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嘯聲中,馬車緩慢入城,臨到城門口的時候,一堆人忽然跪在正門之前,領(lǐng)頭的是蒙正禽、孔鮒、孟昭等人,他們身后則是師校四千多士子,還有一些哭哭啼啼的縣吏家眷。這些人手里拿著視日書,為的還是誅殺縣吏那件事。見大王的馬車來,當(dāng)即頓首大拜。
“令尹無罪而誅,各縣血流漂杵,臣請大王治令尹殺人盈之罪,廢譽士殺人之制。”蒙正禽等人高呼著,被他們一喊,萬歲聲也就歇了下來。
成介殺縣吏奸人熊荊是默許的,但他做了令尹,自然由他背鍋。被這些人擋住入城正門,熊荊不得讓人去收他們手里的視日書,然后道:“王知矣。”
令尹與太后一起郊迎熊荊,蒙正禽等人當(dāng)然不會被這三個字打發(fā),反而因為熊荊收錄視日書更有膽量,這些人再度高喊:“請大王治令尹殺人之罪,廢譽士殺人之制。”
幾千人的呼喊,不喊萬歲的郢郊全是他們的聲音,熊荊見此有些煩了。全國縣吏奸人死了不到一萬余人,以楚國當(dāng)下的人口,死亡率不過0.3-0.4%,一百個人死了不到半個。一場大清洗才死了這么丁點的人,放在后世一定要被人笑話成心慈手軟。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蒙正禽等人,道:“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楚國連受秦人攻伐,并無時日革新政治、變更政體。殺,迫不得已,不殺,新政不成。”
“敢問大王,何種新政需無罪而誅萬人?”熊荊一說話,成介擰著的眉頭便悄悄放松,蒙正禽等人心直往下沉,他們本就猜測,認為誅殺令出于大王,沒想到果真如此。
“變法即殺人。當(dāng)年我楚國以吳起為令尹,因變法而殺七十余家公族;今日再變法,殺萬余縣吏奸人,何異之有?”熊荊壓抑著心中的不悅和暴虐,耐心辯道。
“大王,七十余家公族之死,乃因麗兵之罪。”蒙正禽再道。
“欲加之罪,其無辭乎?”熊荊瞪著他。“你等若不滿意,那就給縣吏不一個罪名可好?……以不佞看,縣吏多奉法家,天下七國中唯有秦國最倡法家,定個里通秦國較最為合適。蒙卿,里通敵國是何罪?其妻其子是殺是遷?”
“大王?!”跪著的四千多人一起震驚,他們從未聽說過這么定罪的。
“大王無罪而誅,此不仁也。”幾個國人撕聲大喊道,已是痛哭流涕。
“行仁義必喪國!不佞早有此言。”熊荊道,“為何殺人,不佞已言,無罪而誅,不佞已加。你等為何還不滿意?”
“大王……”蒙正禽看著熊荊已經(jīng)說不出話,他只有摘下玄端,道:“大王既如此,要左尹府何用?要律法何用?請大王罷臣之職,廢盡律法。”
“諾。”熊荊很認真的點頭,對左右道:“去取《雞次之典》。”
“大王!”左右這是也驚駭。趙妃趕忙趨步過來,她抓住熊荊的手,連連搖頭。
“唉!”熊荊長嘆,“彼等以為自己很重要,可在不佞心中,彼等還不如軍中一甲士。”
“已無縣吏、再無律法、卿士,荊兒何以治國?”趙妃也不明白兒子怎么會變成這樣。
“子產(chǎn)鑄刑書之前,天下本無成文律法。”熊荊解釋道。“先君武王之前,本無多少官吏,更無縣吏。而今楚國要的是勇信之人,或是心靈手巧之匠,絕不是只會讀書、自以為是的庸夫。”
趙妃最擔(dān)心的是兒子被老公族讒言所惑,現(xiàn)在見兒子心智清明,又聽他說的言之有理,一時間真不知道如何勸。
“去取《雞次之典》!”熊荊再言向左右,左右僕臣見太后也不再阻止,只能趨步去王宮里取《雞次之典》。跪在地上的蒙正禽見此萬念俱灰,他以為自己很重要、以為律法很重要,可在大王眼里這些根本一文不值。眼見先祖用性命保護過的《雞次之典》取來,他縱身從僕臣手里奪過,大喊道:“這豈能廢止?這豈能廢止?!蒼天啊!太一神靈啊!”
“楚國新政,有些人必須死,有些人必須活;有些事必須廢,有些事必須倡。”熊荊下了馬車,看著失態(tài)的蒙正禽、孔鮒等人,如此說道。“先君武王之前,楚國并無多少官吏,也無多少文士,人人以勇為榮、以怯為恥。大夫卿士,莫不是出則將、入則相,哪有今日這般詩賦詞曲、附庸風(fēng)雅?哪有今日這般狐裘珠履、不男不女?
你等士子,要么去軍中博個譽士,不佞自會封你一閭;要么就安心讀書,他日或做先生,或做家臣,忠心侍主。萬勿受他人唆使,以為自己是為民請命。挾萬民而欲令君王,唱仁義而自我標(biāo)榜,此孟子之徒也。實則,萬民不需你等請命,你等也不配為萬民請命。萬民自有封主,封主自當(dāng)為其請命。
你等須知,天下未有無償之食。封地、爵位、祿米自有代價。代價之中,以流血最貴、出智次之、納糧納稅再次之,為官為吏當(dāng)誅。這便是楚國從今往后的規(guī)矩。”
“回宮!”耐著性子做了最后一次解釋,熊荊返身上車,令御手策馬回宮。挽馬向前,抱著《雞次之典》的蒙正禽站著不退,可孔鮒、孟昭等人起身退開了,他們退開,身后的四千名士子也向兩旁退開。
“大王所言,并非無理。”人群中,一個額頭高隆、剛剛加冠便有了美髯的士子如此說道。
“慎言。”他旁邊的士子小心地目向左右,擔(dān)心這話惹起同學(xué)公憤,要知道來擋駕之前士子門可都是義憤填胸的,隨想見到大王個個萎靡。
“這有何懼?”美髯士子很是詫異。“天下列國的社稷皆是甲士流血攻伐下來的,憑流血而封譽士、得爵祿,何誤之有?大丈夫當(dāng)如是也!”他這話是說給身側(cè)之人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心中頓悟的他突然將身上穿的士子袍脫下丟棄,邊走邊道:“學(xué)有何益?不如從軍!”
說慎言的士子大驚,拾起士子袍追上去道:“劉季,你父若知,必不輕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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