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他老人家也沒怪我，先是瞥了我一眼，后是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扶他起來。
我哪里敢猶豫，連忙扶他老人家起來，就問他老人家去哪，他云淡風(fēng)輕般地了一句，“扶老夫去臥室。”
師傅的臥室，挺簡陋的，只有一張床，一個(gè)火爐以及一張殘破不堪的書桌。不過，話又回來，雖他老人家是我?guī)煾担桑以谒覅s從未見過任何有關(guān)鬼匠的工具。
很多時(shí)候，我都在懷疑，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鬼匠。
很快，扶著師傅他老人家進(jìn)入臥室，他身子骨不便利，得到床上去躺會，我也沒敢二話，連忙扶他上床，又替他老人家脫掉鞋子，蓋好被子，心中難免有些失望，就準(zhǔn)備等他老人家睡著了，我再離開。
就這樣的，師傅他老人家躺在床上，我在床邊站著，師傅老人家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看，我也不敢問他看什么，就任由他老人家盯著。
約摸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師傅他老人家眼角變得有些濕潤，深深地嘆一口氣，呢喃道：“一指吶，你走的可惜了，為兄替你感到不值吶！”
起先，我還以為聽錯(cuò)了，但聽到后半句話時(shí)，我隱約有些明白了，他的一指，應(yīng)該是當(dāng)初給我父親出主意的那個(gè)一指匠，就問師傅，“您老人家認(rèn)識一指匠？”
他瞥了我一眼，也不話，雙眼無神地在我身上掃視了好半天，才緩緩移開眼神，兩行清淚滲了出來，眼淚滑過師傅的蒼老的面龐，滾落在床底邊上。
我連忙湊了過去，抬手準(zhǔn)備替他老人家擦了擦眼淚。
哪里曉得，他沒有給我這個(gè)機(jī)會，一把抓住我右手，緊接著，他老人家開始身輕微地顫動，死死地攥住我手臂，神色變得異常激動，嘴里一直重復(fù)著兩個(gè)字，“一指，一指。”
坦誠而言，我真心不明白師傅他老人家有啥用意，也不明白他老人家到底想干嗎，但我不敢問，只能讓他老人家一直攥著我右手。
師傅他老人家攥著我右手，足足看了半時(shí)，看的淚眼朦朧方才緩緩開口道：“你可知道老夫?yàn)槭裁床淮娔悖俊?br />
我搖了搖頭，了一句不知道。
他深嘆一口氣，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淡聲道：“老夫?qū)W藝那會，師傅一共收了三個(gè)弟子，老夫年齡大師弟們幾歲，成了大師兄，一指老夫幾歲，成了二師弟，而三師弟比我跟一指的年齡少的多，也是最晚拜入師傅門下，他的天賦卻是我們?nèi)水?dāng)中最高的，隱約有超過師傅的趨向。”
我一聽，心里狂震，不可思議地盯著師傅，一指匠是他老人家的師弟？
如果真是這樣，師傅討厭我，也算是情理當(dāng)中的事，忙：“師傅，您不待見我，是因?yàn)橐恢附成系踝詺⒚矗俊?br />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既不點(diǎn)頭，也不搖頭，卻起了另一件事，他：“老夫的三師弟，是個(gè)罕見的木匠天才，當(dāng)年他跟師傅學(xué)的是木匠的活，卻因?yàn)樾男圆徽瑳]等出師，便被師傅趕了出去。如今想來，他在木匠這一塊，應(yīng)該也是頗有建樹了。”
師傅不這話還好，一這話，我有些急了，我原是過來請師傅去李承澤家?guī)兔纯矗睦飼缘茫瑤煾祬s跟我扯起了他的三師弟，這不是耽擱時(shí)間么，要知道李承澤還在村口等著。
師傅好似沒看到我著急的臉色一般，開始講述了他的三師弟，他三師弟在木匠這一塊，如何出類拔萃，又他三師弟把《缺一門》上半卷的內(nèi)容學(xué)的如何精通，即便是他遇到三師弟，在手藝上也比不過他的三師弟。
到最后，他老人家饒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淡聲道：“三師弟的一手雕花，縱觀整個(gè)中國應(yīng)該難逢敵手，他對刻刀的控制已經(jīng)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甚至能將《缺一門》的法術(shù)融入到雕花當(dāng)中，令人難以察覺。”
罷，師傅不再話，朝我罷了罷手，意思是讓我走。
我卻有些明白師傅的意思了，他好像是暗示我，但我不敢確定，就問他老人家，“師傅，我在李承澤家里也遇到個(gè)雕花高手，聽，那老人家也上了年紀(jì)，會不會是…。”
“滾！”也不知道為什么，師傅陡然兇了我一句。
我一聽，連忙跪了下去，壓根不敢起身，就聽到師傅不咸不淡地了一句，“你走吧，沒事別來老夫這，看著你會令老夫回憶起很多不愿想起的事。”
我哦了一聲，也不敢再話，抬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待走到門口時(shí)，我停了下來，扭頭朝師傅望了過去，：“師傅，我知道您老人家跟一指匠感情好，但他老人家上吊自殺的事，我真心無力阻止，也沒那個(gè)能力去阻止，因?yàn)椋莻�(gè)時(shí)候還沒有我。但，我這條命是他老人家給的，我會秉承他老人家的遺志，在鬼匠這條路上走下去，即便前面是南墻，也會撞破它，沖過去。”
完這話，我邁過門檻，朝外面走了過去，隱約能聽到師傅他老人家的痛哭的聲音。
聽著師傅的哭聲，我心里苦澀的很，能讓一個(gè)年近九旬的老人痛哭，個(gè)中感情不足為外人道矣。不過，師傅的一番話，卻點(diǎn)醒了我，那便是李承澤家里的事。
要是沒猜錯(cuò)，他老人家先是以面條做比較，讓我用心去看那木雕花，再有就是師傅他老人家最后一句，他的三師弟已經(jīng)能將《缺一門》的法術(shù)融入到雕花當(dāng)中。
實(shí)話，我實(shí)在想不明白，他老人家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非得拐彎抹角。仔細(xì)一想，也就釋然了，他老人家或許把一指匠的死，怪在我身上。
我不怪他老人家，相反，我還很感激他老人家，是他老人家讓我能繼續(xù)上學(xué)，是他老人家讓我學(xué)了鬼匠這門手藝，是他老人家提醒了我，身上背負(fù)著一指匠的希望。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話不是沒有道理。
就如某個(gè)名人的那般，人活著，不懂得感恩，與畜生何異？
從師傅家出來后，我踉踉蹌蹌走到村口，那李承澤一臉詫異地問我，怎么沒把師傅請來，我?guī)煾瞪狭四昙o(jì)，不方便。
那李承澤好似不信，一個(gè)人朝師傅家里跑了過去，不到三分鐘時(shí)間，那李承澤回來了，臉上多了五個(gè)鮮紅的指印，我問他咋了，他支吾一會兒，沒啥。
見此，我也沒點(diǎn)破，就告訴他，可以去他家了。
路上，我心里忐忑的要命，倘若真如師傅的那般，那雕花的老師傅是他三師弟，我有什么事能破了他的法術(shù)，但師傅既然讓我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不信師傅他老人家會眼睜睜的看著我涉險(xiǎn)。
回到李承澤家，時(shí)間已臨近十一點(diǎn)，剛進(jìn)門，就聽到一陣稀里嘩啦的搓麻將聲，我神色一凝，抬步走了進(jìn)去。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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