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后，宿舍鑰匙輕而易舉拿到手了。可洪衍文未免覺得這種方式辦得太招搖了，有點擔(dān)心今后對他和同事相處不利。也怕領(lǐng)導(dǎo)會對他有什么看法。
沒想到洪衍武卻不這么看，而是告訴了他另一番道理，一種另類的“揚長避短”。
“二哥，韜光養(yǎng)晦是對的，可也得分人，分時機。像人家官宦子弟這么干沒問題，因為人家真金不怕火煉，一有事兒露露底子，用事實說話，別人就知道躲著走了。可咱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啊，你行政級別才起步，真遇到點什么事兒都夠你手忙腳亂的。”
“何況你如今遠(yuǎn)在這里。即使我在京城有點辦法，有點關(guān)系，可真有情況就怕不趕趟啊。因此咱們只能反向而行。我這么干，就是為了讓他們這些領(lǐng)導(dǎo)覺得你有背景，讓他們有所顧忌不敢隨便惹你。”
“我再跟你交個實底兒，上頭關(guān)系也確實有人給你維持著。你既不用費這個心思，也不用著急工作出成績，只要管好你自己個，踏實地待著不惹事就行。別的不說，下半年提行政級別準(zhǔn)有你一個。而且我保證不出三年就能把你弄回京城去。到時候你再大展拳腳唄，耽誤不了什么。”
“至于同事關(guān)系你也甭?lián)模奂沂菦]權(quán)，可有錢啊。手里攥著一把‘大團結(jié)’，你還怕搞不好‘團結(jié)’嗎？這幫人你還看不出來？都什么領(lǐng)導(dǎo)啊，吃著個雞腿兒就能樂出屁來。見著茅臺恨不得把酒杯舔一遍。這叫什么？這就叫清苦。經(jīng)濟上咱甘愿吃點虧，一點點喂著你周圍上上下下，保準(zhǔn)兒人人說你好。”
“二哥，其實這兒就是偏點，其他沒毛病。別想不開。可好在離舅舅家挺近，也清凈，你不還看書嗎？就當(dāng)在這兒再上一次大學(xué)。悶了想去舅舅那兒待幾天也方便。”
“反正你缺什么就打電話跟家里言語一聲，想家了建功就來接你。這有一千塊錢和一些票證，我先給你擱下，千萬得舍得花。這不算什么，我就供得上你……”
洪衍文還能說什么呢？洪衍武替他想的這么周到了。他也只能把弟弟一片深情厚誼默默記在心里了。
同時他也深刻地體會到了一點，命運似乎總是存在一種循環(huán)似的巧合。
眼前的這種情景，洪衍武對他伸出的援手，這和當(dāng)初他當(dāng)知青，困守雁北“疙瘩嶺”的時候，又是多么相像啊！
他這個哥哥當(dāng)?shù)脝眩f是家里最有前途的一個，說是文化水平最高的一個。可百無一用是書生，其實一直都是在靠這個“胡作非為”的弟弟關(guān)照啊……
洪衍文的事兒暫時算是忙和妥當(dāng)。可好嘛，洪衍武從房山縣城剛回家，他自己的別扭就找上門來了。
8月15日，就在國家文物局宣布要撥專款維修德勝門箭樓、孔廟、十三陵的當(dāng)天，宋國甫緊急通知洪衍武，說工商部門聯(lián)合公安部門組織的第一次打擊倒賣外匯券行動就要開始了。
此次打擊為期一個星期，但凡抓住的現(xiàn)行，輕則勞教，重則判刑。
洪衍武得知當(dāng)然不敢怠慢，馬上聯(lián)系“小媳婦兒”兩口子，讓他們趕緊收手歇幾天。
可不成想，盡管如此，仍然大意了。架不住有人“扎針兒”啊。
“小媳婦兒”家附近，有仨“玩兒鬧”里的“后起之秀”，因賭博斗牌被抓起來了。
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可由于天天見“小媳婦”兩口子打扮的跟“業(yè)余華僑”似的出門，花錢大手大腳，心里一向挺嫉妒。
這下趕上事兒了，他們又不知道“小媳婦兒”的真正底子，只知道是以前的“佛爺”洗手不干了。于是為了戴罪立功，他們就不知深淺地把這個情況給交代了。
結(jié)果禍?zhǔn)聫奶於担沙鏊芸斐恕靶∠眿D兒”的家，把小兩口全給帶走了。
還好，由于洪衍武早提醒過“小媳婦兒”，兩口子就防著這一天呢，怎么應(yīng)對準(zhǔn)備得比較充分。
比如說，他們的存單都藏在“小奶酪兒”過去的家里，而兌換外匯券大量現(xiàn)金每天都存放在大衣柜后面的墻洞子里。
派出所這次突然襲擊，民警們一發(fā)現(xiàn)了他們從“魏主任”那兒得來的那批煙酒，和他們故意放在明面兒上的幾百塊錢，就思想麻痹了，沒再繼續(xù)搜查翻找。
不過也有點麻煩，就是他們還在“小媳婦兒”兜里發(fā)現(xiàn)了二百多沒來得及“入庫”的外匯券，這算是趕上了風(fēng)口浪尖。
但這也不要緊。“小媳婦兒”兩口子知道外面的形勢，“雷子”的引導(dǎo)根本無效。他們都照洪衍武教的，就說錢和外匯券是倒賣煙酒所得，而且死不承認(rèn)被抄沒的煙酒實物是自己的。
這樣裝傻充愣沒幾天，煙酒無形之中迅速減少。證物一沒了，又知道他們家里還有幾個沒成年的弟弟妹妹要養(yǎng)活，派出所也就不能再跟“小媳婦兒”他們較勁了。最后教育一番“放生”了事，也沒跟分局上報。
這就等于變相賄賂成功，把事兒給平了。
不過這么一來，派出所也開始催著“小媳婦兒”兩口子找工作了。還警告他們，說再這么泡在社會上瞎混，不干正經(jīng)事，下次“進來”可就沒這么便宜了。
為這個“小媳婦兒”他們跟洪衍武討主意，洪衍武考慮了一下，就讓宋國甫給“小媳婦兒”他們倆辦了個體執(zhí)照。核定的經(jīng)營項目是三輪車運輸。
好處是買個三輪車當(dāng)?shù)谰撸院蟆靶∠眿D兒”他們出入打掩護方便。好衣服什么的可以偷偷藏在車上，不會像以前那樣，直接穿在身上那么招眼。
而且這也不算白花錢，物流服務(wù)稀缺的年頭，給自家拉點什么東西都方便。
所以“小媳婦兒”和“小奶酪兒”辦了照，弄了輛半舊三輪，就見天蹬車出去逛公園、逛商場去。早出晚歸地“迷惑敵人”。
說實話這種日子也挺滋潤，但外匯券的事兒他們卻不得不先放下了。這讓洪衍武至少得斷一個月的貨幣來源，后面的生意肯定大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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