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幕降臨,趙凌風(fēng)才吃上一口熱氣騰騰的飯。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先生,看到他木然的表情和深鎖的眉頭,原輕松的心情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忽然沉重下來。他原以為銀塵能在真王府里住一晚,自己可以和他好好敘敘舊,些與軍政謀略無關(guān)的玩笑話,可是看著先生吃飯的時候還是如此模樣,他就知道,今天晚上一定輕松不起來。
趙凌風(fēng)看了一會兒銀塵的側(cè)臉,覺得十分壓抑煩悶,他實在想夸贊幾句銀塵送給他的斧頭,可是一想起所有王府通用的規(guī)矩,食不言寢不語,于是只能作罷,低著頭默默狼吞虎咽,似乎那桌上的精致菜肴,也要為了什么尹山巒從盤子里跳起來,發(fā)動叛亂一樣。
吃完了飯,趙凌風(fēng)故作威嚴地一揮手,讓下人將杯盤狼藉的桌子整個抬走收拾,又讓侍女掃地清潔,然后才繼續(xù)指揮著下人們上來一張的方桌,擺上四只茶盞。銀塵,尹山巒,父親趙光怡和他自己的位置不用移動,僅僅換了張桌子,就可以直接進行飯后會議了。
吃飽了的三人,自然有了精神,此時,河老親自守住門口,暗衛(wèi)將這里方圓十丈地方上上下下都搜索了一邊,連只老鼠也不放過,戒嚴之后,銀塵抖手放出卍禁大封,封鎖了聲音,然后坐下不動了,那意思居然是讓趙凌風(fēng)或者趙光怡先開口。
趙凌風(fēng)一看銀塵這樣,到了嘴邊的話反而不知道該怎么了,環(huán)視另外三人一眼,最后只能拱手道:“還請十斗才先生出出主意。”
“不才哪有什么主意可出?此等大禍,無論最后傳出來傷亡幾何,都是帝國奇恥大辱,皇上必然龍顏大怒,這一來,常備諜,血滴子,衛(wèi)所的人當(dāng)然要被殺的人頭滾滾,畢竟自打千年前第三朝以來,還不曾出過如此大的瀆職事情,放任北國的六扇門到了京師重地搞暴動!而我們這些人么,卻個個都成了在為難時刻挺身護駕的忠誠之輩,句難聽話,皇上只要不犯糊涂,哪怕是為了面子此間也必將大力犒賞我們,更不要他如今也沒有幾個可信任的人用了。以不才的見解,老王爺最近還是該低調(diào)就低調(diào),對那位曲意奉承這些,做出想要修復(fù)關(guān)系的舉措,皇上嘛,畢竟被后黨人逼著殺尹山巒,心里有愧,只怕真的會給老王爺許多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呢,只是不知道老王爺拉得下這個臉不?”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如今尹兄脫離苦海,孩子也眼見得成器了,我這個過氣王爺還有什么可不滿的,要不滿,就是今日,明明就是做戲一場,非得逼得孩兒出手不可,自己和河老爺子也弄得灰頭土臉,甚至差點著了那哈羅的道!真不知道先皇泉下有知,看到如此破爛松懈的京師防衛(wèi),會作何感想!哎!自從后黨做大,別軍備,就連朝廷里那幾個主戰(zhàn)的大臣,也是貶的貶,殺的殺,如今北人兵鋒直指,我是擔(dān)心……哎!”
“先生不必擔(dān)心。”銀塵這時突然開口道,他的語氣冷冽非常:“今天的事情其實只暴露出一個問題,就是軍隊廢弛,防衛(wèi)空虛!如此軍隊不能托付任何希望,我們想要安身立命,難聽點只能靠自己!先生,想必今日一過,我早前獻上的那兩張圖紙,也要派上用場了吧!只要有了那些東西,縱然凌風(fēng)手下不增加一兵一卒,面對來勢洶洶的北人,也不比過于緊張,畢竟熱兵器的現(xiàn)代戰(zhàn)爭和此世間的騎士戰(zhàn)爭,是兩個不同層級的東西,這點,凌風(fēng)你應(yīng)該明白吧!”
“當(dāng)然,那可是劃時代的兵器呢!”趙凌風(fēng)的眼睛里射出亮光,這些天,雖然為了救尹山巒奔忙布置了許多,可是他的課程,從未落下。
“何地等到明日,早在先生入敝處之時,那些東西已經(jīng)交給可靠的工匠去造了。”趙光怡著,佯裝憤怒地瞪了趙凌風(fēng)一眼:“倒是你,為了一件圣器,幾乎壞了大事!那些工匠,可不是隨便就能一起處決的。”
趙凌風(fēng)摸摸鼻子,他心里雖然有許多理由,可是在父親面前,他是打定主意罵不還口,畢竟誰攤上這么一個為自己傾盡一切的父親,那都是三十輩子修來的功德,還有什么可的?
