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這姓鄭的是處心積慮的,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了啊!”
東家的話,讓方得財的腦門開始出汗,他立即想到去年鄭俠如辦排眾意,推出的那個什么“不計名綱冊”,當初大家只以為他是為自己,可誰曾想,他居然是在為今天做打算。
“可不就是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邱云程點點頭,而后又繼續說道:
“經略是什么?不過就是起于草莽的武夫罷了,于鹽務又懂什么?姓鄭的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把這個綱法略微一改,如此一來,他姓鄭的非但可以繼續做鹽商,而且恐怕他早就算到了今天,這不計名綱冊可以隨意轉讓,出售,現在他真真假假的放出這么多消息,這價格自然也就跌了下來……”
“他可不就正好收買綱冊了?”
方得財急忙說道:
“咱可不能讓他如意了!”
邱云程看看他,先是思索片刻然后又沉聲說道:
“現在不是咱們讓不讓他如意的事情,現在的事情是,他姓鄭的下一步準備怎么辦?他先放出了這個消息,大家心底一亂,自然有人會放出綱冊。到時候,這綱冊放了出來,他就會在那邊低價收……”
東家的話,讓方得財一時無話可說。
而邱云程沉思了一會,然后斷然說道:
“假若這次清河那邊不準備動綱冊的話,我不惜一切也要從他那里爭過來。這不是為了爭一時之利,而是為了咱們陜商的將來,若是這次機會讓他姓鄭的得到了,恐怕咱們陜商,從此之后只是于他們江南人背后吃殘羹剩飯了……”
有些拿捏不準的方得財,仍舊小心地問道:
“但……這消息要是假的呢?”
邱云程哼了一聲:
“假若這個消息是假的,我也要讓姓鄭的在揚州身敗名裂!”
方得財連連點頭說道:
“那……東家我明天就去清河?”
邱云程一擺手,斷然說道:
“不,你今天天一黑就走,不要從揚州上船,出了揚州再上船。十天之內,得給我報個準信回來!”
得了東家的吩咐之后方得財,就趕緊準備去清河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鹽運使衙門里頭,趙平躍一踏進門就看見鄭俠如這會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中來回踱步,這兩日他一直在操著那個不計名的“綱冊”。
不記名綱冊,并不是鄭俠如的發明,而是經略的發明,那五十一家晉商被殺后,其剩下的利益自然要重新分配,如何分配是件大事,按照的往年的規矩,自然是看誰給官員的孝敬多,誰拿大頭。
可經略當時卻要求進行“拍賣”,那些“綱冊”被估價然后進行拍賣,與尋常的綱冊定名不同,那些不記名的綱冊可以轉讓,也正因如此,才會被稱為“活綱”,從其去年出現之后,便一直受到鹽商的追捧。而現在,在得知經略的打算之后,鄭俠如就把心理動了在綱冊上。
之所以會動到綱冊上,原因再簡單不過,這不記名的活綱,不僅僅是購鹽的憑證,同樣也因為它可以轉讓予他人,自其推出以來,多次于鹽商間被轉讓,甚至其價格也屢次被哄抬,現在鄭俠如所需要的,就是借著眾人的貪心,把這活綱給做成一筆生意。
但這畢竟有那么一些風險,或是擔負了風險卻沒有得到回報,那豈不就是白搭?
“東翁……”
猶豫了一下,趙平躍說道:
“說不定這價格還能再跌上一些!”
目光沉沉的鄭俠如搖頭道:
“真的嗎?”
趙平躍點點頭說道:
“畢竟這綱冊一張值萬兩白銀,誰都不愿意它爛在手里,消息放了出去,自然會有人接!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放出來,我估計價格還會再掉一些。”
哼了一聲,鄭俠如并沒有說話,只聽趙平躍說道:
“待到掉下來的時候,咱們再收,然后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再放出另一個消息,到時候,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
人才財死,鳥為食亡。
這句話著實不假,對于鄭俠如來說,他雖說是官員,但并不妨礙他在廢除“引岸專商”的時候,利用當初為了便于鹽商往清虜統治區域銷鹽而定下的“不記名綱冊”,那些不記名綱冊等同于“合法私鹽”,當然因為其銷路是在清虜統治區,現在鄭俠如自然希望能夠通過一些手段減少他的損失,畢竟鄭家手里還握著十幾份不記名綱冊。
“哼哼,沒那么簡單!”
