨果挑了挑眉道：“你呢？也很擔心我嗎？”

    小櫻冷冷地白了雨果一眼道：“你現在的性命已不止關乎你自己一人。”

    雨果笑道：“真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對我說出這種話，忽然感覺自己的生命有了意義。”

    對此小櫻并沒有發笑，其對雨果道：“難道你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生命中所具有的意義嗎？”

    雨果仰起頭，目光透過棒球帽的帽檐向天空中的太陽望去，陽光直直地照射在其雙目之中，刺眼的光芒讓雨果感到陣陣暈眩。

    “意義嗎？我曾認為自己人生的意義只有復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過隨著時間的變化我發現復仇只是他人強加于我身上的使命，我雖然一直在遵照著這條道路行進著，但其并非我所追求的。”

    “那么你內心中想要準求的是什么呢？”

    雨果搖了搖頭，隨后重新垂頭吃著手中的冰激凌道：“不清楚，那對于我來說是一個非常朦朧的概念，看不見也觸不及。”

    隨后雨果苦笑一聲對小櫻道：“我想也許當我在完成自己身上的這份復仇使命后才能去追求自己的感受吧。也許屆時我會發現我的人生愿望不過是在這樣一個平靜的公園中販賣冰激凌。”

    小櫻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隨即兩人開始陷入了沉寂之中。

    良久，雨果終于吃盡了手中的冰激凌才對小櫻道：“對于這件事情紙鳶怎么看？”

    其所指的事情自是指自己貿然露面向全世界公布出瀆者真相一事。在做這件事情之前雨果并未向任何人打過招呼，完全一意孤行。

    但事情發生后其后果則并非是雨果一個人承擔，漫研社必然會因此受到強烈的攻擊。

    小櫻道：“紙鳶并沒有表達任何的不滿，當你做那件事的時候我在她的身邊，那個時候她只淡淡地對我說這一天最終還是來臨了。”

    “每個瀆者都知道真相于世的一天會到來，只是所有人都更愿意在傷口被撕裂之前茍延殘喘著，瀆者也許有著世人無法企及的能力，但這并沒有讓所有人變得更加勇敢。”

    “將這層遮羞布徹底撕去，而你也讓這個世界更加了解真相。無論誰都沒有做錯，即便你們不做這些，這個世界也不會變得比現在更好。”

    “謝謝。”雨果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小櫻繼續道：“前晚發生了一件事情，你的好助手夏染竟然說服了小杰，二人一起外出去尋找你的線索，結果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雖然二人并未發生什么意外，不過現在唐卡轉移控制起來了，你真應該看看唐卡的那副模樣，這是自其復活以來發的最大的火了。”

    雨果搖了搖頭道：“那我還是不要看了，我現在可完全不想引火上身。”

    隨后雨果道：“不過夏染所發出的尋找信號我的收到了，也是在這種機緣下我還得以和一些新老朋友碰了面。”

    小櫻道：“這么說在我收到你的消息之前，你一直和你的朋友們呆在一起？”

    雨果歪了歪頭道：“算是吧，喝些東西，聊些事情，感覺還是蠻愉快的。”

    小櫻看著道：“這個時候還有心喝酒？不擔心酒精會刺激到傷口嗎？”

    雨果凝望向小櫻咧嘴笑道：“你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小櫻道：“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時候便發現了，無論義肢仿真到何種程度，其終究無法和真實的身軀相比。”

    雨果咧嘴笑了笑，隨后舉起自己的左手，那與真實手掌外形毫無差異的手掌在陽光下靈魂的擺動著，但每次擺動雨果的大腦都無法感到肢體上所傳來的反饋。

    “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櫻的聲音雖然依舊平靜，但目光中卻閃爍著難以抑制的悲痛。

    雨果努了努嘴道：“遇到了一個厲害的角色，這一次不走運，沒人能夠幫助我。不過好在對方也并沒有真的想殺我，否則我也不會坐在這里了。”

    小櫻吞了一口唾沫道：“你不是有著強大的自愈能力嗎？怎么會”

    雨果笑道：“我的自愈并非再生，當初在遠山公寓你若是將我的手腳全都撕扯下來，我也無法活到今天。”

