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的夜晚,林彩衣早早退了旅店,帶著幾天前從姑蘇城里提前買來的“秘藏品百草棉糖”和上次一樣輕輕松松飛躍過了崇王府大紅色的院墻,跳進了的百花園中。
細雨到晚上就停了,天空之中的云層慢慢退散,到林彩衣在王府中四處躲藏的時候,月亮已經出來了,灑下一片純銀色的光華,清冷又安靜。
整座王府的大半地方已經一片安靜的漆黑,只有大大的房屋之中還亮著明晃晃的燭光,顯出一種寧靜安詳的溫馨。給王家姑娘們接風洗塵的熱鬧已經散去了,而為了明天的芒種節祭祀,闔府上下的人們都需要充分的休息以迎接新的狂歡,因此這個時候,正是晚餐過后,各人聚在一起慵懶地閑聊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整座王府的守備力量已經松弛到了接近癱瘓的地步。畢竟這里是潘興城,有著強大的禁軍,有著高聳入云的城墻,有著嚴厲近乎苛刻的貴族入城制度,整座潘興城的內部,其實并不需要如何的守備力量。畢竟這里從來不會出現山匪襲擊城市的狀況,畢竟這里可能需要等待幾十年才能發生一次刺客闖入大內的襲擊事件,這里的人,尤其是崇王府這樣幾乎與戰爭廝殺絕緣的世外桃源里的人,早就忘記了的江湖世界的殘酷,忘記了帝國征戰的血腥,安安心心地過著富家翁的生活,然而就在此時,一位江湖女俠幾乎沒有通過什么安檢措施就跑了進來,輕巧熟練地躲避過哪些按照固定線路應付著差事的守衛,從一處陰影跳到另外一處陰影。
她始終和任何活動的東西保持著五丈以上的距離,凝氣屏息,神情警覺之中帶著淡然的自若,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闖入崇王府了,但是每一次,都和這一次一樣,那些實力和她不相上下的侍衛巡邏著卻沒有絲毫的警惕性,這要真有一位刺客進來,只怕立刻就會有人遭殃了。
此刻她顧不上想王府內的防御情況,她只顧著五年沒有見到的侄女,雖然她來過這里幾次,可是那都是林絢塵來這里的最初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一抹親情就被一個帝國的森嚴等級硬生生斬斷,無論是崇王老爺,還是老太君都為了自己自私的愛,明令禁止林彩衣這位姑姑前來探望,他們固執地認為,一個沾染了江湖氣息的墮落女子沒有資格出現在心肝寶貝林絢塵的視野之內。那種生硬的隔絕讓她難過,她就干脆使出江湖女子的手段來見林絢塵,可是她和林絢塵畢竟分開了,振南幫的事物,婚后的生活,讓她逐漸擁有了自己的世界月人生,她漸漸不能抽出時間來崇王府了,漸漸地她對林絢塵只剩下思念。
五年后的今天,她再一次闖入這個她恨透了的地方,她的身上帶著棉花糖,同時也帶著喂了散元劇毒的飛鏢和匕首,她用的是最厲害的散元劇毒,一旦將她逼急了,她會毫不猶豫地廢掉幾個侍衛。
她一路潛行過來,跌跌撞撞的,突然變得極為巨大的王府讓她不知所措,好幾次,她的身影都暴露在了從窗戶里面射出來的燭光之下,若是其他地方,這樣的暴露足以觸動警報,可是在這座王府中,居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
王府守衛的松懈,讓她咂舌也讓她竊喜。林彩衣自己也知道,潘興城里,崇王府中,其實根不需要太嚴密的防范,她覺得那些守衛只要能守住大門就可以了,畢竟崇王府是個很難吸引到仇恨的地方啊。
她心中一片喜悅,一邊潛行,一邊幻想著自己和侄女重新相見時的情境。她知道侄女那么單純善良的性子,才不會忘了自己這個姑姑,而她和侄女相見,只是想抱抱她,看看她那水靈的模樣,根不會像世人想象的那樣去攀高枝,硬讓自己成為崇王爺的親戚。
她就在大大的百花園里鬼鬼祟祟地摸索著,這個園子很大,但是對于一位入體高段的精英劍客來,想要搜索完畢并不需要太長時間。她一邊搜索著,一邊驚訝于崇王府里居然有這么多女孩子,這個崇王爺這五年來到底生了多少女兒啊?
