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日,當洪衍武帶著壽敬方配好的藥再去龍口村接家人時,兆慶的婚期已經(jīng)完訂下來了,就在9月1日。
選這一天除了是找人掐算過的,也是因為當天陽歷陰歷都是雙數(shù),而且正好第二天周日,對洪家這些城里的親戚們很是方便。
他們到時候只需再請一天假即可。婚禮頭天下午過來,結(jié)婚第二天上午再趕回去。這樣不累,也能程參與。
唯獨日子這么近,倒是看似有點緊,但其實也不然。
因為這年頭的農(nóng)村喜事相當簡潔,重要的內(nèi)容只在那一頓飯上。只要有豬、有錢、有糧票,到鎮(zhèn)上請幾個大師傅,保證能辦的妥妥當當?shù)摹?br />
何況洪家這次走親戚又購置了不少家什,用那些鍋碗瓢盆,居家用品布置好的新房,在整個龍口村已經(jīng)算是頭一份了。
至于女方那邊準備更是充分,芹爹媽可老早就惦記上女兒的婚事了。
炕上的躺箱、炕桌、方桌、凳子、衣柜,去年就湊齊木料找人打出來了。被褥也縫出了兩鋪兩蓋。有這些做陪嫁,已經(jīng)足夠讓其他人家羨慕的了。
要眼下真正欠缺的,就是新郎新娘缺套新衣了,未免有點美中不足。
于是洪衍武就建議,干脆讓兆慶、芹,還有安太陽,跟他們一起回京城得了。
他這樣呢,兩個新人不但能去商場購買新衣,還能去照結(jié)婚合影。有安太陽作為娘家哥哥陪著,也沒人閑話。同時安太陽也能順便認認門兒,今后送雞蛋自然就省事了。
方方面面都考慮得挺周詳,事兒最后就這么辦了。
眾人回到京城,已經(jīng)是當天下午。
三個鄉(xiāng)間的年輕人無所事事,在洪家待得都很拘束。習慣了廣闊空間和自由田野的他們,在狹的屋子里待長了就不自在。
特別是第一次來京城的芹和安太陽,雖然炸醬面很合胃口,雖然洪家人招待熱情,可他們還是有點不知該把自己往哪兒擺的別扭。
總覺得待在哪兒都礙事。稍微動緩動緩,不是碰著東西,就是撞著人。
出去也不行,一個人不認識,到處還都是辨認不出的胡同,永遠是不到頭的灰磚青瓦,讓人看了眼暈。
安太陽私下里就對芹,“難怪兆慶不愛來京城,我也覺得還是農(nóng)村好,這里人多車多,走道都不痛快,忒憋屈。”
芹自然是怕人聽見,趕緊阻止。“日頭哥,你……你別瞎。讓人聽見不好。”
安太陽卻撇撇嘴,很不以為然。
3日,洪衍武和陳力泉依然沒去上班,主動陪著一對新人和安太陽出去辦事。
他們先去百貨大樓買好了衣服,買好了皮鞋,還給安太陽買了條新褲子,又特意去找張秉貴抓了十斤喜糖。這才讓兆慶和芹找地兒換上新衣,去旁邊為眾多國家領(lǐng)導(dǎo)人服務(wù)過的華夏照相館里,照了結(jié)婚合影。
然后也沒直接回去,他們幾個在外面先吃了頓飯。又就近看了**、逛了故宮,足足玩了一整天,這才打道回府。
而這天晚上回來,安太陽的態(tài)度就有了些轉(zhuǎn)變。
一是因為作為農(nóng)村青年,他還是頭一回穿這么高級的褲子,愛惜地摸了又摸。另外就是他今天看了**,上了金鑾殿,他自覺長了見識,開了眼界,這可不是村里人人能有的福氣。
他就又悄悄跟芹,“城里還是有不錯的地方,雖然住的窄巴了點,可有的吃,有的玩兒。要真沒什么事兒,委屈委屈住個十天半拉月的也行,聽京城還有北海、頤和園,要能都看看,這輩子也不虧了……”
芹終于忍不住了他。
“你別總這么沒心沒肺的,進城了也得懂點城里人的規(guī)矩。人家對咱們夠好的了,你再不知足虧不虧心?你知道買這些東西花了多少錢?人家招待咱們又花了多少糧票肉票?城里人也不是見天大魚大肉,白米白面過日子的。還有,剛才一大碗紅燒肉,誰都沒夾兩塊,怎么讓你一人吃了,也不怕讓這些親戚們笑話……”
安太陽卻強自嘴硬。
“我就愛吃肉,咋舒服就咋待著。你的,既然都是親戚,他們還能看不慣咋的?再了,回頭他們要再去我家,我也這么招待他們。哼,你還別以為我啥都不懂。我要有了錢能比誰都會過,今后就住在農(nóng)村,沒事進城玩兩圈兒。城里的東西,農(nóng)村的環(huán)境,加在一起,那才是頂好的生活!”
