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號隨著海波蕩漾,下達完軍令的紅牼并沒有馬上命令開炮。齊國究竟不是秦國,齊國公主日后就是楚國王后,而這只是楚齊兩國的一次小小沖突……
紅牼心中的想法如此。這也是他沒有下令使用鏈彈、霰彈的原因,他并不像過多殺傷齊軍士卒。兩軍舟艦交錯而過,漸漸形成縱隊隊形的混沌級炮艦像一根釘子戳入齊軍舟陣之中,這種陣位炮艦兩側(cè)都能開火,火力輸出達到最大,但如果猶豫,當(dāng)釘子完全戳穿齊軍舟陣,最前面的混沌號便要失去最佳的開炮位置。
舟師將領(lǐng)紅牼隨口提起的擔(dān)心,讓熊荊一時忘記自己正身處明媚的春光當(dāng)中。從最近幾天收到的消息來看,秦國國內(nèi)政局又在變化,趙國與秦國之間的關(guān)系也在以驚人速度改善。
可能是趙國向秦國獻鉅鐵之術(shù)的原因羋玹從陳縣發(fā)出警告時,楚國冶鐵工匠已經(jīng)到達了邯鄲,但這并非沒有反制手段,此前造府就考慮了種種可能也可能是其他別的什么原因,其中最讓熊荊擔(dān)心的,是自己對歷史帶來的變化。
天下諸國,除了齊國國君不理俗事、似在桃源外,其他各國國君一個個都精的像鬼。楚國正在崛起各國能感覺得出來,雖然這種崛起是無害、平和的。各國的金銀正大量流向楚國。列國爭雄,金銀其實是很輕賤的東西。金一兩生于境內(nèi),粟十二石死于境外。粟十二石生于境內(nèi),金一兩死于境外。國好生金于境內(nèi),則金粟兩死,倉府兩虛,國弱。國好生粟于境內(nèi),則金粟兩生,倉府兩實,國強。
以法家商鞅之說,國君應(yīng)該高興金生境國外,因為金生境外,等于粟生境內(nèi)。楚國現(xiàn)在行的就是國弱之道,物資賣出去,金錢收回來,這本是法家極為反對的行為。但楚國的軍事技術(shù)正在與各國打開距離,這卻是法家、或者說秦國最忌諱的,且賣出去的東西不是奇技淫巧,就是可源源不斷生產(chǎn)出來的工業(yè)品。
據(jù)聞趙秦下個月便要盟好,秦國有沒有可能再次把矛頭指向楚國?這是熊荊這幾日不斷想到的問題,也是楚國重臣們思考的問題。今日盟好,明日攻伐,以秦國的一貫無信,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大王,臣以為,當(dāng)遣使入趙,再言合盟之事。趙秦合盟,秦人必攻我,盟趙當(dāng)可自保。”剛回到郢都,子莫便找來了,他也聽到了趙秦盟好的風(fēng)聲。
“趙使入楚求盟我國未允,我國現(xiàn)在遣使入趙求盟,趙王會答應(yīng)?”熊荊聲音提高八度。“再說秦人都還沒說要再伐我楚國呢。”
“大王,趙人求盟我國未允,但也未說不與趙國為盟啊。”子莫強調(diào)道。“大王當(dāng)時只說需定國策,請趙使暫待。而后因我國行新政而朝國人,國政又需朝國人來定,此時春耕,朝國人最快亦須五月,可趙使已回趙,故我楚國此時遣使,以告趙國我國愿盟趙。”
經(jīng)子莫這樣一說,好像又是這么個道理。熊荊忍不住笑,笑后又道:“有人笑以前的鄭國,說鄭國人朝晉而暮楚,你是想讓不佞也朝秦而暮趙?不盟趙而盟秦,這是燕朝昔日既定之策,怎容說改就改?恩……,你不是要幫沈尹鼯說話吧?”
“臣,臣絕無此意。”子莫大拜。因為低頭,根本看不到表情,可熊荊心里卻知道隨著趙秦將盟的消息出來,肯定會有些人再提昔日盟趙之策。沈尹鼯去職,陽文君做了太宰,這是楚國親秦路線的體現(xiàn),現(xiàn)在局勢忽變,又有人開始打小算盤了。
“絕無此意那就退下吧。”熊荊揮揮手,不再搭理子莫。待他走,又問向長姜:“玹媭到了?”
