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鐵與冶銅完全不同,冶銅只要刑范正,金錫美,工冶巧,火齊得,就能剖刑而莫邪已。冶鐵無所謂什么刑范。金錫在于礦石本身,而不是人工配制。沒有焦炭或者熱鼓風,很難達到讓鐵水融化的溫度。工冶確實要巧,但冶銅的巧不過是銅錫之間的配比,泥模的設(shè)計和制作,鑄造時火候的把握。冶鐵的巧不僅僅是鍛打和滲碳,更重要的是不同原料,以及不同原料下的熱處理工藝。
低碳、中碳、高碳淬火、回火、退火含磷、含硫、含硅、含錳、含氧加鎳、加鉻、加鉬、加釩、加鈦。冶鐵包含的可變因素超過冶銅百倍,這些可變因素互相作用,演化出的配方和熱處理方案遠遠超出單個工匠的經(jīng)驗記憶。
工匠能找到其中一種或幾種成功方案,但也僅限于此。當某些條件比如環(huán)境氣溫一旦改變,發(fā)生熱脆或者冷脆,那就要集體抓瞎了。可以很武斷的說,在實驗科學這種解釋世界研究世界的新巫術(shù)系統(tǒng)誕生以前,巫術(shù)10以及巫術(shù)20系統(tǒng)沒辦法真正掌握冶鐵術(shù),能掌握的只是一條條依靠不斷試錯得出成功路徑。
熊荊給了造府巫術(shù)30系統(tǒng)的一些重要部件:焦炭和熱鼓風提升了原有系統(tǒng)所能達到的溫度極限,他大致背涌出的元素周期表在巫術(shù)10金木水火土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對世界物質(zhì)做出更深入的認知和細分,他知道熱處理工藝涵括了哪些內(nèi)容,知道哪些元素對冶鐵有害、哪些元素又對冶鐵有益
即便如此,沒有足夠的時間,造府也沒辦法利用這個殘缺不全的新系統(tǒng)對冶鐵術(shù)進行必要數(shù)據(jù)積累。而沒有足夠的數(shù)據(jù)積累,自然不可避免的要發(fā)生某些意想不到的災難。此時大幕內(nèi)沒有人想到災難,看著木幾上秦國少府制造的這支劣質(zhì)酋矛,他們?nèi)滩蛔“l(fā)出了笑聲。
“秦人欲以此矛而敗我,哈哈哈哈”項梁太年輕了,他的笑聲也最放肆,放肆的讓熊荊、東野固、鄂樂這些老人都感到有些刺耳。
“秦人只有此等酋矛,我軍必勝!”若敖獨行也低喝了一句,眼里全是殺機。
“酋矛可破甲否?”熊荊腦子里也熱血上涌,雙目有些赤紅,可他終究保持著君王的沉穩(wěn)。
“幕府已試,沖矛亦不可破甲。”莊無地剛才去了幕府,幕府謀士已經(jīng)試驗過這些武器。
“善!”熊荊身軀一震,終于大喊了一句。
他算是明白了,秦軍之所以能支撐到今天,靠的全是繳獲。繳獲趙人的鉅鐵兵甲,繳獲齊人的鉅鐵兵甲,繳獲魏人的鉅鐵兵甲,再就是搶走了賣給巴克特里亞的兩萬多套兵甲。一旦這些兵甲被楚軍反繳獲回來,秦軍也就沒有堪用的兵甲了。在燕國工匠的指導下,冶出生鐵容易,滲碳鍛打也不難,唯獨熱處理需要足夠的經(jīng)驗,眼前這支淬裂了的酋矛就是少府師匠經(jīng)驗不足的表現(xiàn)。
“既然秦人無可用之兵甲,明日大雪我軍亦當速攻沙海,斬殺王翦。”項燕被王翦所殺,對于復仇項梁迫不及待,他甚至想現(xiàn)在就殺入沙海。
“不可。”莊無地、彭宗同時反對。“一夜大雪,明日道路必然不行,如何以戰(zhàn)?”
“沖入沙海大營即可。”項梁道。“秦人無有兵甲,怎能殺我?”
“秦人數(shù)十萬,我軍如何沖入沙海大營?”彭宗勸道。“我軍非只有騎卒,還有步卒炮卒非只有士卒,還有輜重力卒。”彭宗勸完項梁又擔心熊荊受項梁的影響輕敵,又道:“我軍雖勝,然傷者逾萬,可戰(zhàn)之卒少也。若非全軍齊進,不可攻沙海。”
“秦人并非無有兵甲,秦人乃少有兵甲。”莊無地也道。“秦人投石機不知幾何,又尚有荊弩,彼等皆可殺我。若可待至雪后,齊軍也將至也。”
莊無地一直對齊人念念不忘,現(xiàn)在是第二日,齊人距離啟封只有一日行程。大雪之后牧澤徹底冰封,兩日、最多三日齊人就能趕至沙海。
“稟大敖,趙軍可至也!”大幕外的聲音。帶著風雪,廉輿和一個滿身是雪花的人走進,這是昨夜跟著趙翰殺入大梁城中的一名趙將。他上前行禮,之后嘶聲稟告道:“稟大王,主君不負君命,已與司馬將軍同復北城。我趙軍尚有萬兩千人,可與秦人一戰(zhàn)!”
