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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大多數人隨時都可以走,但是有的人,卻連走都不知道往那里走。
或者說,很多時候,是無路可走。
至少對于魏象樞來說,就是如此。
對于隱居于鄉間的魏象樞來說,相比于許多友人,他無疑是幸運的。在滿清入關之前他只考上了舉人,并未實際取得功名,并沒有授予官職,因此,在所謂的朝代更替之際的士大夫氣節問題,魏象樞要比很多人幸運得多,他沒有他們那樣從“逆臣”再到“貳臣”的經歷和壓力,基本上算是“興朝”臣子。
而在另一方面,順治十六年秋天,于京中任職由于陳名夏案牽連,又遭降職處分。處于人生低谷中的魏象樞乞休終養回鄉。由此,也躲過了幾年后明朝勒令仕清官辭隱否則皆為漢奸的兩難。甚至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大明中興之后安穩的在鄉間隱居。
但是,平靜的日子卻總會被打破。
從中都來的一封信,讓魏象樞一個人坐在他的書房里所有的門窗都關得密不透風但他依然在渾身著抖。
這座宅子是陳家的祖宅,他其祖先曾任明遠將軍,其父曾在江西省新城任主薄六年。這座宅子多少年都未曾輝煌過,直到他,這座大宅才總算是見著昨日的輝煌。他十九歲成為秀才。崇禎十五年二十五歲時,既得中舉人。甲申之變,明清易代,一心想要重振家聲的他念念不忘求取功名。順治三年中進士,被選任為翰林院庶吉士,從此開始仕途生涯。。
再然后呢?
面對無常的官場,他選擇了辭職還鄉。那年他悄悄的從京師啟程返鄉,似乎當初的那個選擇還不錯,幾年后,天下的劇變,不知改變多少人人命運,甚至就連致交好友,也有數人或是因為漢奸罪被流放至海外,或是隨清廷一路到了陜西,像他這樣安于鄉間的又有幾人?
原本生活對于魏象樞來說是極為平靜的,無非就是于家中讀書,然后時而拜訪各地的清流名士……當然享受著這種清閑生活的魏象樞無論如何都不到竟然這樣的清閑生活也會有禍從天降的一天。
信是傅山寄來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傅山是他年輕時崇拜的偶象,但又是反清復明的志士。曾幾何時,與這樣的人交友確實風險太大,作為官場的人都會采取斷交來保護自己
但魏象樞卻用一個“真”字與傅山交往。順治十五年,在他正處在人生低谷,傅山進京策劃反清復明的行動,魏象樞自然就成了他爭取的對象,他們兩人有過一次謹慎的接觸。
后來辭職返鄉之后,兩人最后一次聯系,是幾年前當時清廷尚據京師的時候,傅山寫信請魏象樞南下,但是卻被他拒絕了;蛟S他在甲申后沒有從“逆臣”再到“貳臣”的經歷和壓力,但是對于出仕清廷的他來說,卻有著這樣的壓力,況且,官場的變幻,讓他更愿意隱于鄉間。
可是傅山的信卻打破了他的這個念頭——京中有言官上奏,要求朝廷追究仕清致仕偽官的“心懷韃虜”之罪,傅山的信中提到那言官在折子中方道“身為漢人,事以韃虜。名為隱于鄉間,實則心懷韃虜,甘為建奴之遺民”。
這個消息對魏象樞來說實如同五雷轟頂。
但噩耗并非僅此而已,他從傅山的信中得到消息,提刑按察使司已經授意各地提刑使要暗查仕清致仕偽官的不法之事!
換句話來說,朝廷要追究他們的責任了。
轉瞬間這個消息,就將毫無準備的魏象樞推到了絕境。
雖然說他確實有那么一點不愿為“貳臣”的壓力,但是他卻并不是心懷建奴,更不曾有為其遺民的念頭,甚至在私下里,他也曾不止一次為大明中興而高興,發自內心的歡呼。
畢竟,只有身在朝中,才知道什么是滿漢之別,才知道什么是滿洲暴虐。
他不愿再出仕,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官場的變化多端,他實在不愿意再牽涉其中,所以更愿意專心做學問,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晴天霹靂會一下落到了他的頭上。
如果這封信是普通人寫的,他自然會懷疑,可是傅山是誰?前任大明銀行的總經理,現任戶部尚書。他的消息又豈能不準?,
之所以會有言官這么做,是與分封宗室有關!
