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天的當(dāng)天晚上,陳德元就用自己的“大鳳凰”,把兒子和洪衍武一起給送到玉爺家去了。
因為是夏天,帶去東西很少。除了常顯璋留給他們的兩套人書和上學(xué)的書包,每人不過幾身洗凈的衣服,外帶一條毛巾和薄被罷了。至于黃豆,現(xiàn)成的兩家只湊了兩斤多,剩余的還要陳德元去想辦法。
離別時候,盡管兩個孩子媽都紅了眼圈,可畢竟還是歡天喜地的人多。且不洪祿承和洪衍爭渾身上下都帶有一種把麻煩掃地出門的松快,就連整個東院的鄰居們,滿臉也都是“可算送走了喪門神”的喜悅。
自然,這種情感并不是針對陳力泉的,不過“老家賊”人卻也不在乎。因為面子換不來什么實際的好處,在他看來,這玩意向來就沒什么意義。
玉爺?shù)脑翰⒎菢?biāo)準(zhǔn)的四合院,原是個三合院。街門開在了東向,只有南北和西向有房。而自打他把院獻(xiàn)給了政府,便一直獨居在那三間北屋里。
不過,由于他每日練功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又不耐煩和外人打交道。所以早在當(dāng)初房子還屬他的時候,他便找泥瓦匠單獨砌墻、開門,和其他的兩戶區(qū)分出來,形成了一個獨居院的格局。這樣一來,就圈出來三十多平米的空地,即可維持居所的清凈,也可供他日常活動所用。
陳德元帶著兩個孩子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他輕車熟路地把孩子帶進(jìn)屋去,又在玉爺?shù)闹甘鞠拢瑤秃⒆觽兒唵蔚匕差D了一下。
很快到了分別的時候,這時的陳力泉和洪衍武都顯得格外的沒神兒。他們才九歲,還從未在家以外的地方過夜。可打今兒起,哪怕他們再不樂意,也必須得和這個陌生的“師父”一起生活了,自然心中是不解的惶然。
為此,陳德元也不免心有戚戚焉。可他再一想到“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這句話,便也只好硬起心腸拔步離去。而就在他剛跨步要出院門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響起了玉爺?shù)挠?xùn)示。
“……既然你們爹媽非把你們交給我,我自然不能往外面推。從今以后,你倆就是我的徒弟了。我呢,有幾個規(guī)矩。這一是你們?yōu)槿艘v道德,今后行事要分清好歹,行止也要懂得禮數(shù)規(guī)矩。壞的不做,惡的不犯。要清水一邊走,渾水一邊流。這二呢,你們要勤學(xué)苦練,練出真事來,既不能丟我的人,也不許恃技自傲。不經(jīng)我的允許,絕對不許和旁人動手,更不能把握教你們的東西私授他人。這第三條最重要———從現(xiàn)在起,我的每一個字你們都必須照做。不能打絲毫折扣,也不能嘴,更不許問為什么和叫苦。否則,別我這個師父對你們無情!我教訓(xùn)徒弟可從不耐煩,只會打……”
聽到這里,陳德元只覺得心里突突地,竟有一種后腦勺發(fā)涼的感覺。到了這會兒,他竟忍不住心疼起兒子,便有些想反悔。
可才剛往回邁了一步,他就想到了洪家的為難,還有來之前,他自己對兒子的那些特意囑咐。
“泉子,玉爺可是有事的人,你一定要尊敬師父,練出真事來。實話,爸爸對武可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對他照顧。平時干活要搶著,吃飯要讓著,可不興和武鬧矛盾。這是咱家欠洪家的,你也別怕吃虧,就當(dāng)是你替爺爺和爸爸還的債吧。記住,朋友可是處一輩子的,想來也只有你們倆在一塊兒,練功才不會那么苦……”
唉!嚴(yán)師出高徒!
陳德元最后在心中哀嘆了一聲,終于一狠心打開了車鎖。然后一步跨上靠在院門外的自行車,猛地蹬上離去了。
應(yīng)該,陳德元一手促成洪衍武拜在玉爺門下這件事,的確稱得上是對癥下藥,其結(jié)果也完達(dá)到了兩家人渴望的效果。
正是從這一天起,在玉爺?shù)墓芙讨拢檠芪涞囊靶员M斂。他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順從聽話,老實安靜的孩子。不僅再也不敢惹禍鬧事,歸家之后還懂得做家務(wù)活幫襯家里了,就仿佛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而陳力泉呢,也發(fā)的舉止有度,禮貌周了。
不過,在鄰居們嘖嘖稱奇的背后,卻是陳、洪兩家的父母對兩個孩子不出的心疼。因為他們很快便了解到,敢情學(xué)跤受的罪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們的想象。而玉爺把洪衍武“板正”的辦法,更是純屬暴力范疇的惡治。
當(dāng)然,平白無故的,誰也不愿找這種罪受,倆孩子在情緒上難免有些抵觸。可有句話得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所以歸根結(jié)底,這個過程完是一場實力懸殊又毫無懸念的比賽。
至于具體發(fā)生過什么,我們也不妨來一。只是在之前,還得先提一句額外的話。那就是無論練跤還是練武,一直以來都有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律,講究練“二五更的功夫”。
這話什么意思呢?