鄭俠如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這時候,他們肯定不會一上來就相信咱們,這真真假假的事情,誰都說不好!萬一……”
沉吟著,鄭俠如便不再多言了,他的眉頭緊鎖著。
“其它人有什么動靜嗎?”
好一會,鄭俠如才問道。
“好像現在還沒有人去清河探聽消息。”
這個回答讓鄭俠如的心思一沉,臉上神情不時變化著。
“還沒有人去?怎么會這樣?”
趙平躍連忙低聲說道:
“不過我估計,他們肯定會派人去的,畢竟,這么大的事情,任誰都會派人打聽一下,才會做決定!”
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鄭俠如又說道:
“我知道,可關鍵是時間,時間上怎么辦?這邊我可是眼瞧著要上書給經略了,若是再等下去……”
東西可就砸在手里了!
見大老爺這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趙平躍只得說道:
“等,再等幾日,肯定會有好消息傳來的……”
隨后趙平躍便不敢再說話,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大人為什么這么干,不僅僅只是為了“撈一把”,同樣也是為了另一件事,擺擺手,不再言語的鄭俠如便讓他退了下去。
晚上,一個消息的傳來讓邱云程愈加煩亂起來。來的人除了稟報“綱冊”的價格又跌了一些以外,又說現在有人在那里暗地里收購綱冊!
這個消息讓邱云程不由的大驚失色道:
“收購綱冊?”
來人趕緊點了點頭。
頓時,邱云程整個人不由的大為失態起來,怒聲訓斥道:
“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你們都是死人!”
來人害怕地看他一眼,然后說道:
“東家,這,這個消息,也,也是剛得到,還要證實下,所以……”
邱云程氣惱的猛的拍打著桌子,然后說道:
“證實,證實之前就不能先告訴我嗎?我不會看看消息嗎?我問你,外地的銀子都運到了嗎?一共有多少現銀了?”
來人趕緊低聲稟報道:
“都運到了,河南的、湖廣的,還有江西的,一共有五十三萬兩!”
聽著這個數字,邱云程立即煩躁的說道:
“怎么就這么一點?……都先給我放在銀庫里,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一兩也不能動!另外你立刻著手籌借五十萬銀兩,不,要借六十萬兩,要快!”
來人趕緊的連連點頭,接著又試探著問道:
“東家,您老人家一向料事如神,如果您想到了什么,咱們現在就做,若是再等大掌柜回來,說不定就晚了!”
這會,邱云程反而冷靜了下來。
“不。越是事急,越是急不得。還要再等,一定要等下去!”
說著,他便坐下來喝起了茶,這新茶應該快上來了吧,要趕在新茶上來之前,先把這件事給辦成了,若不然到時候會耽誤販茶的。
在掌柜默默退下去的時候,邱云程又在后面叮囑一聲:
“外頭有了消息,馬上來報!”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這揚州城中各種消息一直在傳播著,至于那交易所中那一張張不記名的綱冊一直在那里起起伏伏的漲跌著。
當初拍賣這些綱冊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不過只是半年的功夫,這綱冊不單成為了引岸的憑證,同樣也成了一種炒買炒賣的貨物,價格也從當初的萬兩,一路高漲,但現在價格連日來來的下跌,眼瞧著價格都快跌破萬兩了,邱云程忍不住打發親信,對其吩咐道:
“你也連夜去清河,去問問事情辦的怎么樣了,只要辦好就趕快點回來!”
在親信心腹離開之后,邱云程反倒是越來越無法控制他的情緒,他似乎感到有一張大網在他的頭上越收越緊,讓他整個人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現在只有清河那邊的消息才能讓他一解眼下的煩惱……
整整一夜,邱云程都是無心睡眠,他偶爾會站起身來對著清河的方向發呆。那雙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是一種復雜的,猶豫而且又糾結,以至于最后他起床來到院子里,然后在院中走來走去的踱著步子,腦子里所思所想的全都是一個字眼。
是買還是賣?
有時候,人總是會面對各種各樣的機會,而決定一個人命運的從來都是能不能抓住機會,現在,對于邱云程來說,他自然不愿意錯過眼下的這個機會,
可偏偏這個機會中又飽含著各種風險,以至于讓他整個人都難以決斷,至少在清河那邊的消息傳來之前,是沒有辦法決定的。
又一次,將目光投向清河的方向,他在心中暗自尋思著。
“只要,只要……”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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