她最后找打了瀟湘館,遠遠看著那里一片安靜的燈光,看著幾位的丫鬟最后一遍掃了院,攏門合窗,遠遠聽著那里傳來低微的姑蘇口音的對話,哪怕聽不清楚到底了什么,那軟軟的鄉音,那糯糯中帶著仄仄聲調的嗓音,也足以讓她魂牽夢縈,不知身在何處。那是侄女的聲音,那是她五年來如同毒癮一樣一直思念著的聲音,如今已經近在耳旁,只要跨過這一片的雅致非常的竹林,就可以和那可愛的侄女再見一面。林彩衣不在乎那是不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見到林絢塵,她之迫切地想著能夠見到她。
“她長大了吧?她能長多高?她從下就身子弱,多病多災的,身子又那么那么可愛那么惹人憐,興許不太會有什么個頭,也許還像孩子一樣的,軟軟的,抱在懷里,暖暖的。”林彩衣這么想著,幾乎徹底忘了隱藏身形,毫不猶豫地,舍身一樣地沖向那座精致的瀟湘館。
在這個瞬間,就算是這座王府里所有化氣高手部聚集于此,組成一道人墻,也阻擋不了她的腳步。
然而這場幾乎如同宿命般的相聚,就在最后的15丈距離里,徹底宣告失敗。
當分神境界的罡風猛然化作金黃色的光芒,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首先感到的可不是功敗垂成的絕望,不是骨肉分離的苦痛,而是一種十分荒謬的難以形容的感覺。
她在最初的瞬間里只有一種五味雜陳的混亂的感覺,然后等這種感覺沉淀了穩定了之后,她才確定,那只是一種很普通的空虛的感覺而已。
她看到了阻止自己的人,便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搭,她不可能就這么過去,對面的那個分神高手,絕對是她能夠想象出來的,最殘酷無情,最冷漠決絕的守衛者。
大紅色的斗篷,大紅色的長袍,十三歲少女的身高和體型,金色的翅膀漸漸收攏,柔嫩的手掌心里,長出光明的圣劍,那位少女一樣的守衛者雙持著圣劍,靜靜擋在她面前。
沒有殺意,但是絕對可以讓林彩衣再也不敢向前邁出一步,因為她知道,對方的殺意爆發的一刻,凌厲的攻勢就已經降臨到了自己身上了。
“……早該想到的。”林彩衣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宗主那樣的性格,那樣的能力,怎可能在這里沒有備下什么手段,原來……他準備下的居然是這么無解的局面。”林彩衣明白了,自己的侄女,從某種意義上來不需要別人來探望,不需要別人關心,不需要別人惦念!因為她不可能遇到任何真正危險的事情,她自始至終,都和真正關心她的男孩子在一起,雖不相見,但是可以實時地將感情相連。魔天使,銀塵的使魔乃至替身,自始至終都在守衛著她,她完可以通過這個魔物,和銀塵實時交流。
她一直被關懷著,同時也處在絕對的安之中。林彩衣不相信那位恐怖的宗主不會埋伏下更恐怖的后手,她謹慎地甚至是驚恐地朝四周的黑暗望去,似乎那一團團黑色的陰影里,隨時都會沖出一群鋼鐵傀儡。
崇王府的守衛是很松弛,可是銀塵對林絢塵的保護,從來不曾松懈,林彩衣很清楚,哪怕是宮城之中所有的大內高手齊聚于此,也不可能突入這座的瀟湘館,因為這里,很可能埋伏著一只足以推平潘興城的恐怖傀儡大軍。
到了這里,她知道這次潛入行動失敗了,當然實際上,成功了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她有點懊惱,懊惱自己怎么會忘了借助宗主的力量呢?有他在,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了啊。
她趕緊拿出一片的令牌,那是文明圣殿的身份象征,那塊令牌可不是普通貨色,那是單純的黑蘭煉金術制造的魔法物品,介于神兵和靈寶之間的產物,可以認主,綁定身份信息不,其復制仿冒的難度高得鬼神都怕。