“善!”熊荊聽到趙軍還有一萬兩千人,不由大喜。
“趙人與戰(zhàn),我魏人豈能不與戰(zhàn)?!”信陵君魏間憂聞楚軍大勝,急忙過來慶賀。剛才在雪中,他的馬車緊追著廉輿的馬車。見自己的話大家有些疑惑,他再道:“臣愿今夜入城,以說寡君。”
“你今夜入城”信陵君的話大家本不該懷疑,可現(xiàn)在大梁外城全在秦軍手里。
“守城秦將乃是魏人,我對其有恩。”魏間憂粗略解釋道。“確不知,魏軍出城當如何?”
“魏軍出城”趙魏兩軍出城自然于戰(zhàn)有利,莊無地趕緊說話,可熊荊將他攔下了。“魏軍不過萬余,出城不守王城社稷,魏王愿否?”
“非愿也,乃必行也。”魏間憂道。“此戰(zhàn)不勝,魏國亦亡,此戰(zhàn)若勝,王城失又如何?魏國為秦人所奪之城邑,勝之可全復。”
“可。”魏間憂說的話不無道理,熊荊看向莊無地,朝他點頭。
“天晴便將攻伐沙海。”莊無地見熊荊同意,隨即說道。“若積雪沒足不可行,王城內(nèi)可拆苑囿,以制雪板與雪橇。”
“雪板與雪撬?”魏間憂不知道這是什么,直到莊無地找來實樣。“雪板寬三、四寸即可,長乃人高再加半尺,前后以火煣之,使其上翹。履屐固于板上,行時以左右長桿滑行,一日可行數(shù)十里不止。雪橇同理,以板代輪,于雪上滑行。”
滑雪板與雪橇都是大雪時的改良交通工具,一心想進攻沙海的項梁看到這兩種東西頓時想到剛才彭宗莊無地以道路不行反對自己。他沉吟著還未說話,猜到他心思的莊無地笑著道:“我軍只有雪橇,少有雪板。即便今日下令啟封趕制雪板,也要十數(shù)日后才有十萬副雪板可用。”
“三日之內(nèi),王城可制萬余幅雪板與戰(zhàn)。”魏間憂不知道莊無地為何與項梁說話,他只承諾魏軍必然參戰(zhàn)。“臣告退。”
“臣亦告退。”廉輿看到雪板、雪橇也想走。到時候大雪沒足不能行走,趙軍也要這種東西才能出城。“北城尚有工匠,臣可使人拆屋多造雪板,為楚軍之用。”
“大善!”啟封工匠是有,但是沒有十幾萬雙滑雪板所需的木料。如果大梁北城能在三、四日內(nèi)造出十萬雙滑雪板,聯(lián)軍可以不等到雪停,下雪也可以攻入沙海。
魏間憂與廉輿告退,從來沒想到與秦人的最后一戰(zhàn)還能四國合縱的將率司馬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他們高興得已經(jīng)忘記齊軍中還有一萬多商賈,這些商賈本不能從軍參戰(zhàn)。
一萬兩千趙軍,一萬余魏軍魏間憂如果真能說服魏王出兵,魏軍不會低于一萬五千,五萬齊軍,加上十萬楚軍,人數(shù)已接近十八萬。秦軍人數(shù)不過是兩倍有余,對陣時陣列寬度將大大增加,達到四千列。秦軍陣列也要隨之增加,陣寬變成四千五百列乃至五千列。即便是四千五千列,陣列縱橫也不過一百行,與剛剛擊敗的王賁陣列縱深沒有差別。
風雪交加的鴻溝北岸,楚軍將率在這漆黑的夜色里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同樣的夜色,沙海大營的秦軍將率謀士看到的卻是絕望。
白林沒有攻下魏國王城,自然不可能奪取魏國武庫內(nèi)的兵甲。沒有足夠的兵甲,與楚軍對陣時很可能重蹈王賁的覆轍,被楚軍擊敗。
兵甲之外,戰(zhàn)法也有問題。楚軍沖矛,秦軍只能直挺挺站立等著被刺。能反沖嗎?并不能。
楚軍陣列最開始是平行間隔著展開,交兵后迅速演變成鋸齒狀的倒品字型。有些矛陣頂住己方陣列,有些矛陣則與己軍陣列間隔著一些距離開始沖矛。被楚軍頂住的部分,矛柲纏著矛柲,不能沖矛只能推矛沒有被楚軍頂住的部分,前方不是沖矛的矛陣就是一片空地。
己軍士卒并不能舍棄自己所在的陣列往前前進。前方如果是空地,前進會被兩側(cè)的楚軍矛陣夾擊前方如果是沖矛而來的楚軍矛陣,未經(jīng)全面沖矛訓練的秦卒只會被楚卒格殺。這等于是在幫楚軍的忙,本來他們要跑到底才能沖殺秦卒然后后退,現(xiàn)在送上前讓楚卒沖殺,讓人家少跑一半的路程。說到底,還是秦軍陣列不能斷裂,士卒任何時候都要與左右看齊。
王翦的希望是陣后的投石機,這或許是一個辦法。但不能忘記楚軍此戰(zhàn)后也繳獲了這種投石機,如果楚軍用這種投石機拋射巫藥的話,秦軍軍陣與軍陣之間的間隔要超過一百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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