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樂,你在干什么?” 寧唯事好奇地看著于樂手里的鐵鍬,以及鐵鍬上的油污,旁邊還散落著一堆塑料零件。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于樂趕緊把塑料零件鏟了起來,跑到遠處刨坑埋了,回來時才想好了托辭,“嘿嘿,抽水機壞掉了,我給修了修,換了些零件。老師你這是……” “你不是讓我多走走嘛,不知不覺地就走過來了。”寧唯事的精神頭很不錯,面色也紅潤,“屯子里的變化真大啊!” 再也不是從前那種貧瘠模樣。 皂戶屯山勢太高,山坡也陡,自古沒有良田。大面積的碎石沙地,連草都不長的,遠望猶如瘌痢頭。 黃大仙拉稀以后,一切全都變了。 舉目四望,到處都是油嫩嫩的青草,無論是開春時,還是即將入夏,青草一直保持了齊腰深。 各種樹木長勢更旺,樹葉是一種閃光的墨綠。 滿眼蒼翠,如在畫中,又如人間仙境。 空氣也清新,帶著甜香。 多有城里人開車趕來,就是為了看一眼這片一望無際的,甚至帶著迷信色彩的青草。 面對外地人,皂戶屯的山民們躲躲閃閃的,卻又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皂戶屯,是黃大仙最眷顧的土地! 早先,山民們還守護自家青草來著,后來卻不再做此無用功了,哪怕是瓦屋屯的山民半遮半掩地前來割草。 因為無論怎么割,哪怕是放了牛羊進去吃,青草仍舊旺盛茂密,簡直是無窮無盡的。 牛羊這些牲口,皂戶屯養得少,兔子卻是家家戶戶都養的。 如果說鴨子徹底改善了于大年家的經濟狀況,兔子就改善了全屯人的生活條件,每家的收入都是去年的三五倍甚至十倍以上。 皂戶屯的兔子,肉嫩味鮮,毛長絨密,不到半年時間就打開了銷路,形成了品牌。 高小米帶著祁候婷,協助村委注冊了商標,申請了原產地標志。 在征求于樂意見時,于樂卻主張把“皂戶屯”改成“藏馬山”。 二蛋對此頗有微詞,雖然不敢反駁,卻也嘟囔了幾聲,明明就是皂戶屯的嘛!瓦屋屯那些不要臉的,跟著占點兒小便宜也就算了。這要是把商標注冊成藏馬山,他們不就明目張膽地占便宜了嘛…… 此時二蛋,好吧,王大鵬,已經在皂戶屯強勢崛起,逐漸成長為新一代的話事人。 無論早先收購核桃,后來種植藍莓,再后來啟安建筑公司招工,都是王大鵬主持的,大喇叭上喊得嘹亮,也實實在在地給山民們帶來了效益。 倒是沒于樂什么事兒。 好在王大鵬為人仗義,一直沒忘了于樂這個老同學。即使現如今身份非比尋常,還是經常跑到于大年家,對兩位老人噓寒問暖的,當然也很不見外地蹭口吃的。 有時趕上于大年喝小酒,王大鵬也跟著喝兩杯,根本不嫌棄大桶酒粗劣…… “嘿嘿,我聽哥的!”見于樂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王大鵬趕緊表態,隨后也訴兩聲委屈,“瓦屋屯和臥龍屯,那些孫子不是一直瞧不起咱屯子嘛!” 皂戶屯和瓦屋屯,乃至更下面些的臥龍屯,自古就是通婚的。但皂戶屯一直相對劣勢,處于鄙視鏈的最底層。 簡單說來,皂戶屯的姑娘都希望嫁出去,其它屯的姑娘卻不愿意嫁到皂戶屯來。皂戶屯就多了老光棍,乃至終于絕戶。 結果也很明顯,皂戶屯現有兩百余戶,瓦屋屯現有三百余戶,臥龍屯現有五百余戶。 就這還是早年間,兵荒馬亂的時代,皂戶屯這里相對安全,積累下了巨大的優勢…… 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 皂戶屯人相當的自豪,我們才是黃大仙最眷顧的人! 雖然黃大仙偶爾也跑去瓦屋屯拉點兒稀,畢竟很少,還是限于跟瓦屋屯相鄰的地塊。臥龍屯一點兒都沒有! “好,那就藏馬山了!”高小米微笑頷首,看來于樂的心底下,畢竟不只是一個皂戶屯。這小子了不得啊! 比我小了六歲…… 于樂和寧唯事站在池塘邊上閑聊了一陣子,信步沿著山路往下走。 瓦屋屯的場院里停了不少車,都是沽陽甚至滄海來游玩的。瓦屋屯臨街掛了不少招牌,“老丁頭農家樂”,“王姐全兔宴”什么的,粗數就有七八家。 場院出口處,有老頭帶了紅袖箍,停車費一律十元,憑農家樂開出的條子可以免費。 “到底是蠅頭小利。”寧唯事笑道,“咱屯里也開了兩家農家樂,但生意比不過瓦屋屯。客人吃完飯要條子啊,瓦屋屯的停車場卻不認。” “十塊錢也是錢嘛,城里人其實更雞賊。”于樂嘿嘿地笑,就像是看孩子玩鬧,卻是壓根就沒想幫孩子打架。 “在你眼里,皂戶屯和瓦屋屯,并無不同?”寧唯事雖然并不了解底細,也不開口詢問,內心卻是早已篤定了,這一切的改變,全都是因為于樂。 而非子不語的黃大仙。 山民都說黃大仙,那就黃大仙唄。 沒人需要對黃大仙做出來的事情負責。 “城里人和山里人,也沒什么不同。”于樂笑了笑,“但這么發展,確實是太粗放了點兒,環境會破壞掉。” 道路兩側,多有垃圾堆積,街面上也是污濁不堪。 遠處有光屁股小孩當街便便,后面的黃狗等待甚急。