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的事情,是我李家壓錯了寶,看錯了人。”李檀開始說道。
一旁的陳浮生臉上微微帶著笑意,這件事,的確應(yīng)該昭告天下了。自龐恭改革變法以來,他們皇親國戚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難過。新政就是在吸他們的血,扒他們的皮。以前玉盤珍饈,綾羅綢緞,只要內(nèi)府承受得起,沒人會說上一個不字。王公貴胄們購置下的土地,開辦的商業(yè),官營下扣出來的,總歸是能讓日子過得舒服的。
自從龐恭入了政事堂,內(nèi)府支取額度銳減就不多說了。最要命的是削了田地,加重富人稅,更是把鹽鐵專營行當(dāng)牢牢把控,不給人一絲空子可鉆。
陳浮生自從回到涯城之后,過慣了好日子。陳驍要用龐恭,要改革,那也沒有話說。然而龐恭似乎還嫌貴胄太過驕奢淫逸,還要再限包括皇室在內(nèi)的所有人的用度。此等變本加厲的行徑,是陳浮生無法忍受的。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陳浮生活動了一下手指。如今連買塊上好的寶石,還要掂量一下。這種日子,怎么過得下去?
奈何現(xiàn)在龐恭在政事堂一家獨大,能夠分庭抗禮的姬揆也是改革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扳倒龐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哪怕是尋常的死罪,陳驍都不一定舍得辦龐恭。唯有謀反大罪,這一處陳驍?shù)乃姥ǎ接锌赡堋R源藖斫璧稓⑷耍瑢嵲谑翘线m不過了。
陳浮生眼角的余光,落到了茍或身上。后者站在姬揆之策,微微頷首。
陳浮生滿意地笑了。
李檀開始講述,“當(dāng)年宇王兵敗之后,十殿閻羅拼死護(hù)衛(wèi)他,藏到了龐大人的家中。當(dāng)時龐大人是涯城郡郡守,也是宇王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險。”
“龐大人為宇王謀劃了炎中假死脫身之計,然后由大鯤幫相助,在勤王大軍包圍之下,成功將宇王及心腹等人秘密送出涯城。之后,我李家安排的人在城外接頭,一路護(hù)送,往蹇州而去。”李檀說得很是簡略,而且語氣也是相當(dāng)平淡。但是在場人聽在耳中,大抵可以想象得出來,當(dāng)時的情況是如何兇險。
一個謀反的皇子,糾結(jié)叛軍悍然攻打皇宮。這便是孤注一擲最好的注解,勝則黃袍加身,敗則死無葬身之地。當(dāng)年的宇王,還是敗了,敗在了當(dāng)年大鯤幫身為一個江湖幫派,竟然敢為天子守門。待到各路勤王之軍進(jìn)城之時,他就注定要面臨一個必死之局。
在死局之中,有膽,有心,更有能力尋找出一絲生機的人,絕對非同一般。
涯城風(fēng)波未過的亂局,岳葉楓的惻隱之心,李家意圖翻盤的希望,在龐恭的居中調(diào)度之下,竟然成功將宇王這個罪魁禍?zhǔn)祝统鲅某恰?br />
蹇州多山,難行路,也是大贠境內(nèi)最容易藏身的地方。宇王在那里隱姓埋名,結(jié)婚生子,直至六年之后,才被抓捕歸案。這件事,陳驍一直當(dāng)做隱秘,不容許天下人知曉。不過話又說回來,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既然天下有聽風(fēng)軒這等勢力在,又怎么可能真的有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宇王不是即死,而是六年之后再死,并且留下了血脈。這個秘密,能站上云頂大殿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但是今天,東山郡王陳浮生把這件事擺上了臺面,陳驍很不悅。或者說,他很生氣。
“宇王到了蹇州之后,也是由我們李家安排了身份,隱藏在一戶人家。十殿閻羅的殘余,留下來暗中守護(hù)。這一切,我是從家父口中知曉的。后來李家主脈被滅,也是家父學(xué)著故技重施,想要送我過去。只不過被我拒絕了。”李檀說著說著,不由有些絮叨起來。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青年,如今他也是人到中年。
李沐早已能獨當(dāng)一面,話說回來,自己似乎也沒有什么遺憾了。哦,遺憾還是有,只不過與李沐無關(guān)了。
李沐現(xiàn)在在涯城的消息,東山郡王都有特異讓他知曉。這都是為了讓李檀安心去死。為了防止意外,東山郡王還讓宋笛對李檀施展了勾魂**,保證他不會臨陣反悔。
“皇上,王爺,我知道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李檀伏倒在地。
陳浮生咧嘴一笑,“皇兄,這人證,應(yīng)該做不得假。”
陳驍也笑了起來,“人證什么的,做不做數(shù)。這是刑部來斷,英杰,你來說說。”他對著刑部尚書郭英杰招了招手。郭英杰從隊列之中走出來,來到臺階之前。陳驍點了他的名,但是這個難題,他可不敢接。
“陛下,俗語有言,人證物證具在。大贠律中刑律有言,人證與物證俱有效用,但是依具體事例裁定。以物證為主,人證為輔。二者相合,才能下定言。”郭英杰行禮道,“王爺所言知識,事關(guān)重大。如只有人證,一時之間,怕是難作裁定。”他這番回話,講明了自己的慎重,也給了自己一個臺階。
陳驍聽了這話,也是借著臺階就下。“朕也是這個意思。浮生,縱然你能證明他的身份,可空口無憑的道理,應(yīng)該不用朕教你吧?”