還真別,往往真理就是這么不經(jīng)意的脫口而出的。
巧合的是,在西院的陳家,洪衍武也是這種意見。
他特意找兆慶單獨深談了一次,把對未來政策的預(yù)判,更加詳細地好好分析了一次。
這既是為了鼓勵兆慶,也是為了提醒兆慶。農(nóng)村不會永遠窮下去,家庭成分上的帽子也會很快甩下去。往后可以做的事情會很多,兆慶和芹絕對不會過得比任何一個城里人差,甚至還會更幸福。
同時,更讓兆慶萬分意外的,是洪衍武不僅把屋里那部“海燕”半導(dǎo)體收音機送給了他。還拿出來兩千塊錢讓他收下。
洪衍武的意思是,有了收音機,兆慶才能隨時知道外面世界發(fā)生的事兒,才能驗證他的話是否屬實。而這兩千塊錢,一千是他給兆慶的隨禮,一千是專為孝敬舅舅的。
對兆慶而言,還從未見過這么龐大的財富,自然嚇了一跳。
洪衍武倒也不瞞他,直言自己私下一直也在倒騰東西,比他弄雞蛋干得更大。所以這錢只能這么給他。否則公然拿出來,長輩們是不會理解的。
可話是這么,兆慶仍覺得錢數(shù)太多了。他只肯接受半導(dǎo)體,什么也不肯拿錢。
洪衍武沒辦法,就換了個法。
“兆慶哥,咱們就不用客氣了。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這錢就算咱們合作的生意。我跟舅舅提過,希望他能幫我留意下在村里收古董的事。想來你們那兒幾個村子都平了墳,流出的好東西不少。只是舅舅不好跟我談錢,我也不方便明著給他錢。現(xiàn)在正好,日后要真能有機會見到古物,無論什么,你就先用這錢買下。東西也不用往這兒送,就存你那兒就好。收上來的東西,咱倆可以三七開。如果你要錢,收一千的東西,我給你一千酬金……”
“你真的要買那些東西?這么多錢……都花掉?”
兆慶實在是有點不敢相信,也真有點替他擔心。
“武,咱哥兒倆之間好,不拿一分錢我?guī)湍戕k都是應(yīng)該的。可我得,那些盆兒啊碗兒的,過去雖然值錢,可現(xiàn)在沒人認啊。你想靠這個獲利,收上來轉(zhuǎn)手太難了……”
對此,洪衍武聽了就是一笑,自有他的道理。
“兆慶哥,‘亂世黃金,盛世古董’這句話,舅舅沒跟你過嗎?白了,這些東西不是做吃穿用品的生意,非得薄利多銷,快進快出。這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大買賣,囤個十年二十年都正常。著急不行,得吃行情,得貨賣識家。要真找著懂行的主兒,幾百是它,幾千幾萬也是它。”
“另外,‘物以稀為貴’,‘低買高賣’的道理,你也應(yīng)該明白。古物在世上可是有數(shù)的,而且還會來少。價低是好事啊,這才是囤貨居奇的好時候。白了,價格一旦起來,到時候再想收可就不趕趟了。其實有句玩笑話來形容最合適——‘今日你對它愛答不理,他日你就會高攀不起’。你就放心幫我收吧,再多我也不嫌多。錢如果不夠,你就話,我會再給你。”
“話回來,我這既是古董,可也是在你。不瞞你,所有人里,為什么我最支持你留在農(nóng)村呢?那就是因為我覺著人生和賺錢都是一樣的。機會永遠存在,它是風水輪流轉(zhuǎn)的。一個問題也絕不會只有一個答案,沒什么是永遠不變的。重要的是咱們要有遠見,得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候才能夠抓住機遇,用正確的方法面對……
洪衍武這一番話,雖然一時未能盤被兆慶相信接受,卻無疑在他心里開了一扇窗。
并且從這扇窗里,他所看見的,還并遠不止是他自己可以過上舒服的日子那么簡單。遠不止在山明水秀的地方過上吃喝不愁、穿用不盡的生活那么乏味。
因為今天他所聽到的這些,要像洪衍武的那樣,那么這就意味著他的面前真的是一片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甚至日后,他完有可能改變整個龍口村的現(xiàn)狀,使鄉(xiāng)親們都過上好日子。
但關(guān)鍵就是,洪衍武對政策預(yù)言式的判斷能一一被證實,而且到時候他的話,村里得有人聽。
對未來的希望,對回報鄉(xiāng)親,對建設(shè)家鄉(xiāng)的種子,就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在兆慶心里埋下了。
老丈人安書記給他在大隊部安排的書記員位置,無形中也變得重要了許多。
從這一刻起,兆慶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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