旁邊有灰狗溜達過來,分明有覬覦之心,黃狗洞若觀火,狂吠警告。 “你會把大伙兒都遷出去嗎?”寧唯事突然問道。 于樂一怔,寧校長還真是洞若觀火。 藏馬山的發展遠景,肯定不能是農家宴加采摘園的模式。 此時仰頭望山,郁郁蔥蔥,山清水秀,隱然有白霧繚繞。 屯子里種再多樹,其實也只是一種裝飾。 遠看就是一塊疤瘌吧。 于樂沒有跟人說起過,但心底下確實是想過的。等運作一段時間之后,在藏馬鎮東側,也就是山野小店南邊,建設一座水電暖煤氣供應,尤其是下水道齊全的大型社區。而后逐步把藏馬山人搬遷下來,像城里人一樣集約居住。 各屯子遺址,則恢復為山林。 但這起碼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 寧校長竟恐怖如斯…… 見于樂略帶苦笑地點頭,寧唯事就笑了笑,也不解釋他的猜測來由,“那你想過沒有,山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幾千年都是如此,你有什么權利把他們趕走?” 我……山下的生活明明會更幸福,更方便,更現代化啊? 能當城里人,誰愿意窩在山里啊? 山里的四間瓦房草屋,換城里的三居室呢,我還是趕他們? 在于樂的設想中,藏馬鎮東南方向,可以興建一座配套齊全的宜居城市,遠非現在的沽陽市可以比擬。 “中華文明五千年,土地一直是國家和人民的核心財富。就像過年時的春聯,詩書繼世,耕讀人家。耕還在讀之前。古代社會階級,講的是士農工商。這也是一個次序。農在士后,在工之前。簡單說來,農村和農民從來都不是貧窮和愚昧的代名詞。只是這幾十年如此罷了。”寧唯事眼睛里亮晶晶的,渾身的儒雅氣息。 “你是說,建國之后,城鄉二元制?”于樂思索著。 “城鄉二元制,是特殊時代的特殊政策,也是符合時代需要,符合生產力發展需求的。我們國家才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迅速地建立了全面的基礎工業,到如今更是發展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全工業體系國家。” “而且那時,農村也不貧困,農民也不愚昧,城鄉之間,分工不同,但并沒有明顯的差別。真正的出現差別,出現了歧視,其實是在改開之后吧。”寧唯事娓娓道來,面帶微笑。 “我感覺一個新的時代要到來了。農村和農民,在身份上,其實與城市已經沒有差別。區別在于,土地是農民最后的保障,城里人卻沒有。”寧唯事背著手望著遠方。 于樂點了點頭,以前也有過一些意識,卻也不甚了了,沒有清晰的觀念。 比如城中村,巨額的拆遷補助且不說,往往還有集體產業的分紅。 城中村的臟亂差,乍住樓房的種種笑話,補助款買輛豪車,然后開著去當保安,甚至就一夜之間全輸光了,各種傳說于樂也是屢有耳聞。 然則都是城里人說的。 說得津津樂道,焉知沒有妒忌在其中呢,雖然他自己可能也沒有意識到。 于樂倒是沒有想過,這種情況會迅速發展至全國。 中華那么大…… 換言之,生活早已改變,身處其中卻不見得能感受到。 早先城里人和農村人的區別,根本上是皇糧,國家安排工作,有最低保障。這個卻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取消了。 經商繳稅,種地納糧。交了幾千年的天經地義的農業稅,也在十多年前就取消了。 現在反倒是有各種專項糧食補貼,直接發給農民。 而上繳給國家的任務糧,收購價還是高于市場價的,可以算是保護性收購。 新農合的出現,城里人在醫療報銷上也沒了優勢。 你現在還想當城里人,莫不是傻……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一切的歧視,歸根結底都是經濟上的歧視。 現在瓦屋屯還歧視皂戶屯嗎? 當然,經濟基礎改變了,由此衍生的東西雖然終究會改變,卻也可能延宕一段時間。 比如教育和醫療資源,城里還是積累了優勢,不是一年兩年就能改變的。 但制度上的藩籬已經被拔除…… “老師,我懂了。”于樂鄭重點頭,雖然未曾承認搬遷之設想,也確實沒想過用趕的,“沒人有權利把山民從他們的山地上趕走!” 貌似引誘也是一種原罪? 依著寧校長的道德情操,我恐怕還得想方設法把山民們留在屯子里,即使他們哭著喊著地要奔向新生活…… 至于垃圾圍村,不過是短時間內的疥蘚之疾罷了。垃圾圍城也曾經是個更廣泛的話題。 在我們國家,一旦形成了話題,解決問題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誰又愿意生活在垃圾中間呢? 見于樂有些苦笑,寧唯事欣慰地點點頭,不再多說。 這時卻見一輛越野車開進了場院。從車上下來了一家三口,一對中年夫婦和他們的兒子。小伙子戴了頂漂亮的棒球帽,下車后就東張西望的。 突然難以置信地望見了寧唯事。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