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山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很具操作性的計劃，外地來的商人代替當(dāng)?shù)赝梁来U鹽課，總比馬裊村的泥腿子可信，譚山已經(jīng)迅速腦補出了村民去官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請求繞過胡家自行繳納鹽課，被不屑一顧的衙役亂棍打出的場景。
譚山放棄了剛才心中隱約若現(xiàn)的撇開二人單干的想法，誠懇地請求：“二位，馬裊村被胡家欺壓多年，男女老少終年勞作卻一貧如洗，如今有機會過上好日子，還請二位出手相助，再者……”譚山不好意思地低聲提醒，“胡老爺終究是被這位兄弟弩箭所殺……”
夏天南大怒：“我們兄弟二人是不忿胡崗生惡行見義勇為，幫你們村除去一大禍害，莫非還以此要挾不成，罷了，林兄弟，我們走，官府自會找他們定罪，還能到南洋抓捕我們？”
譚山慌了，連忙阻攔：“是老兒口不擇言，二位莫動怒，胡老爺之死自然由我們村承擔(dān)……”
“即便如此，我們出面結(jié)交官府頂替胡崗生包攬鹽課，胡家終究是地大戶，若是遷怒于我們二人，我們可沒有四百青壯抵擋。”
“胡家來人自是我們村來抵擋，不需二位出頭……”
“我們是行商，不是濫好人，沒好處的事不做！”
“二位開出條件，只要能化解災(zāi)禍，奪回鹽場，什么都可以商量……”譚山已經(jīng)被夏天南牽住了鼻子，完處于被動。
夏天南心中笑了，臉上卻非常嚴肅：“第一，繳納鹽課后，余鹽由我們包銷，扣除給縣衙的好處，如何分配由我做主，我保證村人能吃飽穿暖。”
譚山對這個目標(biāo)很有些懷疑，不過此時不會計較這些，在胡老爺時代，余鹽就被他包銷，馬裊村插不了手，村民的日子已經(jīng)差的不能再差了，現(xiàn)在換個人，總能比現(xiàn)在過得好吧！他點點頭：“這第一條我做主答應(yīng)了。”
“這第二點，鑒于胡家勢力仍然很大，為了防止報復(fù)，更重要的是保護鹽場不被其他人奪取，村里的青壯抽調(diào)一部分訓(xùn)練，保衛(wèi)村里和鹽場的安。”
無論如何看這第二點只對馬裊村有好處，胡老爺死了還有張老爺、李老爺，鹽場興旺了，有人覬覦才是正常，組織青壯保護鹽場是應(yīng)有之義，前提是吃飽穿暖。譚山又點點：“第二條也答應(yīng)。”
“那么，明日你帶我們?nèi)ヅR高縣，縣衙由我來應(yīng)付。”談妥條件后，夏天南朝林偉業(yè)比劃了個“V”字手勢，穿后第一桶金，到手了。
晚上二人在譚山家睡下，夏天南忍不住問：“我使眼色想問你怎么對付胡崗生，你怎么就這么生猛直接動手了呢？”
林偉業(yè)不好意思地：“我會錯了意，以為你想，干掉胡老爺，然后我來擺平”。
夏天南翻了翻白眼，這也行！豎了豎大拇指：“真的猛士，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然后翻身睡覺。
一夜無話，次日一大早，夏天南指揮村民翻檢出胡崗生一行的財物，一共二十多兩白銀和幾十貫銅錢，交由譚山保管，然后掩埋了四人的尸體，留下林偉業(yè)在村里，和譚山前往臨高縣衙。
馬裊村離臨高縣城不遠，步行大概兩個多時，臨高縣城城墻就遠遠出現(xiàn)在了夏天南眼中。
二十一世紀的穿者還是第一次見識真正的明朝城池，兩人興致勃勃想逛逛縣城，誰知到了城門就被澆了一盆冷水，破舊的城墻、城門口抓虱子的士兵頓時讓夏天南沒了興致。進城了一看，沿街果然也是破舊的房屋居多，像是到了舊時空的棚戶區(qū)。
縣城很，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縣衙。縣衙算是城里不多的比較像樣的建筑，雖然看上去也是很久沒有修葺了。
譚山到了縣衙有點畏縮，看到門口的衙役，幾次欲上前，都退了回來。
夏天南整了整早上從譚山家借來的頭巾和長衫——這是老村長在府城討生活時的行頭，確信自己看上去與時空的人區(qū)別不大，然后向衙役拱拱手：“在下有事求見縣尊，勞煩二位通報一聲。”
門口兩名衙役一高一矮，高個子懶洋洋看了他一眼，沒話。縣令雖是一縣父母官，但豈是平頭百姓相見就能見的，就是在后世，老百姓也沒法隨隨便便見到領(lǐng)導(dǎo)，愛民如子只是一句官場套話罷了。矮個子眼睛四十五度望向天空：“縣尊公務(wù)繁忙，沒空接見你們。”