陳浮生沒有一絲詫異,他繼續(xù)說道:“身份如果不是真的,我也不會帶他來。物證,也有。當(dāng)年李家與龐大人來往的信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物證?”
陳驍眉頭皺起,“哦?看起來,你是有備而來?”
“皇兄。”陳浮生恭敬萬分,“為了大贠基業(yè),臣弟自然是要做完全準(zhǔn)備的。其實除了這個李家人,我還準(zhǔn)備了另外一個十分重要的人證。如果不出意外,有人會將她帶來,屆時,還請皇兄放他們進(jìn)來。”
陳驍?shù)皖^看著他,沒有說話。陳浮生很是耐心地等在原地。同出一母的兄弟二人,靜靜地對視著。他們不說話,在場做臣子的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最后,還是龐恭自己,打破了沉默。他從原先的位置走了出來,來到了陳驍面前,與陳浮生并肩而立。
“陛下。”龐恭一絲不茍的行禮,然后不緊不慢地說道,“此事,確實是我所為!”
在場大小官員俱是一愣,心下議論紛紛。奈何此時不能開口出聲,只能將所有想法按倒在心底。姬揆在龐恭走動的時候,心底就已經(jīng)升起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
皇上視龐恭為左膀右臂,為大贠中興的肱骨之臣。但是不管什么事情,與謀反二字沾上邊,那便是洗不掉的屎,撇不清的騷。尋常人避諱不及,龐恭這一頭撞上去,實在是不智。
更何況皇上剛才讓郭英杰來找臺階,擺明了是想要保龐恭。面對陳浮生的指控,龐恭若是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做過,只要不是親口承認(rèn),再大的罪,恐怕也就是一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姬揆自己心中都替陳驍擬好了處置方案,按照大贠律中的避退之則,趕龐恭回家休息一段時間,然后再啟用就行了。但是現(xiàn)在,龐恭自己當(dāng)眾親口承認(rèn)了,用不客氣的話來說,那就是相當(dāng)于嫌犯親口認(rèn)罪。這可是一件麻煩事。
“倔老頭就是倔老頭,自己倔不打緊,這讓陛下如何下的來臺啊!”姬揆嘆道。
陳驍將目光,落到了為自己,為大贠辛苦多年的老臣身上。他最初是陳天宇那個逆臣賊子舉薦的不假,但是他是真的有大才。哪怕當(dāng)初因為這件事被御史臺攻訐,陳驍也是一手壓了下來,鐵了心要啟用龐恭。之后拜龐恭為相,讓龐恭力主改革,可謂是將龐恭推到了最前面。
在一眾非議,懷疑,反對聲里,龐恭能夠如同礁石一般一動不動,那全是因為有大贠天子站在身后!
龐恭那有話直說,有事便做的執(zhí)拗性子,是他主導(dǎo)變革,不畏風(fēng)雨所動的最有力的內(nèi)心支撐。然而在今天,這性子卻給了陳驍一個難題。
自己痛恨宇王謀反一事,哪怕時至今日,依舊還在追究當(dāng)年所有涉事之人。大贠大小官員,只要能夠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宇王謀反牽扯到的人物,俱可得到嘉獎。這是給全天下一個殺雞儆猴的態(tài)度。
現(xiàn)在宇王六年之后才被抓獲行刑之事已然通過陳浮生之口昭告天下,而龐恭竟然是其中最為關(guān)鍵的人物。自己一如既往厭惡謀反案的態(tài)度,遇上了自己在政事上最好的搭檔。
“龐恭啊,龐恭,你還真是給朕出了一個難題啊!”陳驍看著龐恭,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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