著這些話,四人之間的氛圍似乎變得輕松了點,這時趙凌風(fēng)才大著膽子問道:“那先生為何愁容滿面?”
“因為河老爺子撿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和我有些交情,可是他是黑山莊的重要人物,這……”銀塵苦惱地攤攤手。
趙凌風(fēng)聽了臉色一變,趙光怡卻是云淡風(fēng)輕,他招來六大管家,代替河老守門,讓河老將那位鬼老提溜了來。
當(dāng)鬼厲名出現(xiàn)在銀塵面前的時候,他那血紅色的眼睛里滿是凄苦與坦然,整張臉上仿佛寫上了“窮途末路”四個大字。他的目光先后掃過趙光怡,趙凌風(fēng),十斗才,最后才定格在銀塵身上,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或者不敢去看血河尊者一眼。
“黑山莊的人?”趙光怡看著這位十分落魄的老人,語氣相當(dāng)不善,無論如何,這個人都是要襲擊自己的,是敵人啊。
鬼厲名沒有理他,他直勾勾地盯著銀塵,過了很久,才嘆息一聲:“這真是命啊!”
“你這是何苦來哉!”銀塵第一時間也只能出這句話,頓了頓,才繼續(xù)道:“你們不是要尹山巒嗎?既然已經(jīng)劫了法場,跑路不就行了?還要留下來刺殺皇上做什么?以前的魔威閣,現(xiàn)在的黑山莊,不都是一個修煉鬼屬性元氣的門派嗎?混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要改朝換代坐天下了?你們難道想建立一個魔威朝廷?開什么玩笑!”
鬼厲名聽著他的話,搖搖頭沉重地:“來以為你會超然物外,至少不會給這個昏庸的皇上當(dāng)槍使,誰知道——呵,你這么,就被忠君的黃湯澆灌成這個樣子。你,你如今和那方天航,有區(qū)別么?”
“那你們今天的做法,和納蘭竭磨的區(qū)別就很大嗎!你也不看看死了多少無辜百姓!就是攻城戰(zhàn)也不會這樣樣子!”
鬼厲名聽了,登時啞口無言,他可不是魔心先生。“為了天下蒼生犧牲這么點人算什么”這句話只是在他腦子里過了一下,沒法出口啊,畢竟這次就算他們成功刺殺了靈皇,那么之后呢?北國六扇門在潘興留下的勢力,禁衛(wèi)軍可以輕易碾平,可是他們黑山莊不能!
他們沒那么多人手。
鬼厲名不吭聲,趙光怡卻是皺起了眉頭。他對今天劫法場刺殺皇上搞暴動的一切人都相當(dāng)反感,甚至覺得他們都是被六扇門買通的叛徒,都該殺干凈了才好。
“既然是黑山莊的人,那么,座可以先審問一下?然后將他交給朝廷算了,皇上愿意三司會審也好,還是怎么也罷,總之,敢行刺座,敢在座的眼皮子底下妄自稱王的,膽子很大,代價也會很大。”趙光怡可不管許多,他看得出來銀塵對這個老頭子也就有點交情,算個熟人,和自己的兒子比起來,連根毛也算不上,要是自己這回捉住的是萬劍心,那絕對另當(dāng)別論,可是這個人么……
趙光怡給銀塵使了個眼色,銀塵沒有反應(yīng),他此時依舊是一副有點受傷的表情,他暗自嘆息一下,銀塵這個人就是對自己身邊的人太好了啊,為了自己認定的人,那真是鋌而走險,什么樣的罪責(zé)都可以往身上背!趙光怡并不知道銀塵為了救出尹山巒動用的傀儡,可問題是為了就尹山巒勇闖風(fēng)波亭這個行為身,那就是冒著被千刀萬剮的風(fēng)險了,對于銀塵這樣才華橫溢,幾乎靠任何一點點技能就能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人來,他有一千萬個理由不必親身犯險,可是他依然二話不沖進了風(fēng)波亭,甚至于,趙光怡從暗衛(wèi)那里得來的情報是,黑零(銀塵)拼著命,救下了一同前去的幾乎所有人!也正因為這樣,他面對熟人的背叛乃至相互攻擊,才會如此被動以至于手足無措。人,都有缺點,趙光怡不怪銀塵,他只覺得,自己有資格,有義務(wù),有責(zé)任幫這個男孩子將沒有做好的事情做好,將沒有改正的缺點改正!
