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枝椏灑在元尾的臉上,那樹葉的影子變幻著,一會像個笑臉一會又像個哭臉。
“好硌人啊!”元尾蠕動著四肢醒了過來,后背上感到一陣陣酸麻。
他雙手拄著拐杖站起身,這才發現身后依著睡了一夜的大樹有些不同。兩季山所處地域偏北,山上大多數是鬼槐、鬼楸、黑松、鐵桐等高大樹系以及各種各樣的低矮灌木,而眼前的這棵卻是元尾從未見過的樹種。且不樹干上遍布嶙峋凸起的疙瘩,單單那粗壯的樹干以及高聳入云的高度就讓他吃驚不。
從木屋到猴子溝的山路元尾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他以前還從未發現過這棵巨樹的存在。好奇的撫摸著樹干上的疙瘩,元尾一陣陣的感嘆不已。
“好大的樹啊!昨晚怎么就沒發現呢?”
“好丑的樹啊!世上竟然還有這么難看的樹!”
繞著大樹走了幾圈,元尾把蛇杖纏到腰間,張開雙臂開始測量樹干的粗細。
七個臂展的長度還余了一大塊!
突兀出現的大樹讓元尾興奮了一陣,卻也沒有多想。惦記著昨天堂妹來探望自己,在感嘆了一會后他還是一瘸一拐的趕往自己的木屋。
一個時辰后,元尾回到靠近山腳一塊巨石下的木屋。
木屋是由一些粗大的樹枝混亂搭建而成,只有一個成年人的高度,長寬也就兩丈見方,石塊、圓木、粗樹枝做墻,厚厚的茅草做頂,雖然簡陋,看起來也算細密、堅固。屋內一個土石樹枝混合結構的床還有一張石桌、兩個藤條做成的矮凳,的空間不算怎么擁擠,反而顯得整潔、明快還有點山花的清香。木屋前有一塊的藥田,幾種常見的藥材生長的正旺。
輕輕推開虛掩著的柴門,屋內石桌上果然放了幾個金黃色的棒子面窩窩頭,這可能是堂妹幾頓不吃才省下的口糧,元尾心里莫名的涌上一絲溫暖。
平日里元尾靠著山果野菜充饑,這窩頭是少見的美味。狼吞虎咽的吞下一個窩頭后,他珍惜的將剩下的揣在懷里。看看時間還早,又閑的有些無聊,元尾思索著要去黃石村附近看看堂妹,即使不能面對面,遠遠的看上一眼也是一種很大的滿足。
隨手關上柴門,元尾眼前的林中閃過一道灰影。
“灰灰!灰灰!是你嗎?”元尾大聲呼喚。
林中半天沒有回應。
“肯定是你,我都看到你了,趕緊給我出來!”
又過了一刻,樹后期期艾艾的出來一頭半人高的灰色山狼。如果這兇猛的山狼出現在山民眼中,不知道會嚇破多少人的膽。然而手無縛雞之力的元尾卻像見了好朋友一樣欣喜萬分。
“臭子我就知道是你,還敢跟我捉迷藏,看我怎么整你!”元尾著就迎了上去。
灰狼卻不怎么熱情,土黃色的三角眼里滿是不屑,甚至故意把屁股轉過來沖著元尾扭了幾下。
元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它摟在懷里,頭對頭的亂拱一氣。這灰狼雖然看著雄壯、其實也只有兩歲的年齡,按還是元尾看著長大的。當年灰狼還沒出生,元尾就曾經給它的母親醫治過腿傷。后來母狼多次帶著山雞野兔來答謝元尾,元尾也由此和狼群有了不解之緣。
“灰灰!你今天陪我去黃石村好不好啊!我想看看鈴鐺妹妹!好不好啊,你話啊!”
或許對灰灰這柔弱的名字有所抵觸,灰狼任憑元尾抱著自己脖子一陣搖晃,硬是不肯有所表示。
“你就陪我去嘛!我自己一個人路上好無聊的,連個話的人都沒有!”
灰狼依然一動不動的如同一塊山石。
“你真的不陪我?”
“求你了行不?”
“下次你摔斷骨頭擦破皮可別來找我!”
