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發生如此驚天動地的劇變,瞬時吸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在軒河對岸,之前軒河中掀起的波濤巨浪已經使得河岸變成一片泥濘沼澤。
隨著巨浪的平息,無數的奴隸涌現出來。
奴隸們或背著砂石布袋,或扛著直木樹樁,飛快地在這片泥濘之中忙碌起來。
一條道路很快在泥濘沼澤中鋪成,一個高臺很快筑起。
隨后,精美的地毯在高臺上鋪滿,一張華貴威嚴的椅子也被抬上了高臺安置,面對河對岸籠罩方圓百里的屏障巨蓋。
與此同時,只見一名皓首白眉的老者昂首踏步而來。
老者青衣白袍,鶴發童顏。無論頭發、胡須還是眉毛,都呈現出一片銀白。他面容和藹,但是眼底卻不時閃爍掌控無數人生死的上位者特有的狠厲。
無數的奴隸們隨之紛紛跪下,不敢動彈。
老者的雙腳并沒有踩在地上,他凌空踏步,每超前走出一步便能瞬時踏出數十丈,轉眼之間,就已經穩健落在高臺,踩著錦繡地毯靜靜站立,略帶渾濁的雙眼望向河對岸遮蔽籠罩大地的屏障。
這老者似乎身份極為尊貴,但是他卻并沒有在那張華貴上坐下,能夠坐在椅子上的,似乎另有其人。
老者沒有話,所有的奴隸都跪在地上不敢發出一聲音,似乎生怕影響了老者的思緒。
軒河對岸屏障內的戰斗之聲隱隱傳出,老者細細聆聽,眉頭卻在越皺越緊。
天空中忽然響起尖銳的響聲,只見一道身影以遠超音速的速度極快飛來。
隨著那身影的飛行高度降低,那與空氣摩擦而發出的尖銳聲響越發刺耳。
地面激起無數塵土,水浪也被激蕩得朝兩邊分開。
奴隸們面色痛苦,在這尖銳巨大的聲響之中,他們的耳膜盡數破碎,從耳廓中流出殷紅的血液。
但是卻沒有一個奴隸膽敢伸手捂住耳朵,仿佛他們此時一舉一動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驀地,那急速飛來的身影平緩地降落在了高臺之上,坐在了那張華貴椅子上。
那是一個華服高冠,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
他面帶微笑,靠在椅子上饒有興趣地望著軒河對岸那如同巨鍋倒扣的屏障。
那名皓首老者這才沖著端坐椅子上的中年男子微微躬身:
“家主。”
如果有其他藍家子弟在,定會認出,這名華服高冠、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正是藍家當代家主——東崇君。
東崇君的視線依然盯在屏障之內:
“情況如何?”
皓首老者開口回答:
“家主,我也剛到不久。不過從收到的消息來看,他們已經打了將近四個時辰了。聽起來,似乎……勝負未分。”
東崇君略微詫異地扭頭望向皓首老者:
“能與那僵尸激戰四個時辰的,只可能有始境高手。然而本君聽到關于那江遠的情報,卻顯示這個衛地子爵只有著祧境上三闕的實力。”
皓首老者微微搖頭:
“江遠絕不可能僅僅只有祧境實力,我已經感受到了他的法。此子,極可能一直隱忍……”
東崇君頭:
“難怪他敢接受王上的封賞,前來這里,而不是逃跑他國,原來是隱藏了實力……關于他的情報,打探得如何?”
皓首老者回答:
“各方面都在打探這個江遠,尤其是斐、方兩大世家。關于江遠最早的蹤跡,來自于無射郡以西的二泉鎮。更早的底細,尚未能查清。”
東崇君聽到這里若有所思:
“二泉鎮……本君記得那里臨近軒河。對了,江遠的蹤跡出現在二泉鎮,是什么時候?”
皓首老者回答道:
“大約一年前。”
“一年前……”東崇君神色微動,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卻有不太確定,“派人沿軒河繼續打探!”
皓首老者躬身道:
“是,家主。”
屏障之內,打斗之聲越來越激烈,似乎已經達到了白熱化。
無論是東崇君還是皓首老者,頓時都不再話,都在用心神細細感應著屏障內的一切。
與此同時,另外一道身影背對太陽,從東面飛行而來。
這個人身形頎長,面容儒雅俊朗,卻是陸俊生。
江遠子夜離去不歸,當到達天明時分的時候陽城這邊就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陸俊生擔憂江遠遇到危險,便親自前來查看。
陸俊生飛到了巨大屏障外停頓,他的視線望向了河對岸坐在高臺椅子上,那個華服高冠的男子:
“東崇君!”
