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一樓餐廳。
程牧抱著陶夭放到了椅子上。
陶夭臉色通紅。
低頭吃包子的許一生歪著頭打量她一眼,憂心忡忡地問:“陶姐姐,你身體還沒好嗎?”
陶夭低低嗯了一聲。
許一生一臉沮喪:“徐東叔叔也不在,你一病程爸爸就只陪你咯,沒人陪我堆雪人呀。”
丫頭臉上的憂傷那么明顯,陶夭愣神后頓時有些慚愧了,哄她:“對不起啊,姐姐身體不舒服。要不,讓張珍姐姐和吳姐姐陪你好不好?”話落,她抬眸看了一眼正吃飯的吳曉麗。
吳曉麗愣一下,卻下意識看向程牧。
許一生見她為難,連忙:“我沒有怪姐姐的意思啦,就是想要你陪我玩嘛,可是姐姐身體最重要。”
她著話,又大人一般地看著程牧:“程爸爸你怎么不帶姐姐去看病呀,身體不好要找醫生看的,你都不給姐姐找醫生,你找蔣叔叔過來嘛。”
程牧抬眸看她一眼:“她的病蔣叔叔看不了,等會吃完飯我們就去醫院,快吃你的,別操心了。”
“好吧。”許一生鼓鼓腮幫子,嘆口氣。
陶夭看著她粉嫩嫩的臉蛋,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許一生仰起臉朝她笑了一下。
程牧看著兩張笑臉,握筷子的動作微頓,心情還有點古怪。
陶夭看著硬氣,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卻讓他覺得,她身上其實有著非常多的孩子氣。
喜歡甜食,怕苦。
不喜歡去醫院,不愛喝藥。
晚上去洗手間,傻乎乎光著腳就跑了。
睡覺還喜歡夾被子。
不過,在此之外的她,卻顯露出非同尋常的沉穩持重。
忍耐性很強。
不怎么看電視上,娛樂少。
衣服顏色統一深。
經常素顏。
沒什么社交。
她身上極為鮮明的這兩種特質,前一種像懵懂天真的幼童,后一種像堅毅成熟的女人,偏偏,都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程牧用筷子夾了一個湯包放到陶夭手邊的碟子里,溫聲:“多吃點,身上都沒有幾兩肉。”
他最先見到陶夭的時候,這丫頭其實沒有這么瘦。
似乎從那一次病倒在出租屋里,他半夜抱著她去醫院開始,她明顯變得清瘦了許多。
“爸爸,你都不給我夾。”邊上,許一生突然嘟著嘴。
許媽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忙道:“你都吃兩個湯包了,不能再吃了,肚子要疼的。”
程牧夾了一個湯包放在她碗里,笑起來:“快吃。吃完了讓張珍和劉鑫陪你堆雪人去。”
“好耶!”許一生歡呼一聲,扭頭就滑下椅子跑了。
“這孩子!”許媽念叨著追了出去。
不過是程牧朋友的媽媽和女兒而已,許媽和許一生在海棠園里卻完享受著主人的待遇。
吳曉麗暗暗想著,又抿著唇打量陶夭和程牧。
陶夭她,有可能成為程家的女主人嗎?
她覺得自己這想法實在有些異想天開,可如果一個男人寵女人寵成這樣,因為她例假痛,出出進進抱上抱下,已經算付出真感情了吧?
陶夭要是成了程家的女主人,天吶,她是香江大佬的姨子!
那以后,她不得在香江橫著走嗎?
吳曉麗用力地握了一下筷子,咬著唇,若有所思。
“一會程宅那邊的司機過來,帶你回去收拾一下日常用品,這幾天你跟陶夭住這邊。”邊上,程牧突然。
吳曉麗愣一下,啊一聲抬頭,傻乎乎地看著他。
程牧擰眉:“聽不懂我話?”
“能聽懂。”吳曉麗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邊上,陶夭愣一下,看著程牧,臉色糾結地:“這有些不合適吧?而且我初八就要拍戲了,我想回自己那邊一趟。”
程牧問她:“你去拍戲了,她怎么辦?想好了嗎?”
陶夭:“……”
她從昨晚就開始想,其實還沒想好。
她只是覺得吳曉麗不能不管了,要這樣繼續放任下去,她很可能誤入歧途,那樣的話,她良心難安。
可要怎么管,她其實還沒有個具體的辦法。
她連自己一堆事還理不清呢。
陶夭沉默了下去,程牧便抬眸看著吳曉麗,不咸不淡問:“上學著嗎?”