“稟告大王,玹女公子到了,已入陽云臺。”長姜道。
為了不大張旗鼓,羋玹是長姜去接的。但也不像趙妃說的那樣住在客棧,而是安排進了宮外的陽云臺。陽云臺是昔年楚王巫山**之臺,本在巫山,東遷后此臺修在了外城西北角。這里是紫金山余脈,恰比巫山。
熊荊趕到陽云臺的時候,天色已黑,宮女們正在準(zhǔn)備晚膳。羋玹沒有半點食欲,入城之后她便因為郢都的景致,忘卻了此前的委屈。當(dāng)時車駕從北門入城,因為不是國賓沒有開中門,車駕入城就開始堵,一直堵到過掉大市,路上的軺車、牛車才有所減少。
混亂,是羋玹對郢都的第一印象,特別是對比一切都井井有條的咸陽,郢都的混亂已經(jīng)到了讓人不怒反笑地步。既然如此混亂,衛(wèi)生自然也差強人意,咸陽的大道上絕對看不到牛糞、馬屎,甚至連一根稻草也看不到,郢都則不然,因為泥跡,有幾段大道居然看不到路面。
一個國家如何,國都是最好的體現(xiàn)。雖然不太習(xí)慣郢都的混亂,但羋玹還是喜歡母國的糕點。粔籹、蜜餌、卵粢,餦餭,另外還有一些果干,小姑娘一下午的時間除了洗漱和小睡,其他的時候都在吃零食。
“女公子,大王來了。”侍女疾步進來報訊,這時候羋玹還在啃赤實果餅。
“王弟來了……”羋玹把咬了一口的赤實果餅放回到小籃子里,趕緊正襟起身。不想明堂那邊傳來幾聲寺人拜見大王的聲音,熊荊已經(jīng)到了。
“見過……”羋玹身子雖然素拜,眼睛卻看著熊荊。
膏火之下,一個五尺高的緇衣之人快步行來,他身后緊跟著幾名寺人,舉著幾盞膏燭照路。臉雖稚嫩,可眉眼、神情全然是大人的模樣,并且眉頭還是皺著的。
“玹媭免禮。”聲音利落、沉穩(wěn),毫無兒童應(yīng)有的稚氣。“咸陽至此千里迢迢,一路平安否?”
“女公子……”羋玹似乎在神游,她身后的侍女趕緊低語了一句。如此她才道:“謝王弟,這一路行來很是平安。”
“那就好。”熊荊已經(jīng)坐下來。“祖太后無恙否?”
“謝王弟。祖太后無恙。”羋玹也坐下來,只是席子沒有坐正。
“那就好。春日咋暖還寒,上月我已去信問候祖太后,想必應(yīng)該收到了。”熊荊不得不拉起了家常。“咸陽此時還需著皮裘,郢白日已可以穿緇衣了,玹媭習(xí)慣吧?”
“我、我很習(xí)慣。”羋玹答應(yīng)了一聲,她旁邊的侍女見此特意咳嗽了一記。熊荊看著侍女的時候,她拜倒道:“敬告大王:女公子入城后,車架夾在軺車之間,苦等了一個時辰……”
“住嘴。”羋玹訓(xùn)斥了一句,復(fù)又道:“請大王贖罪。此奴自小隨我,沒了禮數(shù)。還不下去!”
羋玹雖然以飛訊告之趙國將獻鉅鐵之術(shù)于秦,可還有很多事情沒說熊荊心里也有很多話要單獨問,羋玹趕走身邊侍女的時候,他也對身后的寺人道:“你們也下去吧。”
偌大的室,只剩下兩人獨坐相對,熊荊想問的那些話一時不知道該先問那件。倒是羋玹笑了笑,道:“今日在淮水,我看到王弟乘的舿東下而去。”
舟很小,所謂一舿頂三舟,長途運輸貨物一般是舿。羋玹不認識大翼戰(zhàn)船,只以為那是一艘舿。熊荊并不做什么解釋,他跪立揖道:“千里迢迢,風(fēng)餐露宿,玹媭辛苦了。”
“我,”熊荊謝得正式,羋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正色,“秦國諸事皆密,貴人府邸即便沒有少府耳目,也有不少奸人。故季叔之言只能口口親告,不能見于簡牘。季叔言:秦楚之間或有反復(fù),然大王必將伐趙。秦楚之間或有反復(fù),然大王必將伐趙。”
“秦楚之間或有反復(fù),然大王必將伐趙……”熊荊默念。眉頭皺的更深。
以歷史論,秦國確實是最先滅掉趙國的而以地理論,秦國也應(yīng)該先滅趙國,不滅趙就滅韓魏,楚國當(dāng)然也是目標(biāo),可楚國大可退至淮河以南。魏、齊只對淮北之地有興趣,對淮南之地、江東之地一點興趣也沒有。
除非秦王覺得技術(shù)不斷進步的楚國是一統(tǒng)天下的威脅,不然不可能伐楚。伐韓魏也不太可能。韓魏國滅,不但天下皆驚,楚趙將形成實際上的聯(lián)盟,南北呼應(yīng),共同對付抵抗秦國。迷惑齊國置身事外,離間楚趙,并且先打倒其中一個,這才是可行之策。
想到這里熊荊問道:“趙秦相盟,是否是庶兄有意為之?”
“季叔未說。”羋玹思索之后道。熊啟和她說了不少東西,可沒有這條。
“那秦王為何盟趙?”熊荊又問。“秦王曾質(zhì)于邯鄲,最恨趙人……難道他盟趙是假?”
“我不知,季叔也未說。”羋玹接連搖頭。
“庶兄還有何言要玹媭親口告于我?”熊荊即便猜中了也不能確定。
“季叔言,請王弟將蒨公主嫁與秦王,不可意氣。那祖太后聽聞王弟不愿嫁蒨公主入秦,心憂母國,幾日不食。”羋玹道。說的時候又看著熊荊。
“蒨公主是否嫁與秦王,要她自己決定,她若不愿,我不會強要她嫁。”熊荊還在想秦王盟趙的真正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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