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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1977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寡婦

作者/鑲黃旗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fēng)聲,在短短一兩天之內(nèi),廠大部分人就知道了陳德元蹊蹺的死因。

    由于有些干活時喜歡偷奸耍滑的工人平日里一直被陳德元所壓制,這時就傳出一些怪話來。另外,還有一些始終“不得志”的人出于往日對陳德元掌權(quán)的嫉妒,也趁機了一些幸災(zāi)樂禍的話。結(jié)果這一下就引得整個南橫街煤廠的領(lǐng)導(dǎo)班子心虛起來。

    經(jīng)過開會合議,除了新任生產(chǎn)主任趙豐年強烈反對以外,大多數(shù)人都支持由工會主席向軍代表提出需要低調(diào)處理陳德元身后事的意見。

    他們的理由是這件事已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如果太過徇私被抓住了把柄,工人現(xiàn)在閑話還是好的,就怕有人鬧情緒上告。因此,他們認(rèn)為不但得把陳德元的喪事儉辦,而且還不能給其定為工傷。

    對第一條,軍代表勉強同意了,因為他明白其中的道兒道兒,在這個年代,誰也不愿招惹是非,大家都怕因上級徹查再惹出別的事端來。而他自己立身就不正,自然不會與大伙兒為難。

    只是對于第二條,他卻很是猶豫。因為不僅他當(dāng)初已經(jīng)信誓旦旦地答應(yīng)過泉子媽,這也是他良心上根過不去的一關(guān)。于是,此事也就懸而未決先放在一邊了。

    就這樣,陳德元火化的日子被草草定在了五天之后的禮拜天,地是八寶山人民公墓。

    那一天,沒有花圈,沒有挽聯(lián),沒有悼詞,甚至沒租告別室。由于煤廠根就沒組織工人來吊唁。于是整個廠子,除了軍代表、工會主席,和幾個以趙豐年為首,與老陳家維持了幾代人交往的定興老鄉(xiāng)以外,再沒有其他的人來了。

    但實際上,煤廠的領(lǐng)導(dǎo)們都錯了。

    沒錯,我國這個人情社會確實有其獨特屬性。大多數(shù)人只能做到人在情在,人走茶涼這一步,于是官場上也就有了“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一。但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把人情當(dāng)作薄紙的,整體社會中看重情誼的人仍然不少。

    正因為陳德元為人正派實在,從不用手里的權(quán)利徇私和刁難人,平日遇到旁人有難處,他還常會伸把手,因此他的交際面很廣,念他好兒的人不計其數(shù)。

    于是當(dāng)他意外身故的消息一經(jīng)傳播,在他入殮的當(dāng)天,不僅玉爺、洪家人和觀音院東西兩院的老鄰居們都來了,還自發(fā)的趕來了許多與之性情相投和不少曾受過他照應(yīng)的人們。

    像什么相識多年的澡堂子鍋爐工、理發(fā)店里的剃頭師傅、煤廠門口鹵煮店里跑堂的、酒館里常與他一起侃大山的三輪車夫、通過街頭下棋認(rèn)識的木匠和打撲克結(jié)識的瓦匠。

    還有什么當(dāng)初丟了購煤差沒上吊的公交車司機、曾受他作保免于挨斗的衛(wèi)生學(xué)校教師、因調(diào)皮落水被他救起的孩子父母、大雨中迷路被他相送回家的老人子女。

    乃至工作中與之多有往來的白紙坊派出所民警,和附近幾家工廠、商店的經(jīng)理、后勤科科長、車間主任,都不顧路途遙遠(yuǎn),專門來送陳德元這最后一程。

    這么吧,各行各業(yè)陸續(xù)而至的幾乎已過百人。壓根就用不著煤廠來操持,這場喪事自有人張羅。

    光這些人自己扎的白紙花就數(shù)千朵,大家還一起湊錢租了靈堂。接著民警又幫忙布置了花圈,由教師和洪祿承來動筆書寫了挽聯(lián)。當(dāng)舉行遺體告別儀式時,眾多吊唁者情真意切,哭聲震天……

    好家伙!南橫街煤廠這次算是丟了個大人。這場面折騰得熱火,煤廠的人就羞愧。以至于面對眾多質(zhì)疑與不滿的目光,軍代表的臉臊得幾乎要燒著了,他一個勁兒用手著當(dāng)初出這個主意的工會主席大罵,“糊涂!糊涂!”