    小櫻痛苦地閉上雙眼，沉默不語。

    雨果反而頗為開朗地說道：“不必擔心什么，這對我來說也許并不是什么壞事。身體中安裝一個義肢也并非如想象中的不堪，我對這東西倒是熟悉的很快，現在我正考慮在其中安裝一個手炮呢。”

    小櫻睜開雙眼，眼中已有了急需濕潤。

    “你應該更信任我們的。”

    雨果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小櫻的意思。試想如果那一日自己的身旁若有紙鳶相伴，那么必然不會發生這樣的結果。然而即便時間可以回溯到過去，雨果自己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

    雨果道：“時也、運也、命也，漫研社已經替我抵擋了太多的災禍，這一次是我應該獨自承受的。這次失去了手臂也讓我對自身更有了一份清醒的認識。”

    隨后雨果伸出義肢左臂在小櫻的頭上揉了揉道：“不用這么急著為我空氣，未來的戰爭中我們會有更大的犧牲呢。”

    小櫻道：“首先，我沒有為你流淚，你實在太自作多情了。還有，你如果不把你的臭手從我的頭頂移開，我就將你另外一只手臂給撕下來！”

    “呃沒有冒犯。”雨果訕訕地收回手臂。

    漫步在涼爽的林蔭道中，雨果同小櫻看上去更像是一對親密的小情侶，林葉所發出的簌簌之聲都好似對其的起哄一般。

    “我記得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小湖，就是在那里我和原千歲有一次深談，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的形態，算是對我的朋友與敵人有了一個較為明晰的了解。”

    提到原千歲小櫻的神情不由得變得神傷黯淡下來，雨果悵然地呼出一口氣道：“一轉眼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回想起來卻也覺得如在昨日。嘿嘿，不得不說真有點想那個死胖子。”

    小櫻道：“在整個漫研社中，對你最為堅信不疑的就是千歲哥了，那時他便堅信你是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人，也正是因為他的態度影響了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

    雨果點頭道：“是啊，我第一次見到紙鳶都是在他的墓前，我這輩子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隨后雨果失笑道：“如果現在原千歲還活著的話，面對當下的局勢他會做出怎樣的判斷呢？”

    小櫻想了想道：“千歲哥是一個比較隨遇而安的人，他不會主動向某一方宣戰，但當威脅來到其面前的時候其同樣不會坐以待斃，必然會竭盡全力反擊迎戰。”

    雨果道：“那么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又是怎樣的？”

    小櫻道：“現在整個月島的都市區都已進入了嚴格的戒嚴狀態，這一點尤其在晚間顯得格外明顯，幾乎可以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就差執行宵禁命令了。”

    雨果道：“這些都是因為軍方參與進來的結果嗎？”

    小櫻點了點頭道：“可以這么說吧，軍方的介入的確讓當下月島的整體格局發生了變化。我們對這些官方勢力的底蘊并不算特別了解，不過可親身經歷的感受告訴我們天的確是變了。”

    “交通干線、醫療機關、商場娛樂城等一些列你所能想象到的公共場所都被軍方執行了監督戒嚴，甚至于通訊、社交等方面其也有所介入，據說其還爭取到了更多的天權限。就前一晚夏染所鬧出的那場事件而言，警視廳與軍方方面都同時接到的消息并一起出動，最終還是警視廳方面做出了讓步，而由軍方全面接管。”

    雨果冷笑道：“不虧是掌握著機甲與n桿子的部隊，做起事來底氣還是很足的。”

    小櫻道：“看來你將軍方的這些大兵們逼迫得很不輕松啊，面對鋪天蓋地的輿論壓力他們只能用這種手段來強勢表態。”

    雨果道：“現在軍方的拳頭無論揮舞的多么兇悍都只是再給他人看，其最終目的必然是想要找到我，只有將我這個他們的眼中釘徹底擊敗，他們才能重新獲得話語權，也可在他們面前獲得更多威望。不過說起來，軍方好似也在利用著這次事件來攫取更多的權力。想來他們也看出了當下月島內部無比混亂的格局，想在這場混亂中分羹一杯。”

    小櫻道：“無論其目的怎樣，現在其都算是我們所要面對的首要敵人，這也是你所明確出來的，只要想辦法將軍方擊敗我們才能有暇面對下一個敵人，否則在他們的嚴密監管下很多行動都難以展開。”

    對此雨果深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次我回到都市區本想再拜見幾位朋友，不過就你所說我想我可以先暫時做點別的事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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