不知道是元尾的威逼利誘起了作用,還是灰狼自知熬不過去這男孩的嘮叨,它終于妥協了,垂頭喪氣的站起來向黃石村走去。
一人一狼走在山間,元尾愉悅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
“灰灰你昨天去哪里了?我喊你你聽到了沒?”
“你最近和花花打架沒有?你有沒有欺負她?”
元尾的歡樂,山狼的腦袋垂的低,低到幾乎像個野豬一樣把鼻子埋進路上的枯枝落葉里。
穿過一片高大樹林,然后是一人深的灌木叢,又過了一個時辰,透過灌木之間的縫隙,黃石村低矮的房子已經遙遙在望。
“灰灰你低一點,別嚇著人!”元尾邊邊用手撫摸著山狼的腦袋。而實際上山狼要比他矮上老大一截,隱藏在灌木中外人根無法看到。
灌木叢與黃石村之間是大片大片的梯田,這是村民們維持生計的土地,好在這些梯田也算肥沃,風調雨順的年頭里還能攢下些口糧。此時正值初夏,田地里伺弄莊稼的人很多,也有幾個頑皮的孩子在田間地頭嬉戲。
“大叔一家、二叔一家都在地里忙呢!”
“我看到鈴鐺妹妹了!看到了!看到了!”
因為從被人拋棄,八歲時又被無情驅趕,元尾對于親情有著特別強烈的渴望,看著所謂的叔父家,的心里沒有一點憎恨,有的只是親切。而對于唯一善待自己的堂妹,更有一種濃到無法化開的疼愛。
“啞巴!啞巴!長的像朵花!
不會哭!不會笑!長大誰娶她!”
快樂的童謠從田間傳出,這讓元尾來美妙的心情布上陰云。
堂妹鈴鐺秀氣可愛,尖尖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睛、淡淡的眉毛,巧的鼻子和嘴巴,粉雕玉琢般的可愛,論起長相也能算是黃石村的第一朵花。可惜她先天就不會話,長大后估計無法找到理想的婆家。這來是二叔一家人的痛,可是現在忙于農活,大人們顯然無法顧及孩子們的瞎鬧。
元尾心里不痛快,他知道堂妹雖然不會話,但是卻能聽得到。
“又是榔頭幾個熊孩子!鈴鐺長大了沒人娶我會娶!管你們什么事!”
嘟囔了一句,元尾轉頭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灰灰,眉頭一皺有了主意。
“灰灰,你跑出去嚇唬嚇唬榔頭他們好不好啊!不過不能咬他們!等他們哭了就趕緊回來,知道嗎!”
灰灰似乎很樂意干這樣的惡作劇,壓低嗓子嗷嗚了一聲,一條灰影閃電一樣從灌木叢中竄出直奔田間那幾個男孩。
叫榔頭的男孩長的虎頭虎腦,十多歲的年紀已經讓他有了些許男子漢的氣概。但這只是表面上而已,當他看清一頭牛犢大的山狼迎面撲來時,來哼著曲的嘴巴像是被撐開一樣,嗓子里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響。由腳后跟升起的一股寒意瞬間凝固了他的身體,這個半大子像稻草人一樣楞在那里,忘記了逃跑。
其他的幾個孩子也是這樣的情況,兩季山的野獸很少出現在村外,灰灰在他們眼里要比夢中的惡魔還要恐怖。
嬉鬧的孩子突然閉上了嘴巴,這讓田間彎腰勞作的人們感到好奇,當他們看清山狼的身影,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幾個孩子沒命了。
然而灰灰只是掠過孩子們的身邊,然后又像閃電一樣消失在了附近的灌木叢里。
片刻之后,幾個孩子毫無顧忌的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提著鋤頭鐮刀等農具趕過來的大人們依稀還能嗅到他們身上尿騷屎臭味。
俏立在田間的鈴鐺望向灰狼消失的地方,會心的笑了。作為兩季山的常客,她當然認識元尾的那些山獸朋友,聰慧如她,自然明白這是堂兄幫她施展的手段。
藏在灌木叢中的元尾早已笑到滿地翻滾,甚至沒有發現灰灰趁機悄悄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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