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粗腿和馬威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uukla

    一個時辰后，后金大軍再度有了動作。隨著海螺聲響起，龐大的隊伍再度往棱堡逼來，只不過這一次頂在最前面的不是包衣和漢軍，而是大群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哭喪著臉，在韃子的刀槍威逼下緩緩前進。

    蘇粗腿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但立刻明白了韃子的意圖，臉色都變了。

    “韃子居然驅(qū)使當?shù)匕傩諄砉コ牵　?br />
    馬威無奈地搖搖頭：“韃子粗鄙如同禽獸，這種下三濫的招數(shù)在邊鎮(zhèn)經(jīng)常使用……只是可憐了這些百姓了。”

    蘇粗腿看著韃子的軍隊在百姓的身后來靠近城墻，心里焦急，但不知該如何是好，向林偉業(yè)請示：“總兵大人，這該怎么辦才好？”

    林偉業(yè)往前方望去，最前面的百姓幾乎能看見五官面貌了，看見這些人恐慌、害怕、無助的神情，他心里覺得很難受，回過頭問：“粗腿，有什么辦法能不傷害百姓也能擊退韃子嗎？”

    “絕無可能。”蘇粗腿搖頭道，“韃子和百姓混在一起，刀槍無眼，大羅金仙都做不到。”

    馬威咬咬牙：“總兵大人，如果因為怕誤傷百姓而不予抵抗，咱們這幾千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韃子可不是善男信女，咱們殺了他們這么多人，一旦被他們攻破城堡，絕對殺個雞犬不留。”

    林偉業(yè)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么。

    馬威繼續(xù)：“況且，就算咱們都死光了，這些百姓也不會有活路，老弱部砍了，青壯和年輕婦女都會擄走……”

    蘇粗腿遲疑地開口：“難道把槍口對準百姓？總兵大人和將軍的名聲會不會受影響？”

    “名聲都是虛的，哪有將士們的性命重要？”馬威臉紅脖子粗地，“難不成為了一虛名，就把脖子伸過去讓韃子砍？”

    林偉業(yè)終于開口，他像是下定了一個極大的決心，鄭重地：“馬威的對，我們不能因為道德的束縛把獨立團幾千將士置于險地，這是極其愚蠢而且不負責任的做法。粗腿，你下令戰(zhàn)斗吧，該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顧忌太多，有什么惡名，我來擔著。”

    蘇粗腿看著城下——藏身于百姓之后的韃子臉上猙獰的表情幾乎都能看見了——他長出一口氣，頭道：“屬下知道該怎么做了。”

    他下達了命令：“命令城墻上所有的連、排，先朝天鳴槍示警，然后喊話，讓百姓自行逃離戰(zhàn)場，免得吃槍子。進入城堡前百步者，格殺勿論！”雖然面對背后的刀槍逃走的幾率不是很大，有可能被韃子殺害，但至少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韃子如果追擊百姓，勢必會讓自己的陣腳大亂，多半不會窮追不舍——如果進入棱堡的交叉火力范圍就完沒有活路，而且會給韃子擋子彈，死得更沒有價值。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相信腦袋靈光的百姓會作出選擇。

    命令被層層傳達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呯呯呯”的槍聲響起，被打怕了的甲兵們下意識地頭一縮，躲在百姓的身后。不過并沒有鉛彈飛過來，仔細一看，城墻上守軍的火銃槍口都是朝天的。

    獨立團的士兵們開始喊話。

    “鄉(xiāng)親們，槍炮無眼，再往前走，就會吃鉛子，你們要想清楚。”

    “各位叔嬸、兄弟姐妹，趕緊往兩邊跑吧，韃子如果追你們，我們用炮子招呼他們！”

    “咱們雖然吃了餉當了兵，但都是登萊兩州的子弟，如果你們給韃子做炮灰，不管是韃子乘虛而入，還是我們被迫傷害你們，都是親者恨仇者快的事，你們要想清楚啊！”

    ……

    喊話聲此起彼伏，正在哆哆嗦嗦前進的百姓聽了有些遲疑。后面的甲兵感受到了這種變化，舉起刀劍，順手砍了十幾個人，有懂漢話的牛錄章京大聲呵斥：“不要有僥幸的心思，遲疑不前者，殺無赦！”

    有年幼的孩童害怕地哭了起來，母親趕緊去掩嘴，怕惹怒了韃子。不過還是遲了一步，一個披著鎖子甲的甲兵大踏步走上來，掄起一把短斧，“嚓”地一聲砍斷了孩童的頭顱，鮮血噴了一地，母親目睹兒子的慘狀，心如刀絞，尖叫一聲，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百姓們騷動起來，連孩子都殺，韃子的兇殘深深刺激到了他們的神經(jīng)。

    年輕氣盛的青壯們互相使眼色、聲嘀咕，交換看法。

    “怎么樣，當兵的能殺韃子，咱們也是站著撒尿的漢子，不如回頭搶幾把刀和韃子拼了，總好過窩窩囊囊地死？”

    “就是，韃子連孩子都不放過，還會放過咱們？”

    “聽被韃子抓了，要么被砍了腦袋，要么就被抓回遼東做奴隸，豬狗不如，我可不想這么活一輩子。”

    幾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聽到了，吹胡子瞪眼：“你們懂什么？赤手空拳能打得過韃子嗎？還不如聽韃子的話，往前走，前面的兵都是登州、萊州地人，指不定是認識的，他們不會開槍打咱們的。”、

    有青壯忍不住反駁：“既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咱們這么上去讓人家為難，不是害了他們嗎？人家是殺韃子的好漢，我們卻做縮頭烏龜，給韃子擋槍炮？如果他們不忍心開槍，韃子上了城墻，死的就是他們。”

    “你們懂個屁，這些當兵的都是吃皇糧拿餉銀的，打仗送死是他們該做的，咱們老百姓憑什么要聽他們的話？他們死總好過我們死。”

    這些老者多半是族長、里長之類的人物，平日里話很有份量，雖然被俘，積威還在，他們一開口，青壯們的想法就被強行壓制了下去。百姓們繼續(xù)在韃子的監(jiān)視下緩緩向前。

    眼見喊話無效，蘇粗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對林偉業(yè)：“我低估山東百姓的血性了，沒人反抗也就罷了，居然沒一個人敢逃跑！”

    林偉業(yè)心里天人交戰(zhàn)，緊緊咬住嘴唇，咬出了血痕都沒發(fā)覺。過了一會，他從牙齒縫里蹦出一句話：“不管啦，進入射程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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