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看著喋喋不休的女孩,慢慢地抿緊了唇。rg
父親去世后,她在姑姑家住了五年,現(xiàn)在想起來,簡直好像一場逃脫不開的災(zāi)難。
她從沒見過姑姑,在那之前,原是懷著期待的。
父親偶爾只言片語的描述里,她知道姑姑是非常善良溫柔的一個人。事實上,見面之前她也是這樣的感覺。
她牽著她回家,那雙手很溫暖,她和她話,聲音很輕軟。
她沒想到,她在家里過著那樣的日子。
姑父一家?guī)缀鯖]一個好人。自私尖刻的一對老人養(yǎng)出兩個粗暴魯莽的兒子,幫他們?nèi)⒘藘蓚逆來順受的兒媳婦。
她剛?cè)サ哪且荒辏霉脛偨o家里添了表弟。
兒女雙,該幸福美滿。
可偏偏她其實在家里處境非常艱難。
姑父抽煙酗酒、好賭成性,家暴是家常便飯,幾乎每一晚,她都能聽到了臥室里傳出來的動靜和她的哭求聲。
那時候許蔓已經(jīng)成名了,姑父一開始對她不算好,可不知怎么聯(lián)系上了許蔓,定期從許蔓那里拿到一點錢,并不會天天虐待她。
誰曾想好景不長,他突然被人打斷了腿,殘廢以后,整個家徹底成了她記憶里的人間地獄。
表弟的哭鬧聲,姑姑的求饒聲,表姐的尖叫聲
只想想,她都頭疼欲裂。
姑姑是沒有虐待過她的,可她那么軟弱,連自己和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如何能護她呢?
以往,她心里其實是有著一絲怨氣的。
陶夭收回思緒,輕聲:“我平時挺忙的,沒什么時間,你們能過得好就行了。我不想去打擾她。”
“怎么能打擾啊?”
“茹姐”
“哎呀,別叫我這個。我高考的時候改名了,現(xiàn)在叫趙沁兒,你以后可別叫我趙茹啊,好難聽。”
陶夭點點頭:“知道了。”
趙沁兒看著她有些平淡的臉色,試探著問:“你去找你媽媽了嗎?”
陶夭搖搖頭:“沒有。”
“她現(xiàn)在好像和她的那個繼子在奪權(quán)呢,真事誒。不過幸虧你沒去,你知道嗎?我爸當(dāng)初就是被她找人弄殘廢了,還硬生生忍下去不敢吭聲。不就是多要點錢嘛,跟要命似的。”
陶夭神色一愣:“你什么?”
“我爸就是她找人打殘廢的啊。”趙沁兒看著她,有些無奈地,“我知道你其實有些怨我媽吧。將你領(lǐng)到我們家里來。可你也得想想,她除了我家能把你放到哪?她這幾年一直自責(zé)呢,是當(dāng)初沒有照顧好你,都成了一塊心病了。可我覺得這其實不怪她,她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起來都是我爸不好,不過你他好好一個人突然斷了腿,那能不發(fā)瘋嗎?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你媽啊,連我們家都毀了。”
陶夭看著她,半天沒話。
趙沁兒心翼翼地:“別怨我媽了行嗎?她一直都挺不容易的。”
陶夭勉強笑了一下:“我沒怨她。”
“那你能去看看她嗎?”
陶夭咬著唇想了半天,輕輕點頭:“好。我哪天有時間了就過去,你給我留個地址吧。”
“我給你打電話。”趙沁兒松口氣,“你還得拍戲呢是吧?手機號多少,我給你撥電話過去,一會直接將地址發(fā)你信息里。”
陶夭報出了一串?dāng)?shù)字號碼。
趙沁兒低頭給她撥了一個電話,笑:“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專程跑過來找你原也是想碰碰運氣,今天還有課呢。”
“再見。”陶夭點點頭,低頭存了她手機號,抬步往劇組里走。
趙沁兒有些出神地看著她的背影,暗暗咬緊了唇。
她其實知道這個表妹從對許蔓懷有憧憬,都已經(jīng)到了香江,怎么可能沒找她呢?