她拿令牌在魔天使的眼前一晃,贗想著魔天使會直接讓開道路,或者向她傳遞什么信息,不料魔天使直接丟下手中的光劍,雙手一盒,就在她面前張開一座單人傳送陣。
“咦?宗主的手段已經高明到這地步了嗎?”對于傳送魔法,林彩衣還是能很快適應的,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宗主沒人可以使用這種技巧,當然也不會存在什么被傳送到陷阱里面去的情況,她也就不猶豫了,直接一步跨進傳送陣中。
光芒一閃,她出現在一間書房里。
銀塵坐在太師椅上,正在看一書,一位侍女正心翼翼地給他捶背,林彩衣只瞄了一眼,就斷定那位侍女還是個干凈的姑娘,絕非侍妾之類,她的目光掃過臥房,稍微覺得這里有點簡單空曠,然后,她看到了一位粗壯又面目陰暗的老頭,盤腿坐在角落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如同雕像。
那老頭身上爆發出一股令她暈眩的可怕氣勢,那絕不是她如今可以想象的境界。
她不知道那個老者是誰,她只感覺到那位老人身上始終震蕩著一股很詭異的罡風,那股罡風介于文青松的鬼系罡風和宗主的黑暗力量之間,模糊又有點搖擺不定,似乎那位老人正在費力地將那股罡風整合成其中的某一種力量,可是馬上,她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那位老人身上的罡風正在持續減弱,另外一種罡風的力量從身體里慢慢涌出,緩慢地,艱難地一點一點蠶食著陰暗的鬼系罡風,那股新生的罡風,居然和魔天使身上的力量極為相近。
那是這個世界上曾經并不存在的,光系罡風。
當傳送的光芒慢慢消退的時候,銀塵抬起頭,手里仍然捧著書,一雙白銀色的眼睛輕輕盯著從消失的光門里走出來的林彩衣,溫和地道:“在等一晚上吧,明天你就可以正式見到林絢塵了。”
林彩衣先是一愣,然后馬上明白過來,明天是芒種節,有花神會,有各個王府的流水席,這個季節是各大公侯府邸中的閨女們唯一一次在外面拋頭露面的機會,也是讓門當戶對的公子哥們直接觀察的最好機會。雖然花神會,流水席每年都有一次,可是那些大閨女們并不是每年都會亮相的。
以銀塵如今的勢力,堂堂正正地去拜訪崇王府都是很輕松的事情,因為他如今正受到皇上的寵愛,不一定非得依靠真王的威勢。林彩衣作為文明圣殿的成員,此時就是真的充作銀塵的仆人都可以,沒有人會三道四,哪怕崇王府里的人曾經見過她,也無法阻止她跟著銀塵進入崇王府,除非崇王狂妄到將銀塵和真王兩個人一起得罪。
林彩衣笑了,笑得很溫柔:“宗主還惦念著妾身,妾身感激不盡,只是,妾身今夜私自行動,其實還是應了侄女之托,給她帶來些家鄉的零食。當然宗主的那份也帶來了。”她著就從袖口里取出一只錦盒來,要遞給銀塵。
“棉花糖?我記得每年都是萬劍心辦這事,等等,你們之前在一起的!”他馬上反應過來,接過禮盒,沒有打開,只是用精神力一掃,就知道里面的貨色非比尋常:“咿呀?以前萬劍心能帶著貢品級別的過來,這次的可是比貢品級別的要好呢。”
“這是秘藏品,最好一種,不瞞宗主,妾身走了點門道。”
“那以后這事落在你身上?林絢塵每年都不會忘了這個。”
“許是她思念故鄉吧?”林彩衣輕聲嘆道:“在崇王府里,雖然錦衣玉食,頂著郡主的頭銜,可畢竟寄人籬下……如今她已經十六七歲了,再過一兩年,宗主就無論如何都必須有所動作了。”林彩衣語氣稍微有點沉重:“絢兒其實自都很活潑的,只是隨著那癥候發重了,才慢慢變得溫柔軟弱起來,她其實很向往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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