“嗯,大一。”吳曉麗連忙答一句,對上他明顯有些冷諷的目光,低著頭又道,“三流科,自費都能上。”
“幫你換個學校,出來進程氏集團上班,如何?”
“啊!”吳曉麗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驚喜,“程……程氏集團啊?”
她一臉震驚,邊上,陶夭也一臉震驚,太震驚,兩個人看著程牧,一時間都不出話來。
“酒店管理專業,你意下如何?”程牧又問。
吳曉麗這性格他也算了解了幾分,嘴皮子利索話狠,欺軟怕硬見風使舵,不過,挺識時務。
多加調教,職場上未必不能獨當一面。
他神色寡淡,吳曉麗卻有些快眩暈了,結結巴巴:“好……好呀,謝謝程老板。”
“那就這樣決定了。”程牧沉下臉看她一眼,“我不喜歡言而無信投機取巧的人,去了學校別給我丟人。”
“當然,我知道的,我會好好學的。”
“那就好。”程牧淡淡點頭。
邊上,始終插不上話的陶夭心情難以形容。
自從她進了吳家,吳曉麗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沒好過,慣常話都是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眼下遇上程牧,乖得像一只綿羊。
陶夭心情復雜地看了程牧一眼,半晌,嘆口氣沒話。
吳曉麗抬眸看她一眼,聲音低低:“以前都是我不好,誰讓我爸老你這么懂事那么聽話的。我心里生氣,我以后肯定不會和以前那么不懂事了,你別往心里去呀。”
陶夭:“……”
她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
吳曉麗又:“我爸已經沒了,咱們倆都是孤兒,你比我大,我以后會好好聽你話的。”
她那個破學校,死貴死貴出來還難得找見一個好工作,就算拿了她爸給的兩百萬能怎么樣,坐吃山空啊。
兩百萬,總不可能管她一輩子,她要想開個店面什么的,不定一兩天還得賠。
陶夭承認她拿了錢,肯定不可能私吞。
眼下程牧寵她,連帶著都愿意管自己一把,機會難得,她必須抓緊。
輕而易舉上個好學校,出來了得一份體面的工作,還有香江大佬做靠山,指不定,她就這么跟著水漲船高了。
未來太美好,實在讓她心花怒放,比較之下,跟陶夭那一點恩怨完不夠瞧了。
再,她爸收養她,她也沒怎么欺負她啊,挨兩句罵又不會少塊肉,唯一過分的也就是陵園那一次了,還恰好被程牧給撞上。
想到這,吳曉麗心里更忐忑了,眼巴巴地看著陶夭。
陶夭對上她眼睛,半晌,輕聲:“嗯。”
程牧看著兩人這一幕只覺得好笑,起身在陶夭頭發上揉了一把,親昵:“快點把粥喝了,帶你去醫院。”
陶夭抿抿唇,重新低下頭去。
吳曉麗目送程牧出了餐廳,擠到陶夭跟前去,笑著:“程老板對你這么好,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陶夭看她一眼,臉色有些古怪。
她印象里的吳曉麗一貫虛榮挑剔、囂張跋扈,哪有這種樣子。
吳曉麗看著她,撇撇嘴,又道:“你別這樣看我啊。你我從和我爸相依為命,他突然冒出來一個便宜女兒,我能喜歡啊?我爸花錢給你看病的時候我沒有不許吧,他老是這么夸你那么夸你我就算不高興,也沒拿笤帚把你趕出去吧?我就嘴上,那你也沒有少一塊肉。”
“陵園里那一次……”
“哎呀,那次我太生氣了。那么多錢他不給我留給你,要是你你生氣不?而且我那些朋友都在,你怎么不你先扇我耳光呢,我多沒面子啊。”
“你那些算什么朋友?”陶夭蹙眉。
吳曉麗撇撇嘴:“是啊,肯定沒辦法和程大老板比哦,不過話回來,那次要不是我,你可能被他抱走嗎?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感謝我?”
陶夭:“……”
“算了算了,我不要你感謝。”吳曉麗擺擺手,“就你以后,千萬別在他面前我不好,行嗎?”
吳曉麗看著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陶夭:“……他沒那么恐怖。”
“是哦,他對你那是春風化雨一般的溫柔啊,可是他對別人絕對是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吶,總歸你千萬別在他面前我壞話了,行不行啊?”