肯定是碰壁了。
不過話回來,她們母女倆怎么都這么命好?
娛樂圈果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她沒選錯。
聯(lián)系上了陶夭,早晚能碰到那個程老板吧?
陶夭漂亮,她其實也不差,寢室里幾個還開玩笑覺得她和陶夭有幾分相像,尤其是眼睛,都有幾分丹鳳眼的神韻。
程老板能看上陶夭,估摸著,也會留意上自己吧?
趙沁兒暗暗想了會,存了陶夭的手機號碼,順帶編寫了家里的住址,發(fā)送到了她手機上。
趙沁兒的話讓陶夭心神不寧。
按部就班地拍了幾天戲,周末早上,她聯(lián)系了趙沁兒,約好了下午五點過去看一下姑姑。
想起來有一點負罪感。
自己的出現(xiàn),好像當(dāng)真是一個錯誤。
如果不是因為她,姑父大概不會殘廢,不會將家暴發(fā)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姑姑和趙沁兒也都不可能因為她的連累,一起過得那么凄慘。
她沒有回海棠園,午飯后上了形體訓(xùn)練課,回酒店洗了一個澡,搭乘出租車去姑姑家。
臨近五點,出租車將她放在了街邊。
陶夭戴了一次性口罩,進了路邊一個中型超市買了點水果和牛奶,結(jié)完賬給趙沁兒打電話。
她在路邊等了差不多五分鐘。
趙沁兒出現(xiàn)在眼前。
陶夭看著她,神色微微愣了一下。
趙沁兒的穿衣打扮和她風(fēng)格有些類似。薄款的粉色高領(lǐng)毛衣配著淺色的緊腿牛仔褲和白鞋,外面套一件米色的中長款呢子衣,長發(fā)束成一個馬尾,看上去清秀可愛。
此刻,她隨后接了她手里的水果,有些無奈地:“我不都已經(jīng)發(fā)短信不讓你買東西的嗎?我媽得不高興了。”
“應(yīng)該的。”陶夭收回思緒,聲音淡淡地。
趙沁兒走在她邊上,笑著又:“我你今天過來我媽可高興了。都沒有開店,專程買了好多菜在家里等你呢,偷偷告訴你,還買了新衣服。吶,我身上這件外套也是她買的,好看嗎?”
“挺好看的。”陶夭有些意外,好奇地問她,“姑姑開了個什么店?”
“租了個店面賣吃呢。我媽做飯手藝一直挺好呀,跟我剛來的時候身上沒什么錢,天天出去擺攤兒,早出晚歸的。一年多下來攢了一點吧,我就服她盤了個店面,生意還不錯。”
陶夭點點頭:“挺好的。”
“其實我先前就在電視上看到過你一次,不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學(xué)校里一直也挺忙的,節(jié)假日還有各種活動,就一直沒什么時間去找你。最近我媽老念叨你,我才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了影視城,沒想到真的是你。”
“你現(xiàn)在大二?”陶夭突然問她。
“對啊,大二,算起來和我媽差不多過來一年半了。”
陶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個人進了比較舊的居民區(qū)。
這套住宅樓雖然有些年頭,地段卻不錯,在二環(huán)以內(nèi),房租應(yīng)該并不算非常便宜。
姑姑和趙沁兒離開家,應(yīng)該過得比先前好很多。
陶夭胡思亂想著,跟著她上了五樓。
門虛掩著。
她們剛走到了跟前,防盜門被人從里面推開了,露出一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瘦削的臉。
女人紅著眼眶有些動容地看著她。
一瞬間,陶夭好像回到了那個同樣老舊的房子里。
她開了門,陌生的女人紅著眼眶進了屋子,走路跌跌撞撞,差點摔倒,撲到她爸爸床前掉眼淚。
她那時候三十一歲,眼下也才剛過四十,看上去卻有五十那么老。
“姑”陶夭一個字出口,語調(diào)有些哽咽了。
