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大王,射程三百五十七米。”空親自帶人帶尺子去量,報出來的數(shù)字比想象的要低。
熊荊聽聞射程就翻了一個白眼。三百五十七米!他本以為再差也能有正常射程的四分之一,沒想到只有五分之一多五十七米。他看了公輸忌一眼,公輸忌道:“大王,此已近乎一里,若是置雷神之器于城上,城上高近十米,當”
“你可知射程本該幾何?”熊荊打斷公輸忌的話,他對火炮隱隱中非常失望。
“請大王相告。”公輸忌揖禮道,然而熊荊沒有回答他,只讓空再行試射。聽聞再射,眾人當即退的遠遠的,也學著熊荊捂起了耳朵。
“轟!”大炮又發(fā)出一陣怒吼,炮架跳了一下,往后猛退。然而等硝煙散盡,炮手大喊射程時,卻只有可憐的兩百九十八米。
“再試!”熊荊厲喝,然后空又放了一炮。
“稟告大王:射程三百一十一米。”量距離的繩索已經展開,每放一炮很快就能讀出距離。
“繩確否?”熊荊不得不懷疑繩尺是否準確。
“繩”空看了一下繩尺,道:“此常用之繩尺,確。”
“再試!”熊荊搖搖頭,下令他再放。
武場上炮聲隆隆,淖狡等人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炮靶之下本該死于非命的羊群聽著聽著也已經習慣了。它們咪咪咪的叫,吃著靶場內的青草,愜意非常。
“停。”射了十幾炮之后,熊荊不得不喊停,最后一次的射程很快報了上來:三百二十四米。只是他已經不在意射程了,他只把裝火藥的藥包才開,細看火藥本身。
灑水得到顆粒狀火藥是一種辦法,像英國人那樣把火藥壓實再破碎得到顆粒狀火藥也是一種辦法,但這需要一到二噸的壓力壓成藥餅。造府用的是后一種辦法,先壓餅再成粒。熊荊看到的藥包里的火藥正是顆粒狀,但沒有加入石墨拋光,顏色有些暗淡。在眾人的注視下,熊荊竟然捏了一些火藥放入嘴里。
“大王!”工尹刀已經感覺到了是火藥造的不好,眼見熊荊吃火藥,心里很擔心那些火藥會在熊荊的肚子里爆炸。
“呸”熊荊不是要吃火藥,他是要嘗。果然,他吃出了鹽的味道。土硝中不但有硝酸鉀,還有其他雜質,鹽就是其中之一,而土硝內硝酸鉀的含量很不一致,有些含只百分之幾,少數(shù)像豬圈廁所采集的土硝則能達到百分之七十五。
這也是后來歐洲制火藥普遍采用硝石的原因。土硝、收集敖制費時費力,還很不純凈,智利硝石不需提純其含硝量就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五,少者也超過百分之九十。土硝含硝量很低,又不知如何提純,雜質的存在使得熊荊手里的火藥只有十九世紀西方火藥威力的五分之一,甚至比鴉片戰(zhàn)爭清軍手里的火藥還要差。
這樣的火藥也就只能欺負沒有火藥的一方,實際炮彈的殺傷效果極為有限。而霰彈的射程本來就短,輕霰彈射程大約在三百到四百米之間,如果威力減少到五分之一,那就只有七十米。這么短的距離估計沒放幾炮,炮手就被對方弓弩手射死了。
“只可嚇人。”臣子們全看著無所不知的大王,熊荊吐掉嘴里的火藥后如此說道。
“大王,彈射兩百多步,亦可殺人,豈止是嚇人?”淖狡第一個不同意,他說完其他人當即點頭,后面幾炮他們看著炮彈橫飛出去,能飛出兩百多步的鐵彈豈止是嚇人。
“弓箭射幾步,殺人幾步?”熊荊反問道。
“這”淖狡被問住了,射程是射程,但還有一個有效殺傷射程。
“炮手即便一分鐘射一炮,一分鐘秦軍奔行幾步?”熊荊再問。
這才是真正關鍵的問題,三百米射程,你開一炮人家就沖過來了,還有再開炮的可能嗎?而真正阻止步兵沖鋒的是霰彈,但霰彈因為射程只有七十米,根本就無法阻止敵軍沖鋒。這樣的火炮是能殺人,但更多的還是嚇人,因為它不能形成有效的霰彈彈幕阻止敵人前進。
熊荊本來還想拉鏜線的,因為鏜線可以增加射程,然而霰彈不需要鏜線,拉了射程還是那么近。倒是可以考慮增加裝藥,只是增加裝藥的結果就是炮膛內將產生更多的灰燼,這會增加炮手裝填的時間。另外這可能存在著一個隱患:萬一那天火藥的硝含量莫名增加,數(shù)倍裝藥是不是意味著大炮要炸膛?
