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十二歲的瑪莎，在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故鄉(xiāng)，失去了雙親，也似乎是失去了未來的希望。父母在火場中為了救出因為恐懼和由于大火導(dǎo)致的迷茫而無法行動的瑪莎本人花費了太多時間，讓原本就因為冬季時常供暖不足而一直有肺病的父母不得不停下了人生的腳步。
瑪莎不知道自己之后是如何走出這個讓人絕望的窘境的。當她再次恢復(fù)記憶的時候，似乎是躺在雪地里的自己，被看到火勢熊熊燃燒的附近的居民給救走了。父母的尸身已經(jīng)隨其他村民一起被草草埋葬，至于那幾個縱火的犯人則是自知闖下大禍，早就作鳥獸散了。在這種情況下，已經(jīng)沒有親人可以投靠的瑪莎，還能夠去哪里呢？
“我不想呆在自治州首府的新孤兒院里……我覺得，恐怕沒有辦法和他們好好相處吧。況且，一想到這樣的話，未來就要被別人所掌握，我也有些抗拒。”瑪莎淡淡地說道，解釋了自己當時的想法，“我想憑借自己的力量在世界上站穩(wěn)腳跟……所以，我拿著那筆錢去到了自治州的貧民窟那邊。”
“貧民窟？”
“自治州政府名義上不允許獵兵集群的存在，但是他們也清楚，如果沒有這些人的話，那些城市周圍的村落中的居民就會因為沒有錢而餓死。因此，雙方實際上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獵兵們在城市中保有一定自己的地盤，而其余的區(qū)域則是作為自治州政府向外展示他們治理北之獵兵的努力的成果。”
“原來如此……你是打聽到了他們的所在，對么？”
“嗯。原本，他們并不愿意接受我……因為我看起來年紀還太小了，而且還是女孩子……”瑪莎說道，“但是，我跟他們講了發(fā)生在村落里的故事，他們似乎沒有辦法，只好答應(yīng)了這一點。不過，那支獵兵團還是保有了相當?shù)囊?guī)模，并且整體構(gòu)成也相當年輕，因此，相處還算是比較融洽吧。他們沒有教我戰(zhàn)斗方面的技巧，只是教給我了一些治療簡單傷口，區(qū)分一些藥物的簡單方法，以及一些后勤的雜物工作。”
“那么，最后，你是怎么去到伏爾坎那里去的？”海利加好奇。
“從結(jié)果上來看，大概算是他挖角我的吧。”提起這件事，瑪莎冷淡的臉上也多了些許笑意，“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看得出來，那只獵兵團混得似乎并不好……資金和財政之類的東西，都比較緊張。盡管我沒有同他們索要任何薪水，只是希望能幫他們干活，好吃飽飯這樣……但是似乎他們連供我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都有寫捉襟見肘。因此，當伏爾坎伯伯說希望我加入他的團時，我原來的團幾乎是沒什么反對，就答應(yīng)了。”
“這樣……”海利加明白。
“之后的故事，你也就都明白了……在伏爾坎叔叔做出那種事之后，厄倫格姆分崩離析。我和七曜教會結(jié)緣，之后就一直在和教會的交好中行動，我的立場，你應(yīng)該也明白了吧？”
“嗯。故鄉(xiāng)第一……大約是這樣的方針吧？”海利加點了點頭。
“嗯。所以，既然你帶我來到這里，想必也已經(jīng)知道我的意思了……坦白說，我不是很確定這一點。雖然你和我相識一場，但是……我不得不用這種懷疑的心態(tài)去揣摩。如果你真的是……”
“不用顧忌。”海利加看到瑪莎欲言又止，輕嘆一口氣，說道，“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吧。我也實話告訴你，這里的地址，你故鄉(xiāng)的地址，也是艾因總長專門聯(lián)系我，告訴我的。她也是擔心你會和我之間造成誤會，但是我想我們之間應(yīng)該沒有什么真正的矛盾才對。”
“那……我就直接說了。海利加，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是帝國貴族，又和帝國的皇子關(guān)系良好……明眼人應(yīng)該都看得出來，如果順著這條路，再加上內(nèi)戰(zhàn)當中積累下的影響力……你在帝國的基本盤將會擁有很強的實力。但是在這種前提下，你卻表現(xiàn)出對諾桑布利亞的強大興趣……而帝國對于我的故鄉(xiāng)的態(tài)度，一直以來都是整個大陸上最為惡劣的。埃雷波尼亞也是唯一一個官方政府表示支持北之獵兵組織存在的國家，我沒說錯吧？”
