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什么?”
白衣大刺刺地往實木雕花的椅背上一靠,面上的笑容分外微妙。uukla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額角,有意無意地遮住了那雙澄澈的,無法藏住秘密的眼眸。
面對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天依只能在一旁笑而不語。她倒是不在意,這位夫君到底會給出怎樣一個答復(fù)。過來圍觀,也不過是來湊個熱鬧而已。
“不是我們要問什么,而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緣木冷著臉呵斥。
她的眉眼結(jié)著霜冰冬寒,言語冷透,仿佛初春寒意未消的那個深寒時刻。她不能夠接受,這個人將自己的性命不當(dāng)做一回事的可笑態(tài)度。
他,如今可是她們的家人。而且,就算是不死,也應(yīng)該會有一個極限的。
這世上,怎么會有真的永生不死的人!
白衣也沒有生氣,他的眼神里透著從未有過的溫潤,卻被擋在了自己的手掌之后。他有些莫名的恐懼,這是他從未經(jīng)歷過的關(guān)心,也是他一直奢求卻又敬而遠(yuǎn)之的東西。
換做以前的他,估計會對這種畏懼嗤之以鼻。
用他自己的話,一柄劍,不能沾染溫柔,會生銹的。
不過,人都是會有所改變的,更不要,現(xiàn)在的他也是想著去改變的。于是,他試著根據(jù)自己的領(lǐng)悟來明,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所以我想過了,你們?nèi)绻胫赖脑挘灰獑柫耍揖蜁!?br />
可惜,沒有人相信,就算緣木也只是將信將疑地看著,卻沒有問出半個問題。或許,對她們而言,面前這個突然軟化下來的白衣突然變得不真實起來,令她們駐足不前,唯恐依舊是無法捉摸的幻象。
這個少年太過神秘了啊!
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處來,也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教會了他那些孤高傲絕于世的意境武功,更沒有人知道他身上為什么會存在“不死”這種傳中都不曾被人擁有過的東西。
他虛幻得好似一個不曾存在于世間的仙人,來到世間,也許只是一個可笑又可悲的意外。
沒有對視,白衣看不見那些女孩子眼中的躊躇和猶疑,但是,從那種驟然沉靜的氛圍之中,他的的確確地察覺到了她們的畏懼和不安。
“好了好了,既然夫君知道錯了,你們就不要再深究了吧。”天依忽然開口,潤物無聲地消解了僵硬的氛圍。她順勢將緣木她們趕了出去,望著依舊遮著眼睛的少年,露出了月牙般的微笑。
“你真的是變了呢?”天依嘆息一句,語氣里面包含著某種欣慰的心情。
她為他這樣的改變而歡喜,就算這改變并非是因為她而做出的,她心里也是喜歡的。畢竟,這是他所做出的改變,而且是好的改變。
白衣卻有些沮喪,他無奈地看著面前溫婉的微笑,眉宇間的陰郁不曾有半分消解。月光斜照入了屋子里,卻只給他留下了一片陰影。
鏘錯一聲,天依將他的龍淵劍遞到了他的手邊,像是洞徹了他的喜好習(xí)慣。
接過這柄顯得銹跡斑斑的古劍,白衣不由地照著自己過往的習(xí)慣敲起了被綢布細(xì)密裹起的劍柄,心中絲絲惆悵和嘆息。
感受著與過往迥異的手感,沒有了指尖與冰鐵撞擊的刺痛感,也沒有了雜音。
這就是如今的他,雖然被絲綢包裹,卻是一柄已經(jīng)銹跡斑斑的廢舊古劍了。沒有了鋒利的刃,他到底算是什么呢?
貪戀溫柔,卻悵然痛失過往,現(xiàn)在的白衣,多了幾分敏感脆弱的猶疑。獨坐彈劍的身影,顯得可憐又孤獨。
然而這個時候,那雙遞上了劍的玉手又一次地遞上了自己。天依沒有強硬拿開那柄令白衣追憶傷心的古劍,而是按著那只在劍柄上摩挲的手掌,手心貼著手背,溫柔而執(zhí)著地傳遞著她心中的溫度。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天依的眼神淺淺,卻始終如新。
白衣終于放開了手中的古劍,他騙得了別人,卻始終無法面對自己。他如今終于明白了膽怯到底是怎樣一種滋味,為什么當(dāng)初他要舍棄那些煩惱,為什么他的性竟然會執(zhí)著入骨,幾生幾世不曾斷絕。
他是個膽怯的人啊
他從來就是一個膽怯的人啊
一直存在于他心湖之中的那個仙女,當(dāng)初他不敢相信她是假的,而當(dāng)她犧牲了所有拯救他之后,他又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或許,過去他所想斬斷的,所想斷絕的,就是這樣一個畏懼猶疑,捉摸不定的自己。那是令他自己都無比厭惡的,敏感多疑的自己。
“為什么這樣愛我?”白衣盯著那雙淺顯易懂的眼眸,固執(zhí)地問著。他不懂,自己到底哪一值得面前這個一直溫婉聰慧的女孩去愛了?連他自己都厭惡這樣的自己,難道面前這位公主殿下竟然看不出他的性嗎?
“因為你就是你,不會成為別的人。”天依沒有被這個問題所傷害,也沒有被白衣那雙質(zhì)疑詰問的眼眸所傷害,她想一塊無暇的美玉,只反射了溫潤柔軟的光芒。她柔柔地帶著關(guān)切和包容,堅定不移地依偎在他并不算寬闊的胸懷里。
眼眸交接而視,白衣看不到任何值得懷疑的虛假,然而他依舊不能就這樣去相信。
世上真的會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嗎?
他是不信的,所以他不相信作為丑陋的人的自己,竟然也會有人真心愛著。這是,沒有道理的事情,所以,他是不信的。
“我聽過,從前杞國有一個人,一直在懷疑,天會不會掉下來。”沉默了半晌,面對白衣依舊懷疑的眼光,公主殿下如是道。
少年自然是聽過“杞人憂天”的典故,但是他沒有出言打斷,他不確定天依是否真的的就是這個故事,雖然,他真的和那個典故之中的人很相像。
白衣的沉默卻沒有阻礙公主殿下講故事的興致,她繼續(xù)興趣滿滿地道:“結(jié)果有人告訴他,天是不會掉下來的,因為天地間有四條又牢固又結(jié)實的維柱支撐著,所以肯定不會掉下來。”
“可是既然有維柱,那么這天就肯定掉下來過。那么誰又能夠肯定,這天不會再一次掉下來。”白衣忍不住插了一句,他自然也是聽過這個故事,所以他也一直有著疑惑。雖然這只是個虛幻的故事,但是他也想過,它會不會是真的呢?
會不會那個一直在懷疑的杞人才是真理的掌握者呢?這世上的天,真的傾倒坍塌過,就算被人修補,會修補得牢靠嗎?而且這牢靠也會有自己的極限,那么到了極限,它會不會再一次坍塌?坍塌之后,還會有人繼續(xù)修補嗎?
一個又一個的疑惑翻來覆去地涌動,讓白衣已經(jīng)忘記了懷中的公主殿下,還在給他講著那個他已經(jīng)聽過了無數(shù)次的故事。直到公主殿下沒好氣地瞪著他,然后撒嬌似得錘著他的胸口,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走神了。
眾生的煩惱還真是多,和尚的一沒錯,眾生皆苦,眾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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