吳曉麗絮絮叨叨地完,發現陶夭在發呆。
“喂。”她不滿地戳了戳陶夭。
陶夭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知道了。”
吳曉麗松了一口氣,扭頭看見外面客廳里走過去的張珍,想了想又:“還有啊,那個張珍是個**,想爬程老板床呢,你得提防著她啊,別讓那不要臉的有機可乘。”
陶夭:“……行了,別議論這些。”
吳曉麗還想些什么,便聽到外面程牧的話聲。
陶夭站起身,出了餐廳。
——
吳曉麗抬步到了客廳。
陶夭和程牧先走,她得等程宅的司機到了后才能走。
無所事事。
她拿著一個蘋果,左手扔到右手,右手扔到左手,坐在沙發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米黃色地磚,光可鑒人,看一眼就知道很貴。
地毯很厚實,花紋繁復,一看也知道很貴。
液晶電視超薄超大,一看也知道很貴。
茶幾抽屜的把手復古精致,也不便宜。
還有屁股下面這沙發,不上松軟,坐上去卻很舒服,靠著躺著也舒服,定然也價值不菲。
縱觀整個超大的客廳,就一個大寫的“壕”字。
吳曉麗咬一口蘋果,忍不住笑起來。
“呦呦呦,冰死了冰死了。”邊上突然傳來一陣興奮的歡呼聲,許一生蹦跳著跑到了她跟前。
她紅紅的手套里還捧著一個雪團兒。
張珍緊跟著進來,笑著哄她:“外面冷先不玩了哈,乖,雪團兒給姐姐,姐姐等會弄水果沙拉給你吃。”
“不要哦,我拿著玩呢。”許一生話間蹦到了吳曉麗跟前。
張珍直起身看一眼吳曉麗,臉色驟冷,一臉鄙夷。
吳曉麗一只手拿著蘋果,笑著對許一生:“丫頭玩過打雪仗嘛?”
“誒?”許一生仰起臉一臉天真。
吳曉麗順手拿過她手里的雪球,啪一聲扔出去,擦著張珍的臉頰而過,砸落到地毯上。
“你干嘛呢!”張珍回過神怒道。
“打雪仗,眼瞎啊!”
“你!”
“地毯都臟了啊,天吶,那么貴的地毯,你還不趕緊去清理,程老板請你吃干飯的嗎?”
“你別欺人太甚了。”
吳曉麗一臉無辜:“難道你不是傭人啊?”
張珍:“……”
余光看到許媽朝客廳走過來,她抿唇拿了毛巾去吸地毯上的水漬,臉色頗有些任勞任怨。
“裝b貨!”吳曉麗哼笑著罵了一句。
張珍猛地站起來:“你再一遍!”
“艾瑪。”吳曉麗橫眉冷眼地看著她,“你兇什么兇啊,不就一個雪球嘛,孩子又不懂事,你這大人都不能擔待一點了。你不是傭人啊,打掃衛生不是應該的嗎?”
邊上,許一生哇一聲大哭起來。
不等張珍話,吳曉麗又大聲道:“你看,孩子都被你嚇哭了!”
“明明是你。”張珍氣得身子都抖起來,扭頭朝著許媽道,“她故意用一生拿的雪球砸我。”
“嗚嗚,張珍姐姐,我以后不把雪球拿進來了。”許一生就曉得兩個人因為雪球起了爭執,仰起臉一臉委屈地著。
張珍:“……”
“奶奶。”許一生哭著撲倒了許媽懷里去。
許媽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有些無奈地:“孩子,你們都少兩句,嚇到她了。”
“還不是她!”吳曉麗一臉委屈,“我就讓她趕緊把地毯清理一下,她就發了瘋似的。簡直了,哪家傭人這樣啊,讓干個活唧唧歪歪一臉不情愿,還朝著孩子撒潑。”
“你能別顛倒黑白嗎?”
“好了。”許媽將許一生抱起來,臉色難看地看著張珍,“吳姐好歹是客人,有你這么跟客人大呼叫的嗎?”
“就是!”吳曉麗連聲附和,一臉氣憤。
許媽嘆口氣,抱著許一生走了。
張珍收回視線,惱怒地看著吳曉麗,咬牙切齒。
吳曉麗將果核隨手扔在地上,拍拍手,擠眉弄眼:“**,辛苦了啊。”
話落,大搖大擺地朝樓梯口走去。
------題外話------
程老板給他姨子挖了一個坑,你們能猜到咩?\(^^)/~
明早第一更,早上九點半,別忘了時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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