“嗯。”海利加點了點頭。
“在這種前提下，當三十年前，諾桑布利亞毀于鹽之樁時，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除了帝國之外，都向我們伸出了援助之手。而帝國只是一直拒絕承認自治州政府的合法性，而帝國政府在鐵血宰相上臺之前推行的各種武力吞并，以及在那之后推行的各種外交通訊，也總是將諾桑布利亞僅剩的貿(mào)易盟友剝離，讓自治州孤立……從西部群島的國家，到朱萊市國……帝國總是在針對諾桑布利亞，沒錯吧？”
“……”海利加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既然你知道了這里，那么想必，艾因總長也告訴了你，我對鹽之樁事件的前后了解很深。我知道帝國一直以來維持著諾桑布利亞的混亂，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更好地讓自治州保持混亂，從而對鹽之樁進行探測。即使是在明知教會回收了其核心殘骸的古代遺物之后也是如此……我判斷，那必定是帝國內(nèi)的某些人，某種勢力所為。而你的種種行為，很難不讓人懷疑，為何你會對跟你沒關(guān)系的地方如此上心？”
頓了頓，瑪莎又繼續(xù)說道：“我想，不外乎兩種。第一，你和帝國政府之間立場相對，因此你想用這種行動來作為反抗的資本要么就是你和帝國政府是一丘之貉，表面上同皇子交好，但實際上是在為政府辦事和奧利巴特殿下的關(guān)系，只不過是一層幌子罷了。”
“為什么會這么想？”海利加沒忍住笑了他自己沒想到居然會被這樣懷疑，“雖然我也在疑惑，為何帝國政府要在諾桑布利亞大公國毀滅后的政權(quán)存續(xù)如此嚴格地遏制自治州政府，也聽人說了鹽之樁的災(zāi)區(qū)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說，似乎都不應(yīng)該懷疑到我吧。”
“那么，究竟是為什么？為何諾桑布利亞這塊跟你毫無關(guān)系的土地，要被你如此重視？”瑪莎楞了一下，但還是問道，“我只是覺得很奇怪……這樣違和感不是太重了嗎？”
“……那個。瑪莎，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這個故事……但是這是在帝國十分有名，有名到家喻戶曉的故事。”海利加沉思了片刻，“你知道帝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皇帝是誰嗎？”
“獅子心皇帝德萊凱爾斯大帝……兩百五十年前，帝國內(nèi)戰(zhàn)的最終勝利者。”瑪莎想了想，說道。
“嗯……那你知道他在起兵宣布自己要爭奪皇位時，身邊有什么人嗎？”
“這……我倒是不清楚。”瑪莎搖了搖頭，“這和我們之間的話題有關(guān)系嗎？”
“德萊凱爾斯大帝在攻入帝都時，已經(jīng)得到了當時幾乎所有地方貴族的支持。但是他剛開始自己事業(yè)的時候，手下就只有十七諾爾德的勇士而已。只是因為他在之前的相處中，同這些高原的居民們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才會憑借這點人就敢對當時各自宣稱要統(tǒng)治帝國，又有大貴族們支持的皇子們宣戰(zhàn)。”
“這真是……很……冒險的行為。”瑪莎沉默了許久，才不自然地說道。她原本想說，這真是個愚蠢的做法但是聯(lián)系到現(xiàn)實是德萊凱爾斯本人確實最終統(tǒng)一了帝國，她才換了比較中肯的措詞。
“其實我也覺得這樣做很蠢……就算諾爾德的那十七人都是能夠以一當百的高手，就算那個年代，戰(zhàn)爭中的現(xiàn)代兵器還沒有如此強大的威力，能夠讓凡人的武力在戰(zhàn)場上奔涌的鋼鐵洪流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些人就是幫助他站穩(wěn)腳跟的力量。至于之后，同槍之圣女，同各地的幫手相遇，都是后來的事情了。”海利加轉(zhuǎn)過頭來，“在那之前，帝國從未有過帝國人民和諾爾德高原居民是永遠的朋友這樣的說法。帝國無論是在奧斯本當宰相之前，貴族議會掌權(quán)的時代，還是在他執(zhí)政之后的時代，對周邊的國家都有過許多不折不扣的侵略性為，但是唯獨對于諾爾德高原，帝國從未有過任何不友好的行為。”
