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水清澈，山峰奇峻。有別于江南、淮南的山水給熊荊一種恍然隔世的味道。日后如果能在這種地方建一座行宮，劃船戲水，豈不快哉？可惜這個時代不是游山玩水、幽會神女的時代，湘水、贛水皆建有飛訊站，他在番禺時趙國求救訊文幾乎每日都有。趙國如此，楚國也不會太遠了，不然他何必不辭辛苦會見百越諸部？何必親自視察五嶺防線之一的越城嶺？
征戰(zhàn)是熱血沸騰的，備戰(zhàn)卻是那么枯燥無味。并且，誰也不知道耗費巨資興建的越北防線、五嶺防線是否真的能起到作用。
歷史已經證明，五嶺是不足守的。秦攻嶺南筑靈渠運糧，兵分四路漢朝出兵嶺南，走的卻是桂陽道經臨武。五嶺雖然險峻，但嶺與嶺并不像連，中間有諸多小道，小道滲透進來的士卒繞過關隘，久而久之，總能達到效果。
這不由讓熊荊又一次想起了舊郢。長江以南各省的安全，皆取于江漢平原的歸屬。楚國已失舊郢，唯一慶幸的是夏邑武昌尚在己手。夏邑筑城的優(yōu)先級別高于全國各邑，僅次于大梁，那里現在已經開始筑城。
淮雖然肥沃，卻并非真正的戰(zhàn)略要地。大梁一旦失守，江淮之間才是拼殺的戰(zhàn)場。只要夏邑和淮南守住，東南就能安定，所謂夫武昌者，東南得之而存，失之而亡者也。然而進攻是最好的防守，若能收復舊郢，在白、唐水與漢水的交匯處筑起襄樊二城，那一切就完美了。
以項燕的觀點，這樣做必然會失去趙國。作戰(zhàn)司制定的舊郢作戰(zhàn)計劃非常詭詐，出兵的時機選在趙國支撐不住、邯鄲即將城破之時，并以弱師、假師協(xié)同魏軍向黃河一帶佯動，做出救援態(tài)勢激勵趙人拼殺，吸引秦軍抽調最后的預備隊。
而后熊荊猜測作戰(zhàn)司心中最完美的進攻時間是邯鄲外城被秦軍攻破的那一刻，而后二十萬精銳楚軍方殺入舊郢，摧毀秦國在哪里的一切。
計劃做的很精致，但趙國就此滅亡。項燕對此是極力反對，他認為舊郢的價值遠不如趙國。楚趙兩國一南一北牽制秦國，才是當下最好的防御。既要牽制，那就要救趙既然救趙，就不能像孫臏那樣圍魏。圍魏是不能救趙的，魏軍回師雖然中了埋伏，可魏軍是攻破了邯鄲后才退兵。
到達漓水的源頭，熊荊在西甌酋長桀駿的陪同下，騎馬親自走了一遍越城嶺。崇山峻嶺之間若非越人和楚國封人，外人很難找到這條翻越五嶺的通道。即便有人指點，在沒有站到山頂之前，熊荊也不清楚哪里是越城嶺。
連續(xù)登幾座山，靠著高倍陸離鏡，熊荊才看到了右側往北而去的湘水支流海洋河，以及左側往南而去的漓水游始安水。兩水直線最近處大約相隔二十多公里，這一段山脊比前后山脊低矮許多，其寬約三百米、高二十米，土質，這便是越城嶺。
“此處可鑿渠否？”封人很年輕，是封人糾的兒子，叫嶠。他若非束發(fā)，幾乎要泯然于越人。
“稟大王，可。極易也�！狈馊藣镜�。
“極易？”熊荊看著他，不知道他這是故作驚人之語還是確實如此。
“然。”年輕人指著那片低矮的森林�！拌徢赜幸�，無水，渠成亦無用。以臣觀之，漓水不足以引，唯可引湘水入渠。乃此水，然則此水較漓水為低……”
“為低？”森林茂密，熊荊一點也看不出來那個高那個低。
“然。”一個簡易的水準器被奉了來，隨之被熊荊揮退，這是他發(fā)明的儀器�！皟伤罱帲嫠屠焖浇祝粢嫠肭�，需筑七米之壩，此為一也然若可在更遠處筑壩，湘水僅比漓水低一點五米，只需筑一丈之壩。然則較之前者，溝渠更長�！�
“長幾何？”熊荊追問道，似乎能明白他說的是那兩個位置。
“不過九十里�！毙》馊思m道�！巴诰蚓湃f方泥、筑兩萬余方之石壩即可�！�
“僅挖九萬方泥？”熊荊詫異工程量之小。筑城一方要十五工日，可挖泥不要啊。即便挖一方泥需要十個工日，九萬方泥一萬人施工，三個月就完工了，兩萬余方石壩更加簡單。“若有萬人，豈非半年可成？”
“不過半年�！狈馊藣��！扒厝藳]有水泥鉅筋，臣以為其當選此策�！�
“可有良策？”熊荊追問道。聽聞靈渠半年可成，他當即緊皺眉頭。
“有�！狈馊藣寄肯駱O了封人糾，說話也像。“大王請看，前后山梁皆高，低矮之處為越城嶺，僅此一段低矮，臣已量過，低矮之處不過十九里，若能于此筑城，可絕此渠�！�
靈渠是東西走向，由東至西，越城嶺則是南北走向。如果在長約十九里的山脊低矮處筑城，那靈渠將無處可挖。
“善！”熊荊終露出了些許笑容，這是他最想聽到的東西�！捌溆嘀T道如何？”
“其余諸道亦將筑城設備。”封人嶠道。筑城是防守最常見、最有效的辦法。
“余者長幾何？”熊荊追問。按造府制定的標準，修筑一里城墻需九十五金，雖然山地未必要用混凝土，可以用砌石頭，但耗費也應該不少，特別是山地交通不便，天氣又悶熱。
“余者……”封人嶠道猶豫了一下，見熊荊正看自己，只好道：“余者逾兩百里也�！�
“逾兩百里？！”熊荊大吃一驚，這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以為靈渠算是長的，沒想到靈渠竟然這么短。
“然。臨武最長，需筑城墻三段，其長逾一百一十里都龐嶺其次，需筑城墻兩段，逾八十里余者不長，十八里、十數里，共計兩百五十里也。”
兩百五十里大大超出了熊荊的預計，但相比于各國修的長城、以及楚國在南陽盆地修的方城，已經很短了。兩百五十里，即便是混凝土修筑，只要交通便利，也不過兩三萬金。這錢如果分十年、十五年分攤，也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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