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少年目光如有實質(zhì)的直視過來，亞里士多德四世立即迎視，和藹笑道：“陛下，我想這是雙方都不愿發(fā)生的事情。”
“此前巴克特里亞不愿售馬予我楚國，今又橫加干涉，不許楚國購入塞琉古馬匹，不佞不知足下?lián)砗卧�？”熊荊目光冷厲，他不斷在思考巴克特里亞如果賣馬給秦國會有什么后果。
而朝臣對亞里士多德四世已是怒視，此前粟特人已有承諾，不向秦國出售汗血馬，當(dāng)然也不向楚國出售汗血馬�，F(xiàn)在因塞琉古而一改前言，來要求楚國如何如何，頓覺他很是無禮。
“我僅僅希望陛下不要介入塞琉古和巴克特里亞的爭端，沒有阻止楚尼購買塞留古的馬匹�！眮喞锸慷嗟滤氖澜忉尩馈�
“然塞琉古只愿以馬換取兵甲，而此前楚國與貴國所定盟約并未名言：楚國不可售兵甲與塞琉古。此前楚國與貴國所定盟約已然名言：楚國之鉅鐵、兵甲不準(zhǔn)售與秦國，巴克特里亞之馬匹亦不準(zhǔn)售與秦國�！毙芮G回憶著盟約原文，不準(zhǔn)售馬給秦國是他特意加上的，為的就是防止秦國西去求馬�！白阆陆褚暶思s如無物，他日必受討伐。”
迄今為止，熊荊表現(xiàn)出來的勇敢和果斷為亞里士多德四世所贊賞，只是他早就想到了盟約，等熊荊說完他立即道：“陛下應(yīng)該知道，巴克特里亞北方有野蠻的薩咯人，還有數(shù)個城邦，比如石國、大宛，巴克特里亞只能約束本國商人不售賣戰(zhàn)馬給斯巴達(dá)秦，并不能約束他們�！�
“這就是足下所謂亞歷山大之謀略？”熊荊冷笑。盟約總有漏洞，亞里士多德四世所說的石國、大宛就是漏洞�！八谔厣倘吮静辉甘鄢龊寡R，而今忽然售出千余匹汗血馬，此非貴國強迫？華夏與河中萬里商道，皆由粟特商人經(jīng)營，若非貴國強迫，秦人如何得馬？由此不佞認(rèn)定，他日秦軍有成群之汗血戰(zhàn)馬，皆貴國背盟所致，四國必有后報�！�
“大王，楚軍可乘海舟至塞琉古，若其國背盟，當(dāng)與塞琉古一同出兵討伐�！蹦捉七M言道。
“大王，海舟今年下水二十五艘，明年請下水四十艘，后年再下水四十艘，一百一十五艘海舟可載數(shù)萬人�！惫ひ兑驳馈Ｕ嬉鰬�(zhàn)，海舟數(shù)量就要增加。
“大王，若至塞琉古討伐其國，越人可擋此任�！瘪橀_也插了一句嘴。
眾議洶洶，這些人的建議都由毋忌翻譯告給了亞里士多德四世，亞里士多德四世只是輕笑。他知道巴克特里亞與楚國的距離，也清楚塞琉古、印度與楚國的距離，跨洋航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他絲毫不相信楚**隊能運至塞琉古，然后與塞留古一同進攻巴克特里亞。
“何必于海路相伐，”項燕道�！俺家詾樗膰T兵自當(dāng)出云中郡，贈兵甲與狄人，率狄人相伐。狄人無此好馬，得聞河中有好馬，必趨之若鶩�！�
武將立于朝堂也是玄衣白裳，從來就沒有哪個武將著甲班朝。且出則為將，入則為相，是將還是相只是不同場合的職務(wù)區(qū)分，而非身份的區(qū)分。饒著這樣，項燕的言談舉止還是讓亞里士多德四世感到一股強烈的殺意。
這時候毋忌在他身邊說道：“這是楚尼最優(yōu)秀的將軍項燕，他曾連續(xù)五次擊敗秦尼軍隊，殺死二十多萬秦尼士兵。聽說秦尼人聽到他的名字就會逃跑�！�
朝堂上亂亂哄哄，亞里士多德四世正在小心的觀察，他能感受到這些人的怒意和激動，一如希臘五百人會議上那些常常憤怒的議員。
“他們的城邦都有自己的軍隊？”亞里士多德四世問道，他聽到越來越多人說本縣可以出兵、本邑可以出兵。這好像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城邦聯(lián)盟
“是�！彪m然楚國縣邑和希臘城邦有所不同，但大致相似�！艾F(xiàn)在這座城市就有四個師，加上楚尼王的直屬軍隊，大約有三萬名步兵，六千多名騎兵。去年楚尼王率領(lǐng)他們征服齊尼，占領(lǐng)了齊尼國都，迫使齊尼國王斷絕與秦尼的友好關(guān)系，達(dá)成了四國同盟。”
“楚尼有多少軍隊？”亞里士多德四世又一次問起這個問題。
“最少有三十個正規(guī)師，每個師大約有六千多人，還有更多的預(yù)備師�！蔽慵傻��！耙粋€楚尼貴族要想成為七個執(zhí)政官中的一名，就需要貴族的支持……”
“投票支持？”亞里士多德四世很自然的道，這是希臘傳統(tǒng)。
“不。以他們擁有的士兵支持。”毋忌細(xì)言楚國政制與希臘政制的不同�！白h員或主持人如果想支持誰成為執(zhí)政官，就要把自己的軍隊交給他指揮。誰指揮的士兵數(shù)量最多，誰就能成為執(zhí)政官。