“可以鉅絲拒之。”淖狡又道,熊荊那句只可嚇人更多的是因為失望,但淖狡這個曾經的大司馬卻看到了雷神之器的真正威力。
“鐵絲只是守,不可用以野戰(zhàn)。秦軍若看見鐵絲,還會奔前受死?”熊荊反問。“硝石純度太差,故而威力不足,僅及原有威力之兩成。”
“兩成?”淖狡、公輸忌等人的眼睛瞬間瞪大。現(xiàn)在射程只有三百米出頭,如果硝石純度提高,那炮彈不是能射到一千五百米之外?
“啊。”幾個人忍不住啊了一句,淖狡道:“若是十成,豈非可射四里?”
楚尺比秦尺短了六豪米,楚里要比秦里短十米,只有四百零五米。四里就是一千六百二十米。這個距離當然要比十二磅炮五度射程遠,但也差不多了多少,勉勉強強能算四里。眼見熊荊點頭,一干人再次驚嘆。
“然有效射程不過兩里出頭。”熊荊糾正道。“如今最難者是硝石之純度,”
“大王,臣有罪!”工尹刀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四里射程變成不到一里,這就是他的罪。
“你無罪。”熊荊苦笑。“是不佞不知如何提純,當年”
如果說火炮射程竟達四里讓諸人震驚,那熊荊這個當年就讓大家活見了鬼。他不得不立即改口道:“大概四歲時,不佞的頭在苑囿撞了一次,想不出如何提純硝石。”
聽聞這個當年不是前世,臣子們的驚駭收斂了不少,熊荊再道:“硝石提純并非煮鹽,還應加入一物,如此才可提純,但不佞不知。或者,找到硝石礦。”
“硝石亦有礦?”淖狡急忙追問。
“恩。也在海外。”熊荊知道的硝石礦一是印度,在智利硝石礦發(fā)現(xiàn)以前,英國人用的是印度硝石。“恐有萬里之遙。”
“大王,臣以為當將雷神之器皆列為急務。”淖狡建議道。他的建議獲得所有人的贊同。
“大王,若我軍有雷神之器,秦軍必聞聲喪膽。”昭黍也道。
“大王,兩軍對陣,鏖戰(zhàn)時我軍于陣后點燃雷藥再拋入秦軍陣中,秦軍定將大潰。”公輸忌的想法和他人不同,這已經脫離了炮兵的范疇,變成了擲彈兵的范疇。
“大王,”公輸忌也插了嘴,但被熊荊攔住了。
“硝石不純,硫磺不足,如何用于實戰(zhàn)?”熊荊知道大家的意思。“胡耽娑支去河中要一年,返,又要一年。即便他一次運抵半噸硫磺,也不過是五噸火藥,太少太少。
雷神之器秦軍第一次驚懼,第二次惶恐,第三次便習以為常。火炮重逾四千楚斤,加上前車超過八千楚斤,服馬拖曳最少四匹,路遠、路壞、坡地則需六匹甚至是八匹。
火炮與投石機不同。投石機連射,不需停頓,火炮不然,火炮發(fā)射過急,炮身發(fā)熱,發(fā)熱時若不冷卻,勢必炸膛。如今尚不知鉅鐵炮身可連射幾次,但不管幾次,皆有限制。正因存在此種限制,炮需多,不多實戰(zhàn)無用。五百門火炮需三萬匹服馬,這僅僅是炮。炮彈又需馬拉,不用馬拉便要人扛,然楚國丁口本就不足”
冷兵器時代火藥、火炮似乎是無敵的存在,但技術的限制、物料的限制,馬匹的限制、以及人口的限制讓熊荊高興不起來。特別是火藥貧弱的威力嚴重挫傷了他的積極性,他甚至有一種想放棄的沖動。火藥只是撕開敵陣、殺傷敵軍的利器,這僅僅是武器上的,不是戰(zhàn)術上的,更不是戰(zhàn)略上的。它的作用更多的體現(xiàn)在守城和攻城上,再就是海舟。
“火藥設法改良,力求更大的威力。”熊荊冷靜之后勉強打起點精神。“炮身各種溫度下、各種氣候下可連射幾次,需要知曉各種角度、各種炮彈、各種裝藥之射表,需要編制各種炮彈、各種距離、各種戰(zhàn)術之殺傷,需要弄清。各種工藝、各種厚度、各種裝藥、各種炮彈對炮身壽命之影響,需要明白。”
“唯。”工尹刀、公輸忌揖禮,他們知道這是要摸清火炮的各方面性能。
“射炮人員、先后次序,炮兵編制、使用,也要磨合改進。”熊荊最后說道。
“大王,火藥有限,可否”公輸忌的炮兵天天打炮當然樂意,然而火藥有限,工尹刀擔心打著打著那點點硫磺就耗光了。
“火炮要上戰(zhàn)陣,自要充分試射,不然如何運用?”熊荊一點也不心疼那一點點硫磺,用光了兩年后胡耽娑支又會運來。即便不會運來,明年海舟大量下水,也可以去日本找。日本火山遍地,硫磺應該也遍地。熊荊是如此想的,雖然他對現(xiàn)在的瀛洲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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