夏天南轉(zhuǎn)頭看下譚山，示意他有所表示。譚山心痛地掏出兩貫銅錢，往兩名衙役一人手中遞了一貫。
夏天南賠笑道：“煩請通報一聲，縣尊有空固然好，沒空我們改日再來求見。”
二人迅速將銅錢塞入懷中，高個子朝矮個子點點頭，矮個子道，“我去稟報，試試你們運氣如何？”徑直往里去了。
不一會兒，矮個子出來了，“大老爺此時正在后堂處理公務(wù)，你們運氣還不錯，錢師爺愿意見你們，一般事他能做主，不必驚動大老爺，你們隨我來。”
進了大門，是一個寬敞的前院，正中一條甬道，兩側(cè)各有跨院。從甬道走進第二道門，便看到中間有個亭子，中間有塊石碑，上書“公生明”三個大字，背后則是十六個字：“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若是平時旅游看到這樣的古跡，夏天南不得要流連觀賞一番，不過現(xiàn)在穿回了古代，這樣的玩意以后要多少有多少，再者眼下前途難測，還是解決了生存危機再談其他。
兩人隨矮個子衙役來到縣衙東側(cè)一間偏房，看見中間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想必就是衙役所的錢師爺了。夏天南上前作揖施禮：“人夏天南，見過錢師爺”。
錢師爺捻了捻胡須，“究竟何事求見縣尊，先與我聽。”
夏天南單刀直入：“人欲代替胡家胡崗生，代繳馬裊鹽場鹽課。”
錢師爺沒見過話這么直白的，不由得腹誹了一番。他不急不忙道：“此事向來由我經(jīng)手，胡崗生代繳鹽課多年，并無過錯，怎能憑你一句話就換人？”他并不知道胡崗生已死，以為是外來戶與地大戶利益之爭。
夏天南不會古代讀書人的彎彎繞繞，無法曉之以理，只能動之以利：“師爺，胡崗生代繳鹽課，除去交給縣里的一成外，他給縣尊多少孝敬，我一切照舊，另外比照縣尊孝敬師爺，縣尊多少，師爺就得多少。”他猜測胡崗生一定給了縣令好處，但未必給了錢師爺，就算給了，也肯定低于縣令。
錢師爺頓時動了心，胡崗生每年私下給縣太爺一百兩，作為經(jīng)手人的自己，只得三十兩，現(xiàn)在這姓夏的商人一下愿給自己加了兩成多，的確可以考慮換人。
夏天南看錢師爺動了心，暗道打鐵得趁熱，朝譚山努了下嘴。譚山很是不舍，但不敢表露出來，摸出一錠銀子遞給錢師爺。
錢師爺將銀子在袖中掂了掂，約莫五兩左右，心情頓時大好。他咳嗽一聲：“既然夏老弟愿為縣鹽政出力，想來縣尊也必定會贊同，此事便先定下，我回頭稟報縣尊，只需從月開始到戶房繳納折色就是。”
事情順利辦成，夏天南松了一口氣，試探著問了句：“那胡家那邊……”
錢師爺不屑一顧：“此等事，縣尊公務(wù)繁忙，無暇處理，我誰代繳，就是誰代繳，在戶房改了冊子就行。”心里補充了一句，除非他開的價碼更高。
夏天南大喜，謝過錢師爺，和譚山出了縣衙。
譚山還在心痛送出去的錢財，一邊搖頭一邊嘆氣，送給錢師爺?shù)奈鍍摄y子足夠他一家四口幾個月吃喝。
夏天南看著他唉聲嘆氣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區(qū)區(qū)五兩銀子，眼光放長遠一點，我過讓村都過上好日子，你等著瞧吧。”
譚山口中應(yīng)下，心中自是不信。
二人經(jīng)過一個鐵匠鋪，夏天南想起需武裝下村里的青壯，應(yīng)付胡家的報復(fù)，停下腳步，向老板打聽打造鐵器價格。老板答曰：“得看重量和打造難易程度。”
夏天南比劃了一下：“巴掌長的槍頭，多少錢一根？”
老板估算了下：“精細打造，一百二十文一根。”
“不必精細，粗陋些無妨。”
“那么九十文，如果用劣鐵，可以七十五文，保證夠硬，就是脆了些，時間長了怕斷。”
“只要硬就行，不怕脆。”夏天南伸出兩根手指，“七十文，五十根，如何？”
“成交！”老板很開心，臨高縣城人寡，平素張家打把菜刀，李家打把鋤頭，不過幾十幾百文的買賣，今日開張就有幾千文的生意，態(tài)度殷勤了不少：“客官何時要貨？”
“快好！”夏天南考慮到胡家可能到來的報復(fù)，恨不得今天就打造出來。
“最快三天后。”
“若能后日交貨，我再加五百文。”
老板咬咬牙，大不了連同徒弟日夜趕工，點頭：“后日就后日，不過客官請先交兩百文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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