對這樣的盟友,趙光怡既喜且憂。他轉(zhuǎn)頭看著鬼厲名,只覺得心里一股邪火噌噌噌往上冒,心想你一個黑山莊的亂臣賊子,一個就會點影鬼屬性的神功的屁都不懂的武夫,要信義沒信義(鬼厲名是魔道),要智商也不太有智商(聰明的人不會去進攻血河尊者),要修為也沒修為(和河老相比),憑什么受到銀塵的同情以至于保護?他這么看著銀塵,是想逼迫他犯下包庇欽犯的罪責(zé)嗎!真以為靠著銀塵這點薄面就可以在座面前充大蒜了嗎?他抬眼看了一眼河老,河老點頭表示明白,緊著就將一只枯瘦的手放在鬼老的手肘上,非常和顏悅色地道:“你是黑山莊的人,而且看起來地位不低,這樣吧,你只要出黑山莊的具體位置,還有布防什么的,老夫可以讓你免受幾日皮肉之苦,當(dāng)然,老夫這里的皮肉之苦嘛,和刑部大牢甚至和風(fēng)波亭的都不太一樣。”他呵呵笑著,那副笑臉和惡魔沒有任何區(qū)別。
鬼厲名搖頭,只是盯著銀塵。“要殺要剮,我以無所謂,只是,我有些話要向他交代……那是魔威閣宗門內(nèi)部的事情,閑雜人等還是避一避比較好。”
“想都不要想。”
趙光怡冷哼一聲,直接用身體擋住鬼厲名的視線。同時,趙凌風(fēng)也悄悄問銀塵:“先生,這人對你很重要么?”
“不重要。”銀塵篤定地:“至少不會比你更重要,他若傷了你,我絕對第一時間讓他下去陪魏務(wù)良先生。”銀塵的口氣變得很沖,他繞開趙光怡,對著鬼厲名喊道:“你們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想要篡權(quán)奪位,北方那位不就是現(xiàn)成的靶子嗎!咱不論正道魔道還是半正半魔的道,至少咱們都是南方帝國的人,不是北方帝國的奴!強敵當(dāng)前,不一致對外,在自己國家的首都里攪風(fēng)攪雨,那真是連魔道的尊嚴都丟光了!簡直畜生一樣!”
“妙哉!正是這個理兒!”十斗才聽得紅光滿面,轉(zhuǎn)頭對鬼厲名道:“老鬼!看你修為也不淺了,干什么要犯這樣的傻帽?你若掌門之命不可違,那我們也不怪你,你就直接將那亂臣賊子的圖謀計劃告知與我等,我等雖然不是手眼通天,但是運作一下讓你走得體面一點還是可以的嘛!”
“鬼老,我真替你覺得不值,你好歹也是申購修煉有成,放在江湖上也當(dāng)?shù)闷鸶呤侄至耍氵@樣糊里糊涂地沖過來,那架勢就是想擊倒了河老然后置趙先生于死地,這又是何苦來呢?你這個樣子,真正像是晚節(jié)不保啊!”銀塵終于出了心里話。
鬼厲名搖頭,眼神迅速暗淡下去:“銀塵子,你不必關(guān)心老夫,老夫是生是死,已經(jīng)不重要了。魏務(wù)良一生潦倒,只有老夫一個朋友,老夫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行了!少在這里裝可憐!”銀塵恨聲道,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你以為你不知道,在血陽城里,我早就發(fā)現(xiàn)以和紅魔那只老怪物私底下牽扯不清!我那時念你是魏務(wù)良先生的至交,又算是姐姐的半個師父,就沒有管!想著你若是指揮那老怪物去襲擊納蘭竭磨,倒也不失為一種手段,可是誰知……”
“夠了!”鬼老突然大吼一聲,打斷了銀塵的話,接著他的語氣迅速衰弱下去:“罷了!若是落到別人手里,也就算了,宗門秘辛,總也不能讓外人知道……但既然是你,那便這樣吧!”
眾人沉默,聽他的口氣,似乎是要招供了?
“掌門……啊不,魔心先生已經(jīng)瘋了,十年前就瘋了。”鬼老嘆了口氣,道出一個驚人的事實。“魔威閣的掌門有一種最可怕的傳承,每當(dāng)一任掌門即位,都要去魔威閣宗門大殿中拜見列位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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