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丑早就等著熊荊來了,不過在熊荊到來之前,這幾天還有一個人不時前來鉅鐵府。每次他來,歐丑稱呼他的時候都感到很別扭。稱悍王子吧,大王都不稱王了,稱王子不就僭越了嘛不稱王子吧,那用什么稱呼才能體現對方的尊貴呢?
好在歐丑糾結的事情,熊悍一點也不在意。尊貴與不尊貴,都要靠自己去戰場上拼殺,而非單靠先祖先君的余蔭。自從聽說敖后也殺了兩名秦軍斥騎,身高七尺六尺的熊悍再也忍不住了,他央求著李妃給錢,以在鉅鐵府訂造一套甲胄、一柄寶劍,這才來了鉅鐵府。此時甲胄造好,他在仆臣的服侍下穿好鉅甲,抽出寶劍,不免有些自得。聽說熊荊也來鉅鐵府,又連忙搶出府外。
“臣弟見過大敖。”大約是想兄長一觀自己身著鉅甲的英武模樣,熊悍大聲喊道,還行了一個新式軍禮。
“是你?”熊荊看到他有些驚訝,再看他身著鉅甲手持鉅劍更加驚訝。“你為何在此?又是曠課未去?你個熊崽子,來人啊”
熊悍已從蘭臺學宮轉到軍校,當然,他年幼,入軍校是去年的事。王宮里出來的孩子很難吃得了軍校的苦,自然就打著太后的旗號借故曠課了。
“王兄誤矣、誤矣!”熊悍連忙解釋,“軍校已避遷新郢,不需上課。”
弟弟不說熊荊還真忘記了,軍校、航校、巫校全在第一批避遷計劃之內,已經遷至新郢了。松了口氣,熊荊再道:“那你為何不登舟前往蓬萊?”
“母后未至蓬萊,母妃、弟又豈能先至蓬萊?”熊悍拉著臉,被兄長嚇了一聲汗。
弟弟提起母后再度讓熊荊想起今晚的,這時他的語氣才放緩,道:“那你為何在此?”
“稟大敖,悍、悍敖在在此訂造鉅甲鉅劍,故而、故而”歐丑憋出個悍敖,讓熊悍高興的嬉笑。他也想成為一名敖,可不是這樣成為。
“你才多大?”熊荊沒有糾正歐丑,而是把弟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弟弟比他自然比他矮,臉龐像李妃,瓜子臉。都是父王的孩子,兩兄弟眉眼鼻嘴長得極為類似,像是一張相同的平面肖像畫裱糊在不同形狀的頭顱上,相貌的差異主要是顱骨的差異。
開始愛美的年紀,額頭上只能看到青春痘的印子,紅紅點點的,應該是用手剛剛擠過。眉毛清秀,眉下眸子閃動著少年人特有的活潑光彩。鼻梁下的絨毛也漸漸濃密了,幾根胡須像是春天里夯土墻下的野草,悄悄的探出頭來。
因為瓜子臉的關系,弟弟嘴要比自己的這也使得整張臉秀氣有余,威嚴不足。頜下細小的鎖骨和平坦如板的胸膛也印證著這一點。閃亮合身的鉅甲雖然遮蓋了身軀,然而目測甲衣的寬度與厚度,仍能感覺出整個身軀的單薄。不過,七尺六寸的身高已高于絕大部分楚卒,王宮的營養也好過大部分人。
見熊荊打量自己,熊悍連忙站直身軀,挺起胸膛。熊荊將他打量完出其不意一掌拍在他胸口,他頓時站不住連往后退了好幾步。年輕人總是不服氣,他道:“臣弟無備也,再來。”
“無備?”熊荊失笑。“戰場之上,敗就是敗,豈有再來之說。”
“我已七尺六寸!”熊悍訂造鉅甲鉅劍自然是為了上戰場,他已經想好了,就做兄長的近衛騎士。
“七尺六尺啦?!”熊荊故作驚訝,等弟弟臉上浮出笑容,才沉下臉:“站不穩又有何用?你個熊崽子早些去新郢伺候母后、伺候你母妃還有巨嫂,去去去。”
“王兄、王兄!”希望破滅的熊悍急了,“我能殺敵!我真能殺敵!”
“恩,過些年確能殺敵。”熊荊點點頭,他已經往府內走了,弟弟想跟來當即被近衛攔住。
“悍敖求戰心切也。”歐丑見熊荊把弟弟堵在府外,不由幫著他說話。
“他不過十六,談何殺敵。”熊荊說話也不經大腦,庶民這個年齡、這種身高,早就被縣邑征召,補充到師旅之中了。“歐卿所說鎳鉅甲胄何在?”
