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
老頭抬起頭,目光渾濁,似在尋找那遙遠時空的一絲記憶。
“后來,當夜我們便去闖那神秘墓地……”
“進去之后,意外的卻沒碰到什么厲害的陣法機關。想來是當初埋那人的第一代宗主,準備日后將此處建成一個龐大的墓園,在丹華派層層環(huán)繞保護之中,便也用不上什么幻陣禁制了……”
“不想耳室和器物室卻空無一物,那趙真和我都格外失望。以為可能要撲空了……到了主墓室,果然空空蕩蕩,只有一副沒有槨的青石棺。”
“待我們撬開那石棺,卻沒看見那人羽化的遺蛻,只有一套衣冠——竟是個衣冠冢!”
“我倆萬分沮喪。見時候不早,就要天亮。我勸趙真快走,那趙真卻不死心。在墓室中到處測試隱藏的機關……”
“百般嘗試卻毫無結果……最后,他竟要我搬開那石棺……”
“挪開石棺后,下面坑里果然有兩件東西……”
“趙真早一下?lián)淙炱鹆四羌蟮模瑓s是一個黑色丹爐。”
“我見他挑了,只得撿起了旁邊的一件……就是眼下我手中這塊玉牌。”
“那丹爐卻不知是何材質(zhì),非金非石、墨色中卻有晶瑩閃爍……趙真好一通擺弄、愛不釋手。誰想他翻弄半天,卻忽然發(fā)現(xiàn)爐耳旁邊有一破洞……”
“煉丹的人都曉得,但凡再好的丹爐,一旦破損,便毫無用處。要么扔了、要么就只能化掉當材料了……那趙真當真無恥,竟涎著臉皮要用丹爐來換我的玉牌。”
“我哪能換給他!來就好的是我先挑,他先挑也就算了,我都沒吱聲。如今卻來反悔,當我傻子不成……”
“后來自然不歡而散,我也沒有多想,收了玉牌就回去了。”
“誰成想后來那趙真跑去宗門告狀,竟反咬了我一口……我勾連他去偷盜那人陵墓,被他拒絕,他懷疑我已經(jīng)得手,故將我告發(fā)……真真是豈有此理!”
“我開始還矢口否認,沒成想趙真早有準備……他之前就趁我不備心偷截了我一根頭發(fā),特意遺在主墓室內(nèi),自己卻用黑布包頭,裹得嚴嚴實實。”
“我倆雖言辭不一,可都是金丹期的內(nèi)門長老,宗主自然不能用搜魂傷腦之法辨查真?zhèn)巍坏糜谥髂故抑惺┱股裢ǎ瑓s只發(fā)現(xiàn)了我的頭發(fā)……”
“后來我再什么都沒人相信……宗主震怒,以無上神通碎掉了我的金丹,革去了我的內(nèi)門長老,收了我的芥子袋,發(fā)我來到這第七峰廢丹房……”
“那趙真反倒受了賞賜……可他還不知足,趁著我修為盡廢,竟使人來這里打斷了我的腿……可嘆竟已沒人替我出頭……這三十年來,更時常偷偷來逼我交出那玉牌的下落……”
老人講的斷斷續(xù)續(xù),卻不妨礙朱玨聽懂了大概。
果然人情冷暖,世間竟險惡如斯。聽罷也自不勝唏噓感慨。
老頭依舊用手摩著潤白的玉牌。
“好在我留了一手……搜我之時,萬幸我沒把他放在芥子袋內(nèi)……”
著抬起了頭,望向朱玨的老目中竟有一絲狡黠自得。
“猜猜當時我把它藏到了哪里?”
“該不會是……”
“你猜對了,我就是藏到了鞋跟里,才沒被他們搜出。”
噗,哥不會告訴你哥其實猜錯了。
朱玨暗暗擦了把汗。
老頭卻猶似未覺。
“之前我曾用真元注入這玉牌之中,果然有一篇浩繁的文字……無奈我卻絲毫不認得,只是記住了卷首四個字的筆畫形狀。”
“后來我被廢去修為,就更沒機會研究了……直到來到這處廢丹洞中,我無聊間總在地上寫寫畫畫,就是希望有人偶然看見,能夠識得。可三十年了,來這洞中幫忙的雜役少也有一百余個,竟無一人有何反應,只認為是我這瘋子在亂涂亂畫……”
“如今眼看我壽元將盡、就要絕望,以為這玉牌就要伴著我長眠此洞中,自此后永不見天日……不成想今日你卻識得……”
“天意啊、天意……”
著,老頭將那玉牌塞入略顯茫然的少年手中。
“自此后它便是你的了……好好保管,萬勿示于人前!”
朱玨點點頭,心愛地撫摩著這件瑩潤通透的物什。
誰想那玉牌入得少年的手中后,竟霎時光華流轉、泛出數(shù)道異彩霞光,片刻后方漸漸息隱下去,恢復了貌。
就如同久別重逢見到了知己、難掩激動一般。
“哈哈,看來它也覺得找到了真正主人……原來倒是我差點令珠玉毀于櫝中了,罪過、罪過……”
老頭早已看開一切。完了因果,此時反倒輕松坦然。
“當年我為了它碎丹瘸腿、吃盡了苦頭……如今你既受了我的玉牌,我也不刻意要求你什么……日后如有機會,去尋那趙真,替我昭這天理……”
“來我是不想讓你冒險的……那趙真如今已是核心長老,修為恐怕已不止于金丹后期……不過你既得了這筆記,相信假以時日,一切便皆有可能。”
“記得沒有把握,萬勿前去送死……時間長,你的把握大……”
朱玨將玉牌貼身收好,鄭重點頭道:“你的事,我記下了。你的仇,我必如數(shù)還他!”
欣慰地點點頭,老頭的眼睛又瞇了起來,明顯又有點累了。
朱玨忙扶著老頭回到屋中,伺候著他躺倒休息。
老頭卻又一把抓住朱玨的手腕,費力喘息道,“天數(shù)有定……我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我也好想等到自己大仇得報的一天,可我……咳咳……”
朱玨慌忙拍撫老頭后背,老頭好一陣才順過這口氣。
“你現(xiàn)在修為尚淺,起碼要到了凝氣境才能看到那玉牌里的文字……你要抓緊……抓緊……”
見老頭的費力,少年匆忙點頭。
“你放心,我必不懈怠!勇猛精進,就是我輩修士當做當為之事。”
老頭終于放心地瞑上了眼,仰身沉沉睡去。
朱玨卻依舊坐在床邊,眉頭緊鎖。
“凝氣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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