“難道說……你的意思是，如果諾桑布利亞也在之后，復(fù)制諾爾德的舉動……”瑪莎似乎隱約明白了海利加的意思，“難不成你也……不對，是奧利巴特殿下，他想……”
“不……殿下和我都沒有對此更進一步的想法。殿下一早就告訴我，他的理想只是希望帝國能夠成為一個他理想中的國家，而不是他必須成為皇帝。他是庶出的皇子，不是皇帝唯一的選擇，又不具備能夠讓帝國貴族們忽視傳統(tǒng)，選擇他成為皇帝的人格魅力。”海利加搖了搖頭，“如果他想要皇位，那必然會引起一輪真正意義上的腥風(fēng)血雨。然而，實際上，帝國的這場內(nèi)戰(zhàn)，只不過是一場實驗，一場由結(jié)社利用凱恩公挑起的實驗罷了。”
“結(jié)社……？”瑪莎愈發(fā)迷茫了，“這和結(jié)社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結(jié)社的計劃，幻焰計劃的實招，其實就是帝國的兩大至寶。”海利加說道，“表面上的政局動蕩其實無足輕重，真正重要的是這之下的暗流涌動。但是，想要發(fā)展暗部的實力，也需要強大的表面力量作掩護才行。我不想從帝國現(xiàn)在的大貴族手中搶地盤了……我更希望這些事務(wù)能夠由他們自己的人，他們當中和我親近和信任的人去掌握。而我自己，需要一片我能夠真正掌握的地盤。”
“所以……諾桑布利亞是……你達成目的的必要目標？”瑪莎似乎理解了一部分，但是他對于這個選擇本身還是有疑惑，“可為什么是這里？克洛斯貝爾不是更好的選擇嗎？你在那里有人脈，又有充足的了解。之前克洛斯貝爾的行為，又給帝國提供了絕佳的宣戰(zhàn)理由……”
“因為那里實際上是庫洛伊斯家族的地盤呀。”海利加和顏悅色，“我已經(jīng)說過我不想和別人搶了。況且，雖然克洛斯貝爾經(jīng)濟發(fā)達，但它并不具備發(fā)展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國家的潛質(zhì)……哪怕是之后從帝國和共和國手中得到了獨立的地位，它依然是一個沒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左右搖擺，左右逢源的棋子而已。但是諾桑布利亞不一樣……這是一片因為貧窮和饑荒，從未被任何陰謀家染指的領(lǐng)土。但是它曾經(jīng)又是一個富足的國家，即使是被鹽之樁毀滅了五分之一的國土，但它依然保有大量工業(yè)基礎(chǔ)需要的七曜礦脈。”海利加說道，“對于諾桑布利亞的調(diào)查，我已經(jīng)委托你們的獵兵團做的很清楚了……現(xiàn)在的我無比確定，能夠利用它達成我想要的目的。除此之外……那鹽之樁，也同帝國的這兩件至寶密切相關(guān)。”
“這是……”
“這是結(jié)社，以及帝國暗部的某些人提供的情報。情報的提供者是可信的。”海利加說道，“但是我也沒搞清楚具體的原因。我明白你主要擔心的問題，我知道我的這番說辭無法說服你坐視我讓你的故鄉(xiāng)變成一個我實現(xiàn)目的的棋子。所以，我準備的用來說服你的幫助的，實際上是這個。”
海利加拿出一疊薄薄的文件遞給了瑪莎。
后者表情疑惑，半信半疑地在風(fēng)雪中接過了海利加遞上的東西僅僅是看了半頁，她的臉色就猛地一變。
“這……這是……？”
“沒錯。這就是我用來說服你的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嗎？”海利加笑了，“你希望故鄉(xiāng)能夠變成一個鹽之樁災(zāi)變之前那樣的，平靜而富足的國度。為了我自己的目的，我需要你的幫助，而報酬，就是在我功成身退時，給你留下一個足以讓這個國家變回它原本樣子，所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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