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偉業(yè)問:“既然如此,那當初老老實實呆在瓊州府猥瑣發(fā)育不更好,為什么要跑到京城來和崇禎、楊嗣昌死磕?”
“其實在京城鬧這么一出,有很大的偶然性,但和我的目標是一致的。”夏天南解釋道,“龜縮在瓊州發(fā)展固然風險最,可是見效慢。沒有權限、沒有官方名義,無論是招納流民,還是吸引人才,都有很大的局限性。我們通過參與山東平叛、擊敗高迎祥,弄一批流民算一批,都是一錘子買賣,沒有可持續(xù)性,等當?shù)鼐謩菀环(wěn)定下來,我們就失去了移民的來源,這樣下去,我的十萬大軍何時才能練成;另外,我一個地方武將,別讀書人或胥吏主動投效了,就算放下身段拉攏也很難拉到人,現(xiàn)有的一些人都是連哄帶嚇、走投無路才拿下的。我需要大量的移民,也需要管理人才,否則只能在一省之地做土霸王,怎么和皇太極等人爭天下。”
“難道現(xiàn)在這么做就可以改變這種局面了?”
夏天南用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圈,再畫了一個:“你看,假如大圈是大陸,圈是瓊州府,中間隔著大海固然是安的屏障,同時也是一種隔閡,讓我們游離于大陸主流圈子之外,很多事情做起來事倍功半。”他又用腳在大圈邊緣畫出一條線,像是一根刺扎進了圈中,“如果我讓山東半獨立,處于我的控制之下,就等同于在大明的軀體上插了一根放血的管子,我就有了吸收移民的穩(wěn)定渠道,只要在流寇身上想點辦法,中原的流民就能從這里源源不斷地流向瓊州。”
林偉業(yè)點了點頭:“難怪你念念不忘要拿下山東,這是一個重要原因吧?既能接觸流寇的勢力范圍,又保持在一個相對安的距離,還有出海口從海洋通往瓊州,的確沒有第二個地方同時符合這幾點要求了。”
“從理論上來,南直隸也勉強符合上述幾點要求,不過這里的士紳豪族勢力太大,盤根錯節(jié),遠不如山東容易控制。再,山東可以作為鉗制流寇和韃子的一個重要據(jù)點,這一條作用是南直隸無法取代的。”夏天南解釋道,“另外,如果崇禎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插手山東和兩廣的地方事務,雖然無法取代官府,但是可以以此為理由招納不得志的讀書人,儲備管理人才。”
林偉業(yè)皺眉道:“我不是太懂,就算你能插手地方賦稅、采礦等事,畢竟不是官府,也給不了人家編制,人家憑什么跟你混?”
夏天南嘿嘿笑道:“你是搞技術的,但也是在國企混的,難道不懂國人的心思?在舊時空,學生選個班干部都要拉票,做個村主任都要賄選,街道大媽戴個紅袖章之后都威風八面,這些人難道有編制,難道是正式的官職?國人對權力和官位的向往從古至今都不曾改變,可身居高位的畢竟只是少數(shù)人,更多的人就只能依附權力,打雜跑腿,即便這樣還是讓很多人趨之若鶩——還記得我們在瓊州代繳賦稅時碰到過的那些幫閑嗎?他們沒有任何官方身份,只是戶房書吏以及衙役的爪牙,卻過的非常滋潤,在鄉(xiāng)間稱王稱霸——到時我只要給那些考取功名無望的落魄文人提供一條出路,哪怕沒有官方的編制,保管有很多人擠破了頭要混進來。”
林偉業(yè)嘆道:“性格決定命運。你做事總是不講規(guī)矩,游走于灰色地帶,可偏偏效果很好,而我只知道循規(guī)蹈矩、埋頭苦干。所以你無論前世今生都是老大,而我始終只是個做技術的……”
“呵呵,不要把我的這么不堪,這叫開拓創(chuàng)新、不拘一格……”
金鑾殿上。
聽完溫體仁轉述完夏天南的要求,所有人都沉默了。任誰都知道這條件過于苛刻,完是要打造一個大明版的藩鎮(zhèn),以今上的性子,是不可能答應的。而夏天南又不是省油的燈,惱羞成怒之下,大軍屠城似乎不可避免,這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要卷入一場浩劫了。
絕望的情緒在群臣之間彌漫,大殿之中死一般的寂靜。
崇禎臉色很難看,望著這些如喪考妣的臣子,厲聲問:“你們都是朕的左膀右臂,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現(xiàn)在局勢危急,有誰能替朕解決這個困局?”
大多數(shù)人都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現(xiàn)在的局勢已經走入了死胡同,手握重兵的軍閥逼宮,君王不愿服軟,沒有中間的道路可走,這種情況下,就算蘇秦再世、張儀復生也無能為力。
一直沉默的楊嗣昌開口了。他一臉義憤地:“陛下,夏賊如此猖狂,絕不能如他所愿,否則,君將不君、臣將不臣,朝綱大亂……”
溫體仁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問道:“敢問楊侍郎,道理誰都懂,有何良策退兵?”
楊嗣昌略一思索,道:“陛下,賊人只圍住了南、東、西三面,臣愿請纓從北面玄武門出宮,收攏京營殘部,召班軍(注1)入京,與騰驤四衛(wèi)里應外合,驅逐賊人。”
文武百官聽了這話,心里都想罵娘。特么的你楊文弱自己溜出去了,卻把我們留在這里,等你把人召齊要到猴年馬月去了,到時我們估計也死翹翹了。再就算召齊人馬,未必也打得過瓊海軍,人家可是能打得韃子郡王、貝勒狼狽逃竄的牛人,而且還有山西、宣府兩大邊鎮(zhèn)助陣,你那些老爺兵只怕不夠塞牙縫的。
溫體仁反駁道:“遠水難解近渴,夏天南聲稱午時就要動手,按你的法子,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你可曾想過陛下的安危?”
楊嗣昌語塞,無言以對。
溫體仁看了看楊嗣昌,又看了看猶疑不定的崇禎,決心拋出夏天南的殺手锏,破解現(xiàn)在的僵局。
“陛下,夏天南還,他要帶潘達和王洪二人上殿,將某人通虜叛國、自毀長城、暗中資敵的行徑公布天下……”
楊嗣昌臉色大變,險些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對他而言,這就是他的死穴,千軍萬馬兵臨城下都不如通虜資敵的罪名有殺傷力。
崇禎也心下惴惴。夏天南如果死抓著這一點不放,不光是楊嗣昌,搞不好把他牽扯進來,他這圣明之君的口碑和名聲也要毀于一旦。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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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京營軍士除來自京師衛(wèi)軍外,調中都留守司及山東、河南、大寧三都司衛(wèi)所馬步官軍輪番到京師宿衛(wèi)和操練,稱為班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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