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顛簸難行,徒步走了三五里的白衣終于是不禁感嘆,步行確實沒有騎馬快。就像來時雖然和阿綾同乘一匹馬,但是這時也應該到了山里的人家了,何苦如今還望山興嘆。
拋去滿腹的牢騷,白衣也不曾停步,就他而言,這點山路并不能夠讓他感覺疲憊。但是孤身一人的感覺,實在是有些無聊。實話,他也想過當初裝個傻,留阿綾一起走,作為一個雄性生物,多半有過那些心思。可是,他終究是不忍再拖累一個他頗有好感的人,縱使是虛假,那也的的確確是一個承載了情感的活生生的人。相處日久,豈能沒有感情。然而想這么多也沒有什么用,如今該不該的都了,該做不該做的也都做了,還有什么好的呢。
剛入冬的太陽褪去了曾經的熱烈,白衣看著自己這身外套上圍著言和縫上的狐裘,多少有些欣慰與無奈。這么亮眼的裝扮,一點兒也沒有野外生存的感覺,倒像是富家公子出游,真是有夠違和的。
然而過耳的風聲稀疏,顫動著昨日的別離,不免懷想,不免傷情。白衣知道自己,并非是多么堅強的人,他只是些微有那么一些倔強,一些不愿意臣服別人的驕傲與別扭而已。至于堅強的意志,從來都只是被那個人所影響而已。
此時他卻忽然聽到了急促而熟悉的馬蹄聲,像是燃動的烈火,嗶哩嗶哩地燒著,一直蔓延到他的面前。這是幻覺嗎,高頭大馬遮蔽了冬日并不明顯的天光,在他眼中卻反而更加熾烈灼熱。就像昨夜飲下的烈酒,一道濃烈的火線燃盡了內臟心腑,催動著未散的醉意升騰。
“你,怎么來了?”白衣踟躇地問道。他有點難以置信,按道理,經過昨晚的決裂,她不應該跟自己老死不相往來嗎?這一次又是因為什么,才忽然去了又折返呢?白衣的少年迷茫了,他頭一次發現他從來沒有懂得過人心的變化,明明毫無道理的事情,竟然會顯得這樣理所當然。
是的,理所當然。她是樂正綾,所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她注定是最強,她注定能夠去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因為她叫做樂正綾。
黑色的發絲在赤紅的發帶的約束下肆意飄蕩,猶如火焰一般的瞳孔深深打量著面前這個迷茫彷徨的少年,她不屑地挑起了眉眼,像是在嘲笑他的怯懦與軟弱,然而這一幕在白衣心中好像似曾相識。
他終究還是那個從未被她放在眼里的瘋子嗎?白衣多多少少曾經期冀過她能夠正視他,可惜,他終究是無法成為那么勇敢的人。
沒有得到回答的白衣,或者已經明白對方答案的白衣避開了對方,打算繞行,他還是那樣的決定。他們之間并不合適,而且他已經有言和了,何必再傷別人的心,那絕不是他所期望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看著前路又被那個火焰似的身影所阻擋,白衣也不免像是感到了被灼傷的疼痛一樣皺了皺眉頭,冷冷地問道。他不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了嗎?為什么還要苦苦糾纏不休?
然而并未留神,白衣就看見了耳側的槍尖,一股沛然的大力從槍尖上傳遞了過來,驟然將他挑飛。身處半空,白衣的少年右手按劍,隨時準備反擊。可是阿綾并沒有給他反擊的機會,縱馬一躍,似乎是在半空一個彎月的折返,就擒住了白衣的少年,依舊是像來時一樣,抱他在懷里。
而此時半空之中,只余下阿綾的一聲嗤笑。
“真是聒噪。”
“什么意思!”白衣驟然怒斥道,他是真的被阿綾勾動了心中的怒火。此時的少年絕對已經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屈辱,他也放下了之前心中所有的算計,這一刻他是真的被對方灼燒到了自己的真實。
然而下一刻,阿綾的動作卻讓他猝不及防,始料未及。那個火焰般的少女就像是鳳凰飲水一般地輕輕低垂了一下腦袋,生澀卻又執著熱烈地緊咬著他的嘴唇。眼神中毫無保留地展現了自己的性情,驟然將白衣的少年震懾,忘記了所有的抵抗。
“就是這個意思。”****了白衣嘴角流溢的血跡,阿綾斬釘截鐵地道。
白衣此時已經忘記了自己唇角的疼痛,也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他只是怔怔地盯著那雙毫不作偽的眼眸,盯著那里面從未熄滅的火焰,似乎身處無止境的幻夢之中。并非是如今的他不夠清醒,而是此時的他太過清醒了,他竟然發現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被強吻的那一刻,他竟然真的察覺到了自己心動了,沉醉在那樣生澀的熱烈之中了。
不不不,我不能這樣想。白衣好似方才醒悟,他試圖告誡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他還有責任,他還有一直對他溫柔以待的言和。他又怎么能夠這樣輕易地移情別戀,被別人俘獲。是的,他還有言和。
阿綾可不會等他醒悟,她將一張紙條遞到了白衣面前,那是言和的筆跡。似乎言和早已經料到了阿綾會在今天離開,特地等白衣走了以后再傳信給自己的摯友。而那張紙條上只有四個字“照顧好他”。
這下白衣是徹底傻眼了,他并不明白這是為什么。明明他和言和感情深厚,琴瑟祥和,沒有任何矛盾,怎么會這樣將自己交給阿綾,言和應該不是這樣就放手的人啊。
“自己想去。”阿綾看出了白衣的疑惑,但是她并未解答,反而一臉得意地嬌嗔道。似乎剛才那樣的勇敢也是消耗她不少的熱度,對于她而言,最悲哀的不是不能回應,而是懷中的少年心中沒有自己不愿意回應,那種無果的單相思才是最傷人的。而在眼神相交的那一刻,她也看出了他強忍著的無奈,雖然因為他心中還有別人的影子,但是在那一刻懷中的這個人也和自己一樣燃燒了起來。
她看到了白衣眼中那道火焰的影子,雖然微弱,但是和她一樣的熱烈。至于言和,反正摯友的意思是,只要正妻的名分。她們自然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只是將白衣蒙在了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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