其實這是句行話,指的是每日早晚的兩個練功時段。按古人計時習(xí)慣,二更為晚上1至,五更為凌晨至5。當(dāng)然,這也只是大致范疇,并無硬性要求必須分秒不差。
可是要知道,什么事情一旦形成規(guī)律,是必然有其客觀原因的。像這樣做,主要是有兩個好處。
一是可以讓人擁有兩個長時間段來恢復(fù)體力,使練功者可以一日練兩次功,能更加充分地利用時間。
二是這兩個時間段是普通人熟睡的時間。這樣也就維護(hù)了**性,使得在練功、練武時被外人看見的可能大大減少。
于是,就在兩個孩子被送去的第二天早上,按照這個規(guī)矩,玉爺在凌晨四就去叫兩孩子起床了。他要給他們上早課,教他們練晨功。
陳力泉比較聽話,揉著眼睛不聲不響便起來了,結(jié)果倒還算好。而迷糊不清的洪衍武剛表現(xiàn)出賴床的意思,腳底心就馬上吃了玉爺一篾條。
還別,這火燒火燎的一家伙,倒一下子把這兩孩子的睡意給驅(qū)趕走了。只不過洪衍武是疼的,陳力泉則是嚇的。而同時,這一下子也讓他們倆鬧明白了,敢情這個師父,之前得話可沒一水分,打起孩兒來真一不手軟。
不過明白歸明白,和陳力泉一句話沒敢言語不同,洪衍武可是真急眼了。
誰都知道,這子原就是渾不吝的三青子脾氣,況且這個年齡貪睡是生理能,被人鬧了覺可是最難受不過的。他又哪兒肯白吃這個虧。
于是洪衍武當(dāng)即跳下床來,很沖動地對玉爺“老白毛”、“老幫菜”的一通破口大罵。
可他沒想到的是,玉爺可不像家里人那么溫和,也不好跟他講理。人家只一伸手就把他的下巴給摘了,立刻就把他變成了滿地亂蹦達(dá)的兔子。疼得他哼哧了老半天,眼淚、鼻涕、哈喇子流了一臉,連求饒的話都不出來了。
最后還是陳力泉看不得他受罪,替他去作揖求饒。玉爺才算給他托了回去,暫時饒了他。
吃了這么一個“下馬威”以后,無論洪衍武還是陳力泉,都心有余悸地開始正視起他們的處境,無不拿出了一副認(rèn)真謹(jǐn)慎的態(tài)度。
只不過即便如此,玉爺接下來給他們安排的功課也不是那么好過關(guān)的,那滋味簡直一樣比一樣更難受。
首先,玉爺給他們每日安排的第一項功課,是先要向頭盡最大努力踢一百下腿。接著還要下腰、壓腿、虎跳各五十次才行。
玉爺這都是為了鍛煉身體的柔韌性,等到他們能抻開筋、劈下叉,腳丫子也能踢到頭上的時候,才能繼續(xù)練像“鐵板橋”和“空翻筋斗”這種難一些的動作。
誰都清楚,抻筋的滋味那有多么痛苦。再加上玉爺心硬如鐵、下手又重,倆孩子半途要是忍不住哼唧必要挨打,其中受得罪就不用細(xì)了。等到洪衍武和陳力泉好不容易練完這些,倆人都已經(jīng)疼得渾身汗?jié)窳恕?br />
但這,也僅僅是剛開了頭。
接著,玉爺又拿來了兩把大掃帚,然后教給了他們幾個閃身轉(zhuǎn)腿的動作,便讓他們一邊掃地一邊練動作。而等到他們照葫蘆畫瓢,練著動作掃干凈了院子和大門口也不能休息,玉爺又帶著他們跑到了廣安門的一家相熟的燒餅店買火燒。之后還告訴他們,以后每天一早都要跑到這來買這火燒,除了有半個鐘頭的限時,而且每人還必須得帶回一張店主的簽字才作數(shù)。否則,便要仔細(xì)挨打。
自然,這是為了鍛煉他們的腰腿力量,可這兩項功課也是最耗體力的。別那七八斤的大掃帚倆孩子至少要揮舞幾百下,就是廣安門那燒餅店離菜市口也差不多得有兩公里遠(yuǎn)。等熬過了這兩件事,倆孩子基上已經(jīng)累得快爬不起來了。
好在這種劇烈的運動到此也總算終止了,接下來玉爺教給他們的是“渾圓樁”,動作就是兩腳馬步站立,雙手再胸前一抱。
倆孩子一開始挺高興。他們自認(rèn)為挺簡單,應(yīng)該輕松得很,卻沒想到“站樁”這件事,等真的照做了才知道其中的難受。
很快,他們的雙臂和大腿就因充血而發(fā)燙、發(fā)抖,并且正因為雙手一抱太過簡單,以至于根不知該在身體哪個部位吃勁,反而格外的憋屈痛苦。結(jié)果倆孩子還不到五分鐘就熬不住了。為這個,他們自然又挨了頓篾條,覷之心被抽打掉了。
這時玉爺才告訴他們,“站樁”訣竅其實是要在一種絕對放松的狀態(tài)下,感受到血管中的血液流動。練的時候必須心靜,勿求速效。一日不和順,明日再站,一月不和順,下月再站。總之,須循序漸進(jìn),不怕焦躁,才能體會到那種流動感。
而一旦有了感受,便會發(fā)覺身上有的地方順暢,有的地方異樣。要想解決也很簡單,當(dāng)血液流到阻塞之處,采用緩緩轉(zhuǎn)動,或是抖一抖的方式,就可使得體內(nèi)通暢。若是練成此法有著無窮益處,既能穩(wěn)下盤、出功夫,也能防病、治病。
受教之后,倆孩子做得倒是比上次好一些了,不過也就堅持了十幾分鐘就受不了,最后陳力泉甚至一屁股蹲摔在了地上,差把后腦勺磕了。
玉爺沒有辦法,便只得讓他們自己松快雙腿。最后不得不根據(jù)實際情況,重新規(guī)定了他們一次持續(xù)十五分鐘,每天清晨要站四次樁的最低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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