    不過事后,也是因為這件事,讓軍代表擁有了力排眾議的勇氣和理由,終于獨斷專行了一回。他不僅堅持給陳德元的撫恤條件定為了“工傷”,還親自出面,主動給泉子媽聯(lián)系了一份工作。

    那是個街道辦的加工廠,朝鮮戰(zhàn)爭的時候給志愿軍做被服軍需品,在抗美援朝勝利之后,除了加工一些民用的被子床單、棉衣棉靴,還生產(chǎn)手套工服等等勞保用品。

    工資倒是不高,只有二十幾塊。可不這年頭在城里安置人不容易,而且這也是不認(rèn)得幾個字的泉子媽唯一能干的工作了。至少,等到陳力泉長大之后,哪怕?lián)嵝艚饠嗔耍計屢策能繼續(xù)為自己掙份嚼裹。

    應(yīng)該,辦完這些事之后,軍代表的確信守了當(dāng)初的承諾,而他自己也心安了。但世事難料,有句俗話“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許多事情一時雖能迷亂人的雙眼,卻往往會在多年之后真相大白。

    陳德元的死亡就是這樣。

    多年之后,當(dāng)一切經(jīng)過和真相終于被搞清楚,這件事再次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上,成為煤廠人們熱議關(guān)注的焦之時,軍代表也永遠(yuǎn)站在了自己良心的審判臺上,并且從此就沒再走下來過。

    之后每逢他深夜睡不著覺時,鬧心的原因總是他想起當(dāng)年辦的這件事,而往往他會自怨自艾地嘆息一句。

    “都怪我!我坑了老陳一家子啊!原來人真的不一樣。有的人是真金,有的人是劣銅,有的人是好酒,有的人是渾水。看起來也許相似,但根就是涇渭分明……”

    其實還有一個人,遠(yuǎn)要比軍代表更受良心譴責(zé),那就是嚴(yán)福海。

    作為當(dāng)時的知情人,他在陳德元火化后的第三天才終于露面,登了陳家的門。可不知為什么,憑任泉子媽如何詢問事發(fā)經(jīng)歷和細(xì)節(jié),他也沒有一句話作答,只是眼中帶淚跪下磕了個頭,并在桌子上放了二百元錢。

    于是泉子媽當(dāng)即大怒,不僅把錢扔在了他的臉上,還哭罵著把他趕出了家門。而自打這次嚴(yán)福海一臉灰敗地從陳家離去之后,他就再也沒在泉子媽面前出現(xiàn)過……

    陳德元總算是風(fēng)光入殮了,他的優(yōu)撫待遇也落實了。并且按照規(guī)定,他的兒子陳力泉一旦年滿十八歲便可以他的名額,進入南橫街煤廠去子承父業(yè)。

    可畢竟人死了就是死了,與其活著的時候終歸是不一樣的。實際上陳德元的“意外”身故,不僅致使陳力泉母子宛如天塌地陷,日子過難。就連失去了保護傘的洪家,也同樣因此再次陷入到往日的困境之中。

    咱們先陳家。

    與三支撐的物理原理等同,對一個家庭來,父、母、孩子缺一不可,而一旦失去一方,那就是像是坐上了折了條腿的凳子,是必然要栽倒的。

    過去有陳德元在,陳家辦什么事似乎都不用發(fā)愁,根不用泉子媽操一兒心。但凡遇到搬東西、做東西、搭東西、修東西的時候,只憑陳德元回廠子一聲招呼,就能叫來不少人幫忙。

    即便是遇到像買東西、修房、改電路、通下水道——這些讓大多人感覺為難的問題也不是問題。

    因為陳德元不僅手里有權(quán)能找到門路,而且他還天生不愛擺架子,十分善于和旁人打交道。別看好些時候明明和對方不相識,但他只要一根煙遞過去,一杯茶端過去,再天南海北一通神侃就能和人家聊成哥們。既然能成朋友,那下面的事兒也就好了