為了防止作弊，楚尼的十將軍委員會制定了嚴(yán)苛的士兵標(biāo)準(zhǔn)，并且每年都要審查各城邦的士兵數(shù)量是否與該城邦申報的數(shù)量一致。用楚尼人的話來說，這叫做一甲一票簡。”
“諸神�！眮喞锸慷嗟滤氖缽奈聪氲矫裰鬟x舉竟然能和**裸的暴力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使臣還有何言？”剛才亞里士多德四世沒有立即答話，淖狡搶先進言，一干朝臣進言好一會，熊荊才拂袖將他們喝止。
“陛下，我只希望巴克特里亞與楚尼能永享和平�！眮喞锸慷嗟滤氖勒Z氣已變，但以通秦作為威脅之意絲毫未變。
“使臣切記，于楚國而言，秦人是否有良馬并不致命，然于巴克特里亞而言，塞琉古與草原各部落皆足以致命。貴國如若背盟，必有后報！”熊荊說完當(dāng)即向賓者示意，讓他們送客。
亞里士多德四世在朝臣的怒視中退出正朝，他一走，朝臣又是一片喧嘩，對一個萬里之外的國家開戰(zhàn)其實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只是這個國家掌握了不遜于尼薩馬那樣的優(yōu)質(zhì)戰(zhàn)馬，不如此威脅又能如何？
熊荊則漸漸覺得自己從天下棋局忽然進入了世界棋局，萬里之遙的國家也開始影響甚至是左右天下諸國的局勢。對于巴克特里亞，看來確實應(yīng)該做出一定的妥協(xié)，不過這種妥協(xié)不是不出售兵甲給塞留古，而是要提高巴克特里亞的馬價。
“不佞以為，當(dāng)買下胡人所有馬匹，以免為秦人所得。”群臣矚目中，熊荊如此說道。
“大王，胡人欲一馬換三十套兵甲，此過矣！”昭黍道，他覺得胡人完全是獅子大開口。
“過又如何？”熊荊道�！拔也坏民R，秦人必得馬。”
“臣以為然也。”淖狡、項燕等人皆道�！叭羟厝说民R，對我大不利。今日寧多出三萬多套兵甲，亦當(dāng)阻秦人得馬�！�
“然其國有信否？”成介一直沉默，他想的問題和熊荊一樣，楚國不再是天下的楚國，而是世界的楚國。秦國在西面，陸上有天然的優(yōu)勢�！叭羝鋰鵁o信，售再多兵甲亦是無用。”
“無用又能奈何？”魯陽君道�！叭粢娗剀娪泻寡R，再伐其國不遲，當(dāng)下只能買下馬匹，以絕秦望。且此事不當(dāng)讓塞琉古使臣得知，若知，購馬之事又有波折�！�
“大王，臣以為塞琉古之馬當(dāng)速速運回。”工尹刀道。“今年下水之海舟便于運馬，二十五艘新海舟與去年十艘海舟皆西去，可運馬三千八百匹。”
去年下水的海舟卸掉馬匹正上方的兩道木甲板，也能運馬，但這樣裝馬不多，一艘不過八十匹，七艘海舟一共運回尼薩馬五百三十匹。今年下水的海舟甲板更高，一艘可運馬一百二十匹。為防夜長夢多，早點運回來確有必要。
“不可�！表椦喾磳ひ兜奶嶙h。“海舟皆西去，今趙秦戰(zhàn)事未了，若明年秦國再伐趙國，若之何？”
“若明年秦國再伐趙國，趙有亡國之禍，我必當(dāng)出兵救趙。”淖狡大聲道。
他說完不少人隨之附和�！摆w國絕不可亡，趙國若亡，我楚國危矣�！�
“趙國若亡，秦國得趙國之地，天下?lián)衅淙�，天下將亡也�！?br />
“若秦國明年再伐趙國，楚齊魏三國必要救趙……”
趙國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救趙也是正朝不時爭論的話題。只是有人贊成救趙，自然有人不贊成、最少不贊成現(xiàn)在就救趙。
“趙乃大國，豈能說亡便亡�！庇腥烁呗暤�。
“積粟未完，豈能輕動兵戈？”東野固也道�！叭羟剀娹D(zhuǎn)而伐我，無三年之量，奈何？”
“若救趙，齊國必不出兵。”昭黍?qū)融w也不看好，四國還沒有真正聯(lián)合起來。
“大王，秦人明年伐趙與否，全在本月戰(zhàn)事之勝敗。若秦軍大勝，明年當(dāng)再伐趙，若秦軍大敗，我又表救趙之心，秦人當(dāng)不敢再伐趙�！濒旉柧溃骸俺家詾椋糈w軍大勝，我楚國當(dāng)征召士卒，作明春救趙伐秦之舉�！�
“趙軍本月可勝否？”熊荊問了一個誰也無法回答的問題。本月，李牧已經(jīng)出壘與秦軍決戰(zhàn)，但直到今天都沒有傳來任何與戰(zhàn)事有關(guān)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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