陶靜捧住了她的臉,同樣哽咽:“真是你啊夭夭。茹兒是你我都不敢相信”
她將陶夭抱在了懷里。
陶夭心里有情緒涌動,好半天才從她懷里出來。
趙沁兒在邊上有些委屈地:“媽你別哭了呀,夭夭過來看你是好事兒呀,別弄這么哭哭啼啼的,多喪氣。”
“對,對,好事兒。”陶靜吸吸鼻子收了淚水,拉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切了水果又忙著去弄飯,頗有些手忙腳亂。
她手腳很利落,也不讓兩個人跟去幫忙。
陶夭和趙沁兒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差不多幾分鐘過去,陶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來電:二哥。
她接通了電話,聲音輕輕:“喂。”
“哪呢?下午不是不拍戲么?怎么也不見你回去?”程牧在那邊問了一句,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滿。
“你到家了?”陶夭問他。
“沒。剛許媽打電話問我要不要給你準(zhǔn)備晚飯。”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她聲音聽上去有些不自在,程牧那邊靜了一會,追問,“你去尤家了?”
“沒。”
“話不方便?”
陶夭松口氣,回話:“有一點。”
程牧嘆氣:“微信。”
“哦。”陶夭掛了電話,低頭給他發(fā)信息,“我在姑姑家,正準(zhǔn)備吃飯,吃完飯打車回去。”
程牧:“你哪來的姑姑?”
陶夭:“來話長。我也是才知道她們來了香江。”
程牧:“我現(xiàn)在沒事了,報個地址,我直接過來接你,一起回去。”
陶夭想了想,復(fù)制了信息里的地址給他發(fā)了過去。
她裝了手機,趙沁兒笑著看了她一眼,問:“是不是程老板呀?我聽著聲音好像是個男人。”
陶夭一愣,回過神來也沒有否認(rèn),點頭:“嗯。”
“程老板對你可真好。”趙沁兒看一眼她有些尷尬的臉色,補充,“不過你放心,上那些事我都沒告訴我媽,她不知道的。”
陶夭點點頭,一時間也不知道什么好。
兩個人又看了一會電視。
很快,陶靜坐好了飯,招呼兩人去餐桌那邊。
她拌了幾個家鄉(xiāng)那邊的菜,又炒了幾個拿手菜,還親手做了菜卷,燒了一條帶魚,擺了滿桌子,看上去很豐盛。
陶夭笑著:“謝謝姑姑。”
“這孩子,謝什么呢。”陶靜看著她情緒又有些激動,語無倫次地,“是姑姑沒事,先前沒照顧好你。你爸爸去的早,我該好好照顧你的。你爺爺奶奶也去的早,起來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唯一的”
她著話,忍不住又想掉眼淚。
陶夭心里也有點難受。
她爸爸去世的時候只有三十六歲,算起來,帶許蔓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也就二十七左右。
她這唯一的姑姑剛二十出頭。
那個年紀(jì),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卻帶著其他女人私奔拋下她不管,讓她糊里糊涂地嫁了那么一個人。
爸爸好像對不起她
許蔓也對不起她。
還有她。
陶夭胡思亂想著,一時間不知道什么好,默默地吃了一碗飯。
陶靜沒吃多少,一直講話。
陶夭覺得趙沁兒可能得對,她精神有些不太好了。雖然看上去還好,可她不停地著往事,感覺起來有些悲涼。
六點左右,三個人吃完了飯,陶夭又接到了程牧的電話。
她抿抿唇朝陶靜:“我得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還有事呢,你等一下我。”陶靜話音落地,摘了圍裙扔在邊上,轉(zhuǎn)身快步走到了房間里去。