東崇君也望向陸俊生:
“陸俊生,本君聽過你。你在南方的過度很會折騰,也很有趣。”
皓首老者則只是略微掃了陸俊生一眼,始境之下,極為螻蟻。
陸俊生的實力只有祧境上三闕,卻是入不了皓首老者的眼。
陸俊生冷冷地望了望東崇君和皓首老者,卻沒有繼續理會。
只是在暗中,陸俊生的手略微朝著懷中的缺月神璧靠近。
巨大的怒吼陡然從屏障內傳出,震蕩得軒河的河面一陣涌動。
無論是東崇君、皓首老者還是陸俊生,都將視線重新轉移到了那籠罩百里的屏障。
那吼叫聲充斥著暴怒、憎惡、痛恨和……不甘。
吼叫聲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逐漸開始平息下來。
時間也已經過了未牌,在這個過程之中,軒河對岸坐在椅子上的東崇君神色不斷變幻,似乎數次想要起身,但是卻又出去什么忌憚而一直留在座位上。
皓首老者似乎比東崇君還要著急,他忍不住低聲道:
“家主……”
東崇君神色越發猶豫,最后他開口道:
“我們這個時候出手,恐怕會引起江遠的誤會。到時候如果他和那僵尸化敵為友,聯起手來……你我二人,恐怕贏了也要受到重傷……”
皓首老者思慮了一陣,只覺得也有這個可能。但他又不愿這樣放棄,于是開口道:
“家主,我立刻請留守家族中始境高手過來!這一次機會難得,可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東崇君剛要開口答應,卻又神色一動,失望地道:
“來不及了……”
皓首老者也神色一動,似乎有所感應。隨后他面上浮起怒容:
“好一個江遠!好一個衛子!竟敢搶奪我們藍家看上的肥肉!”
東崇君微微嘆氣道:
“只能怪情報有誤,否則再多一個始境高手,我們大不了連那江遠也一同鎮壓!可惜……”
皓首老者不再話,只是滿臉憤懣地望向河對岸的屏障。
東崇君雖然也失望,但是卻很快調整過來狀態。只聽他笑道:
“那江遠竟然有始境的實力,并且還能贏那僵尸……起來,本君曾聽取藍亞夫的諫言,派藍亞夫與他接觸過,算得上是結了一個善緣。如此的話,算得上是與我藍家有利。而兩大世家,恐怕得頭疼一陣了。”
皓首老者聽到這話,面色才稍稍緩和,微微了頭。
而在河對岸,陸俊生望向屏障的眼神也越發擔憂,眉頭越粗越緊。
突然,籠罩百里地的巨大屏障上,竟然崩潰了一塊。
組成那一塊碎片的乃是無數被法之力凝聚的巨石和泥土,十余噸重的碎片猛地從高空墜落在地,發出巨響。
隨后巨大屏障上開始出現無數裂紋,一塊接一塊的碎片陡然掉落,整個屏障開始崩潰瓦解。
無數的土石草木紛紛從高空掉下,落向下方如同盆地的深坑中,響聲震耳欲聾,持續不斷。
猛烈持續的撞擊,使得整個大地都顫抖起來。
一場地震瞬時席卷了整個陽縣和業縣,軒河原本平緩的河水再度被震得翻滾起來。
兇猛的河水沖破河堤,朝著兩岸沖刷而去。
滔滔河水不斷涌入陽城附近百里形成的深坑之中,在里面不斷匯聚。要不了多久,這里就將要形成一個巨大的湖泊。
湖泊的面積占據了整個陽縣的大半,從今之后,這里將不再適合人居住。
而軒河對岸地勢更低,隨著兇猛河水傾泄而下,那些跪在地上的奴隸瞬時被河水席卷,他們在水中驚恐呼叫掙扎,但是卻無濟于事。
未被波及到的奴隸們依然跪在地上,在劇烈的地震中穩住身形。他們卻沒有人敢起身逃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黃褐色河水狂涌而來。
陸俊生咬牙看著那些奴隸被河水淹死,他雙拳攥緊,卻無法上前營救。
這些奴隸都是東崇君的財產,并且東崇君和那皓首老者都是始境強者,陸俊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穩坐高臺上的東崇君神色并沒有絲毫波動,皓首老者也是如此。那些奴隸的死亡對他們來,完全不值得多看一眼。
他們的雙眼一直盯著屏障崩潰之后的黑暗,仿佛只有那里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隨著那如同巨鍋倒扣的屏障崩塌完之后,地震終于開始平息。
然而即便屏障已經化為土石墜入深坑,但是屏障后方圓百里之地內依然黑暗一片。
這種黑暗深邃濃郁,如同深夜。
即便是未牌時分的陽光源源不斷照射入其中,卻也絲毫沒有改變,進入這片黑暗天地的陽光都仿佛被盡數吞噬了一般。
見到這一幕,一直不動聲色的東崇君,也終于面色微變。
陸俊生的視線也移回那片覆蓋百里天地的黑暗,他壓抑住想要進入其中查看的沖動,等待著最后的結果。
驀地,只見那片黑暗瞬間消失不見。
如果視線夠快的話,就能發現那片黑暗是在剎那間就朝著中心收縮,進入到了一個人影之中。
隨著濃郁的黑暗消失,陽光終于照射入了這片天地。
占據百里的巨大深坑中,不斷被軒河注入的水位在緩緩上漲,反射著粼粼波光,璀璨奪目。
而在半空之中,則懸浮著已經恢復到普通人形態的江遠。
只見他平靜的面色深處似在壓抑著狂喜,隨后高聲道:
“尸神道!從今日起,不復存在!!!”
聲音在天空回響,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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