熊荊問起了鎳鉅甲胄。鎳這個詞是他取的,看見銀一樣的的金屬里煉出紅銅和另外一種不知名的白色金屬,再聽說這種銀來自滇國,他很自然讓想到了白銅。白銅之所以白,是因為里面含有鎳,煉出來的那種不知名白色金屬便是鎳。
有了鎳,就會想要鉻。但鎳都是憑運氣的來的按元素周期表認識世界的中學生們用水和火為工具分辨萬物,白銅丟入火里,銅融化于是有了鎳鉻不可能會這么幸運,這免不了讓熊荊產生些遺憾,如果有鉻,他就可以造更好的工具鋼,更堅固的火炮。
歐丑等待熊荊前來正是為了鎳鉅甲胄,他快步將熊荊帶入用于淬火的安靜院落,熊荊剛坐下便有人送上一塊半尺寬的鉅甲甲片。甲片看上去與普通鉅甲甲片沒有什么差異,熊荊拿起細看時,發現它比一般的鉅甲片更白,而且好像更硬,拿住甲片兩頭彎曲有些費力。
“有何不同?”熊荊無法根據自己的感覺做出判斷,感覺是不準的。
“這”歐丑憋了一肚子話等了許多日,臨到要說時又說不出來,他只能道:“請大敖移步院內武場。”
武場就在院內,熱處理是鉅鐵府的核心技術,不同方式、溫度的熱處理肯定要測試效果。武場之內,歐丑給熊荊看的那塊鉅甲綁在了一個樹形靶子上。熊荊看著靶子對面那具荊弩時,一名年輕工匠舉著矛上來了,歐丑道:“此乃秦人之酋矛,完好未損,請大敖一觀。”
“善。”秦軍騎兵用鐵劍,步卒用鐵矛。鐵矛不講究韌性,只講硬度,故而成品率要比鐵劍高。不過秦國少府沒有回火工藝,矛頭是硬,但是脆,用過后矛頭多少都會崩壞。
酋矛完好無損,說明酋矛未曾用過。這應該是沙水之戰繳獲的武器。熊荊看過,那名試矛的工匠沒有上前對著靶子刺矛,而是后退十多步準備沖矛。熊荊有些吃驚了,騎矛因為刺中之后要放手,沖力遠小于步卒沖矛,而按作戰司術曹的研究,步卒沖矛的威力僅弱于荊弩。
既然是試矛,總要有試矛的樣子,手持酋矛的工匠做的卻是秦卒的沖矛動作,對準靶子就往前疾沖。嘎的一響,矛柲當場折裂,他手上只剩一根斷柲。
“大敖請看。”酋矛斷了,靶子上的甲片并未被捅破,上面只有一個印子。
“豈能?”熊荊吃驚。動能公式他是記得的,人沖矛的速度一百米不可能十秒,但二十秒總有。也就是說,速度最少每秒五米,一個人算六十公斤,動能最少七百五十焦耳,減一半也足以破甲,怎么會沒有擊破?
“箭矢如何?”熊荊吃驚之后又問。
“荊弩之外,皆不破。”歐丑道,還伸手指了一下對面那部一丈多高的荊弩,試甲用的正是那部荊弩。
“弗信!”熊荊下意識搖頭。荊弩威力巨大,一公斤的箭矢可以射出兩、三百米,動能高達上千焦耳,怎么會射不穿甲片。
“然也!”歐丑強調道。“弗信,請大王觀臣一試。”
熊荊還沒有答應,歐丑的示意下,工匠已轉動起了棘輪,給荊弩上弦。正如之前歐丑稟告的那樣,樹形靶挪到了百步外,荊弩對準靶子開始試射。百步外要想射中一塊四尺長、半尺寬的甲片還是有些難度,射出十多箭后,才有一箭擦到甲片的邊緣。
荊弩精準,下一箭就命中了目標,一名工匠奔前取下甲片奉了上來,居然真的未破。
“為何?為何不破?”甲片被射出一個圓形的深凹,熊荊摸著這個深凹急問。
“臣以為,”歐丑原本對此也大惑不解,現在倒大約知道了原因。他拿起那支射中甲片的弩箭請熊荊細看:“甲硬而矢軟,故其不破也。”
“矢軟?!”熊荊看向他奉上的箭矢,箭鏃前端早已不再銳利,已成扁平。“可”
熊荊不知道說什么了。破甲箭鏃怎么會軟?制造破甲箭鏃花了好幾年時間,不斷調整箭鏃的含碳量,不斷淬火回火,造出的破甲箭從未像軟鐵一樣被擊的扁平。這哪里是箭鏃太軟,這明明是甲片太硬!熊荊若有所悟的看著被射出一個深凹的甲片。“硬度幾何?”他問。
“不知也。”歐丑搖頭,“此前所造鎳鉅工刀皆不如此甲堅硬。”
“金剛石試否?”熊荊再問。
“未曾試也。”鉅鐵府習慣用工具鋼檢驗硬度,而不是來自外域的金剛石。
“如何才能再得白銅?”熊荊問出一個歐丑無法回答的問題。此前他并未細想新式甲胄的威力,親眼所見才知道穿起這身甲胄,除了荊弩無懼秦人任何武器的攻擊。這樣的話,為何不打造幾百套上千套呢?有幾百套甲胄,秦軍騎兵再多,也不能傷重騎分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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