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果然立刻傳來了碗筷撂下的聲音。
“爹，有借宿的，我去開門！”
“云兒，你別……”
“噔噔噔”，眨眼間，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已是火急火燎地跑出來了屋子，來到院落柴門前，一撩便拉開了門閂。
待看到一身穿著得體、明顯是讀書人樣貌的朱玨，一臉的稀奇興奮很快便被怯怯取代。
“大、大哥哥這是迷路了？”
這時一個粗獷結(jié)實(shí)的中年大漢也從院中走了出來，見門已開了，只好快速打量了少年一眼，客氣拱手道：
“山野人家，還談什么借宿不借宿的，先生若不嫌棄，我叫云兒這就添雙筷子，搭伙湊合一頓，可好？”
著話，大漢已將朱玨讓進(jìn)了木屋中。
少年忙笑著點(diǎn)頭道：
“主人客氣了，生踏青到此不遠(yuǎn)，馬兒不知何故驚跑了，迷路失陷在此，蒙您不棄賜以飯食，已是奢望，何敢談嫌棄。”
“哪里話哪里話，此處荒遠(yuǎn)閉塞，難得來個識文斷字的讀書人，我們可是打著燈籠都請不來啊。”
這時那叫云兒的男孩已是怯生生地遞過一副碗筷，朱玨欣然接過。其實(shí)他之前在鎮(zhèn)上剛吃過午飯沒多久，并不饑餓。不過客顯主蹙，若不吃主人家的飯食便似瞧不起他們一般，何況朱玨還要探聽消息，邊吃邊聊可是最容易套近乎的。
桌不大，中間是一大碗粟米粥，旁邊是一碗麂子肉，和一盤紅薯，三四塊的樣子。雖然沒有咸菜，不過這樣的飯食對一個山中獵戶來就算豐盛了。
大漢用空碗盛了一碗粟米粥，雙手遞給朱玨。
少年連忙含笑接過，輕抿了一口。入口，滿滿粗糧的感覺，真好！
總是吃藥膳和門派中的大鍋飯食，朱玨都快吃吐了，陡然嘗到富含鄉(xiāng)土氣息的粗糧，一時竟口感大好。
又就了一口麂子肉……嗯！味道真是不錯。雖然沒過什么油，但椒鹽卻撒的恰到好處，嫩香撲鼻，回味無窮——這才是山野的味道啊！
見朱玨吃的盡興，作為主人的大漢也頗為開心，“我再去鍋里盛點(diǎn)粥。”
少年點(diǎn)頭笑笑，也未矯情阻攔。
待大漢拿著桌上的大碗下去盛粥，朱玨終于對著旁邊支手看著他吃的男孩開口了：
“弟弟，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飽了。而且我也不了，都能拉動俺爹的大弓了。所以別叫我弟弟，我有名字，叫我云兒。”
朱玨笑著搖了搖頭，夾了一口麂子肉道：
“那好……云兒，這是什么肉，怎么這么香？”
“麂子肉啊，這你都不知道？”
“瞎，我吃著明明像是天鵝肉。不然哪里能這么好吃。”
“天鵝？”
男孩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道：
“怎么，麂子肉和天鵝肉的味道很像嗎？都怪俺爹，上次明明射了個天鵝，卻不舍得吃，拿去賣了。不然我也能嘗嘗天鵝肉了……”
“咳咳……”
盛粥回來的大漢站在門檻，忽然打斷了兒子的話。
“先生再趁熱多吃點(diǎn)，鍋里煮的還多著呢。”
“好好。”
朱玨壓下心頭一絲遺憾，含笑接過熱騰騰的粥，“這位大哥不知如何稱呼？”
“我？”
大漢頓了一下，“叫我老蔡就行，山里人哪用那么講究。”
“那好，蔡大哥。不知此處地界何處，再往西南又是什么地方？”
“此處叫禿鷲嶺。再往西南……先生是的大荒嶺嗎？聽那里可是有妖獸出沒，我們這些獵戶都從來不敢深入，平日最多走個五六十里便即折返。因?yàn)榘耸锿猓闼闶谴蠡膸X的地界了。那里無國無界，卻從沒人敢去搶地盤，因?yàn)閾?jù)連軍隊(duì)都不敢通過，只因妖獸肆虐……”
點(diǎn)了點(diǎn)頭，朱玨又道：
“卻不知那邊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消息？”
“消息？”
蔡峰想了想搖搖頭道：
“那邊連個人影都難看到，又哪有什么消息。”
“哦……”
二人正話間，男孩卻已在院中叫開了：
“爹，天上有只大鷲，看我用你的弓射它下來。”
聽到這話，蔡峰慌忙跑了出去，“不是了不讓你射鷲鷹的嗎，你怎么就不聽話！”
朱玨也跟著來到院子里，看到孩躍躍欲試，彎弓搭箭的樣子也不由一樂。這就是他的拉得動……那弓弦的確是動了，卻離滿弓出箭還有不的距離，只能勉強(qiáng)射得出去，離天上的鷲鷹還差得遠(yuǎn)吶！
即便如此，看這男孩膀上的肌肉，虬結(jié)有力，絕對做不得偽，顯然是常年山里鍛煉出來的，該不差尋常壯漢，卻仍難以拉滿，看來這的確是張硬弓！
此刻蔡峰早已搶下弓箭，瞪眼將男孩一陣數(shù)落。明顯若不是有外人在，早蒲扇掌招呼上了。
朱玨連忙勸解，“不就是個鷲鷹嗎，我看云兒也只是做做樣子，根射不到的。蔡大哥何必如此認(rèn)真。”
“先生有所不知，不怕射不著，就怕萬一射到了……這崖上的鷲鷹實(shí)比一些妖獸還要可怕，它們雖覓食時也彼此爭搶，可一旦一只被攻擊，若在空中受傷盤旋，哀鳴呼叫，要不了多久便會鋪天蓋地而來，對人群起攻之。”
見朱玨面露訝異，又解釋道。
“不是我心，來這里原還有四戶人家，如今就只剩下了我們這三戶……就是因?yàn)榍澳昴且患疫M(jìn)山，不心射傷了一只，那家人彼此救援遮擋，反倒失去了最后的逃生機(jī)會，死狀慘不忍睹，還是我們?nèi)液匣锶ヂ竦哪亍?br />
山野中竟還有此等奇事，朱玨也是感到漲了見識。
正聊著間，院子外面忽然一陣雞飛狗跳。
“都出來！都出來！老爺?shù)尼嬉鄱紱]交齊，你們這些夯貨還舍得吃飯？干脆吃屎得了……再不出來，我們哥幾個可就放火燒屋了！”
這時院子里的兩只獵犬聽到叫聲，也從狗舍中鉆了出來，瘋狂吠叫起來。
顯然剛才朱玨進(jìn)院時，因有主人接入，頗具靈性的獵犬便蟄伏不動。而此刻院子外熟悉的呼喝聲，獵犬一聽便知是敵人——主人討厭的人！
這便是傳中的“隳突乎南北，叫囂乎東西”嗎？
少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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