好半天,她擰著眉頭出來了,一言不發(fā)。
“怎么了,媽?”趙沁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發(fā)問。
陶靜眉頭蹙緊,到最后,有些無奈地對陶夭:“來有個東西給你,忘了放哪了。算了,事情下次來再吧。一會晚了不好打車,讓你表姐送你出去吧。”
“不用,有朋友過來接我。”陶夭笑了笑。
陶靜堅持:“讓你表姐送你,不然姑姑不放心,這區(qū)里這幾天有賊,挺亂的。”
陶夭看了趙沁兒一眼,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趙沁兒笑:“走吧。反正我也沒什么事,送你出去。”
話落,兩個人出了屋門。
天色漸漸地有點暗了。
兩個人下了樓,發(fā)現(xiàn)空中飄起了雨絲。
陶夭停步,朝趙沁兒:“表姐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一會雨大了不好,你又沒帶傘。”
“那怎么行啊。”趙沁兒嘆氣,“你看我媽那個樣子,我現(xiàn)在回去她肯定生氣,沒事兒,我送你到路口,來回也就幾分鐘。”
陶夭推脫不過,跟著她往出走。
黑色邁巴赫停在路邊。
陶夭遠遠地看見了車牌,稍微加快了步子。
程牧推開后排車門走了下來,見她沒打傘又微微蹙了眉,沉聲:“快上車,心感冒。”
陶夭扭頭看了一眼趙沁兒,介紹:“我表姐。”
程牧抬抬眼皮,隨意地點點頭:“你好。”
“您好。”趙沁兒明顯有些受寵若驚,笑,“不好意思呀,下了樓才發(fā)現(xiàn)飄著雨,沒能取傘。”
“沒事了,你回吧。”程牧拍拍陶夭的胳膊,催促,“上車。”
陶夭鉆進了車?yán)铩?br />
程牧隨后側(cè)身坐上去,順手帶上了門。
司機老吳將車窗降下半扇,陶夭朝著趙沁兒揮揮手,催促:“表姐你回吧,一會雨大了。”
趙沁兒朝她笑笑:“路上心。”
話落,目光落在程牧冷淡的側(cè)臉上,再未多言。
車窗重新升上去。
很快,駛出了她的視線。
雨絲漸漸地大了一些,趙沁兒轉(zhuǎn)身回家。
沒想到這么快就遇到了程老板,他看上去比上那幾張照片里更英俊貴氣,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迷人的男人魅力。
他看上去身高接近一米九了。
冷漠威嚴(yán)。
非常有男人味。
上那些八卦里他是天蝎座。據(jù),天蝎座的男人大多看上去陰冷沉默,**卻非常強盛,爆發(fā)力驚人。
他那樣的身份地位,總不可能守著一個女人吧?
來日方長
趙沁兒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深紅色的絨布盒。
盒子打開,里面靜靜躺著一枚精巧的吊墜。
吊墜造型是一尾非常逼真的玉錦鯉,胖乎乎的,圓潤可愛。顏色以紅白兩色為主,紅色的地方透亮如血,白色的地方清亮如水,肉眼看上去幾乎沒有絲毫雜質(zhì)。
縱然她這種完不懂玉石的門外漢,也曉得,這玉吊墜定然價值不菲。
吊墜用鏤空玉環(huán)鉤掛著。
玉環(huán)底端有一個篆體字,她查找了半天,覺得大抵是:謙。
謙虛的謙。
要是她沒記錯,她舅舅名陶謙。
家里怎么會有這么貴重的東西她一時沒想明白,可這東西被她媽藏了那么久,這幾天翻出來看了好幾次,讓她心里產(chǎn)生一種預(yù)感。
她可能想把這東西還給陶夭。
那怎么行?
她在那會出去接人的時候,偷偷拿了。
題外話
早上好
今天是不是高考?
應(yīng)該沒有學(xué)子會在這種時候看文吧?
以防萬一,祝福你們:高中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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