    可現(xiàn)在呢,這些事兒卻都架在泉子媽一個人的身上了。以她一個不善言辭的家庭婦女,哪兒懂得迎來送往,攀交情套近乎這一套啊。于是乎那些平日里看起來很容易的事,對她也就格外艱難了起來。

    自然,像玉爺、洪家人、東西兩院的近鄰們,乃至趙豐年這樣的定興老鄉(xiāng)們,那都是念舊情的人,絕不會眼瞅著泉子媽有難處不管,每個人早就墊了話,有難處就知會一聲。

    但是別忘了,玉爺和洪家卻又屬于自身帶砟的主兒,有些事就是他們想幫也無從幫起。要也就趙豐年還能事兒,可偏偏泉子媽又是個好強的人,她絕不愿輕易給旁人添麻煩,更覺得求人這種事身就臊得慌。因此大多數(shù)的時候,除非有人看見泉子媽有難處主動來幫忙,否則她也就純靠自已咬牙硬上了。

    好在陳力泉依舊跟玉爺學(xué)藝,平日不怎么在家,倒是不會看見自己母親受氣帶受罪的樣子,這讓泉子媽的心里還好受一些。只是這樣一來,也就更顯得她自己過得格外凄涼。

    有一些不明就里的,或是對陳家的事兒知道一星半的人,比如像街道工廠那些以女性為主新同事們,就很自然地把這一切歸結(jié)于陳家少了個當(dāng)家的男人,她們紛紛感嘆泉子媽還年輕,當(dāng)務(wù)之急是應(yīng)該重新找個人改嫁。這樣一來,也就有那些有心的人開始著手操持起這件事來。

    不過很可惜,這件大家都認(rèn)定的好事卻在泉子媽那兒碰了釘子。開始的時候,泉子媽還婉言謝絕,自己沒這個考慮。但是很快,隨著登門的“熱心人”來多,不勝其煩的泉子媽終于忍不住甩了臉子。

    倘若再有人對她提起此事,她只冷著臉,自己和丈夫的婚事是兩家大人在他們沒出生之前就訂好的,前世有緣今生注定,死后也是要埋在一起的。假如她再要嫁給了別人,那她死后又怎么再進陳德元的墳頭呢?恐怕陳德元也為此要不樂意,多半會去找促成此事的人算帳的。

    就這一句,給提親的人噎得死死的。也不知是終于弄明白了泉子媽死守的心意,還是懾于“陳德元會找人算賬”的威力,總之,再也無人敢于造次了。

    不過因被駁了面子,再加上天生的好人長短,數(shù)旁人是非,那些當(dāng)初主動幫泉子媽張羅的大嬸大媽們,在此之后,背地里也就開始了對泉子媽的瞎編派。

    有人泉子媽想不開,死要面子活受罪。又有人泉子媽是石女,不想男人是天生的。也有人泉子媽外邊已經(jīng)有人了,才不愿應(yīng)旁人的事。甚至還有人,泉子媽根是為了自己方便,才把兒子放在別人家里養(yǎng)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些話來難聽,沒多久就傳進了泉子媽的耳朵,她當(dāng)下紅了眼圈。一時沖動之下,她甚至想和這些亂嚼舌根子的人好好大打一架,用撕破這些人的臭嘴,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她隨后一想到后半生的日子還得靠這個廠,最終還是忍了。而冷靜下來之后,她才感到一種禁若寒蟬的后怕。因為如果當(dāng)時她真為這事去找那些人爭吵,恐怕不僅占不了任何便宜,還得得罪更多的人,與名聲也無補于事。過去在老家,這種事她聽過的、見過的已經(jīng)不少,所以她很明白,不吭聲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這里,泉子媽除了恨老天不公讓自己沒了丈夫,毫無其他的辦法。此后,她變得更不合群了,對單位里的這些女同事們盡量不話,能避就避。

    而每當(dāng)夜晚的時候,她不僅常常會因思念去世的陳德元以淚洗面,也常常會因為在夢里夢到丈夫的樣子而哭醒。她深深地體會到了沒了丈夫的苦,和作為一個寡婦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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