因為宗室就國也需要官員,需要人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往海外去,所以,才會有言官以追究仕清罪責為名,幫宗室解決官員不足的問題。對于言官來說,他們投陛下所好了,而對于宗室而言,他們得到了官員。
可對于他們,對于魏象樞而言,這的的確確是滅頂之災。他何曾有過絲毫遺民之心?
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若是朝廷欲對他們下手,他魏象樞又豈能脫得了干系?
僅僅只是憑著一條“仕清”,就能定他一個漢奸的罪名!
魏象樞知道他逃不過這個罪名,而且人們也不會覺得他是不是罪有應得,他也不知道如果他的名字被刻在“漢奸碑”上,會對魏家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所有的這些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夠知道的只是,許多人正在不遺余力的為宗室就國創造著條件——即使是他這樣的,也會在這場風波中被殃及池魚。
沒有人會去分辨這些。
因為涉嫌漢奸的人和事都不會有好結果。
無論如何,一但朝廷開始追究他們的責任,那么下一刻,他的名字就會被刻在漢奸碑上,魏家舉族就會被流放,到時候,蔚州鄉人皆以他為恥!
魏象樞甚至可以猜到,魏家的祖墳甚至都有可能被平墳。
他對這些已不再關心……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什么重振魏家聲望,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什么都與他沒有關系了。因為已經沒有辦法補救了。
這一切就像是一個笑話,如果當年功名之心不那么重,即便是不像傅山那樣為志士,也可隱于鄉間做隱士,如此又豈會有現在的劫難,甚至當初傅山寫信請他時,他能果斷一些,又豈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也沒有任何辦法挽回這一切。人生仿佛便和他開了個玩笑。而這個玩笑卻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上一次,人生和他開玩笑,無非就是他進入官場開始仕途生涯,看似將一帆風順時,卻在順治四年因事被坐,最后幸好受到從寬的降職處理。眼看著即將騰達之時,到順治十一年卻又因為陳名夏案牽連,又遭降職處分。順治十六年(1659)他因官場無常,以養母為由,去官回鄉。
也正因如此,魏象樞才不愿意再入官場,才甘愿隱于鄉間,可是……現在,卻連這一點都是奢望。
罷了、罷了!
興許,這就是命吧!
命里有時,終是有啊!
命里無晨,終是無!
長嘆一聲,魏象樞望著桌子的那一大碗砒霜,這是他讓家仆買來的,說是用來毒老鼠的,可卻是自己喝的才對……他顫抖著雙手捧起碗來。
這一碗毒藥喝下去,性命可就沒有了。
人死一了百了,這樣,朝廷即便是追究,也找不到活人了。想必會放魏家一馬吧!
死人……會放過嗎?
自然的,魏象樞想到了侯方域,想到被流放于臺灣、南洋各地的侯家舉族,或許是因為侯方域外的罪過太重,所以才會在他死后也要被追究。
像他……不過只是一個小人物罷了。
朝廷應該不會如此吧!
可萬一要是追究呢?
要是再治他一個“以死脫罪、死不悔改”的罪名呢?
一時間,端著這碗毒藥的魏象樞,不禁有些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辦。
應該如何選擇?
是生?
還是死?
生,要承受太多的羞辱。
而死,又能擺脫這一切嗎?
擺脫不了的,魏家的名字會被刻在尉州城外外的“漢奸碑”上,勒石為記,警以世人。而尉州上下皆將會以魏家為恥,恥其為漢奸,甚至就連同祖墳也會被百姓趁夜夷平。
魏家最后會留下什么?
只是一個為漢奸的恥辱!
而魏家之中又是誰為漢奸?
是他魏象樞,是他魏象樞!
想到這,魏象樞看著碗中的毒藥,是喝,還是……
“老爺……”
突然門外書僮的聲音讓魏象樞嚇了一跳,以至于心慌失措下他的手差點一下幾乎將碗中的毒藥給灑了出來。
死是不行的!
他連忙將碗放回桌子上,最后又看了一眼碗中的毒藥,然后定了定心神,又深吸一口氣后,才問道。
“何事?”
“有位呂姓的先生求見,聽口音是江南人!
姓呂?江南人?
魏象樞心里不覺得有些詫異,他所認識的江南人中,并沒有姓呂的。這時便聽門外又說道。
“他說有樣東西令小的交給老爺,老爺便定會見他……”
故弄玄虛!
魏象樞搖了搖頭,于心嘆口氣,正想命書僮把那人打發走的時候,轉念一想,既然在國內呆不了多久了,見上一見又有什么呢?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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