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在打量古越的時候，古越也在打量李尋歡。

    李尋歡個子很高，穿的衣服卻很破舊，又因長途跋涉和淋雨的原因，顯得十分狼狽與落魄。

    但他面上的輪廓卻十分鮮明，尤其是眼鏡和鼻子，給人的印象極為深刻。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充滿了智慧，目光中雖然帶著一些厭倦，一些疲憊，卻又充滿了偉大的同情。

    他的鼻子直而挺，帶著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堅強、正直和無畏。

    他已不再年輕，眼角也有了皺紋，似乎飽經滄桑與磨難，但因此而顯得更加成熟與沉穩，讓人一見之下會生出一種信賴。

    古越目光很快落到了李尋歡手上。

    李尋歡的手指纖長，有力，指甲修剪的很干凈。

    這只手看起來，拿筆比拿刀更合適，但是如今，這只手已成為江湖中最可怕，也最有價值的一雙手。

    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以古越如今的層次，自是不可能在乎小李飛刀的威脅，但他仍有興趣見識一下，這大名鼎鼎的飛刀絕技，究竟蘊含著怎樣的玄機與奧妙。

    而李尋歡與上官金虹的決戰，必將是小李飛刀最為燦爛與輝煌的一刻。

    ……

    簡單介紹過后，李尋歡與孫小紅得知是古越出手，救下天機老人性命，均是感激不已。

    上官金虹冷眼旁觀，則是面色陰沉如水。

    他豁然站起身，大步走出長亭，來到雨中，冷冷道：“李尋歡，你既然來了，你我之間的決斗，是不是也開始了？”

    此言一出，天機老人和孫小紅的臉色都是一變。

    誰都能看出來，李尋歡現在疲憊已極，實力必定大打折扣，上官金虹此時提出決斗，無疑對李尋歡極不公平。

    但他們卻不知道該怎么阻止。

    決斗的時間，是在前日便已定下的，雖然上官金虹使手段令李尋歡分神，千里迢迢跑去確認林詩音的安全，但這一切終歸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

    倘若換個人，或許會以自身狀態不好而拒絕。

    但李尋歡不會。

    他本就是一個始終再吃虧卻絕不肯占人便宜的人。

    李尋歡嘆了口氣，沒有多言，舉步就往亭外走去。

    就在這時，古越忽然開口了。

    “且慢！”

    剎那之間，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古越。

    上官金虹的目光尤其凌厲，冷冷地道：“閣下莫非是要食言？”

    古越悠然一笑：“上官幫主與小李探花都是當世人杰，兩位的決斗必然精彩絕倫，為后世傳唱，古某自不會阻止。不過這里并非一個好的決斗之地，依古某之見，兩位不如將決斗地點改一改，時間也往后推遲一下，怎么樣？”

    上官金虹聞言，眼神深處閃過一道森冷之色。

    古越此舉，擺明了就是要李尋歡一個公平決斗的機會。

    上官金虹強壓著心中的憤怒與殺意，盯著古越，冷冷道：“那么依閣下的意思，哪里才算是好的決斗之地呢？”

    古越悠然一笑，道：“昔日帝王谷主小王孫與藍大先生戰于泰山絕頂，惡戰一晝夜，天地皆為之變色，日月也失卻光彩，至今仍在江湖中流傳，兩位何不效仿一番？”

    “哦？”上官金虹冷笑一聲，卻是看向了李尋歡，“小李探花也是這么認為？”

    李尋歡正要說話，古越已是笑道：“我與李兄一見如故，想來李兄會賣我這個面子。”

    李尋歡聞言，只能苦笑。

    他本守信之人，明知中了上官金虹算計也沒有避戰的打算，但現在古越開口，他卻難以拒絕。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這是李尋歡一生的處事原則。

    比如龍嘯云。

    龍嘯云曾對李尋歡有救命之恩，李尋歡便一直銘記在心，百般報答。

    龍嘯云喜歡上了李尋歡青梅竹馬的表妹林詩音，為此茶飯不思，臥病在床，李尋歡為全兄弟之義，忍痛拒絕林詩音，成全龍嘯云，并將自己的府邸送與兩人，自己散盡家財出關，隱姓埋名十年。

    后來李尋歡回到中原，龍嘯云因擔心他破壞自己的家庭，幾次三番設計加害于他，但他卻始終以德報怨，不曾有半分懷恨。

    如今古越救了天機老人，這對于李尋歡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人情。在這種情況下，李尋歡如何還能拒絕古越的好意。

    因苦笑道：“但聽古兄安排。”

    古越點了點頭：“依我看，兩位便改到一個月后，在泰山之巔一決高下，上官幫主以為如何？”

    上官金虹道：“既然如此，我便在泰山之巔恭候幾位大駕好了。若無他事，就此告辭！”

    說罷，轉身便欲離開。

    古越見狀笑道：“上官幫主何必急著離開，我這里正有一份大禮想要送給幫主呢。”

    “哦？”上官金虹定住腳步，轉身看著古越，眉頭微挑，“閣下何出此言？”

    古越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落到了遠處的暗林深處。

    “兩位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眾人順著古越目光望去，很快就見有兩道人影晃動，從黑暗里走了出來。

    兩道人影，一男一女。

    男人的衣衫已破舊，臉色看起來也很憔悴，但他那一雙死灰色的眼睛，卻是冷得像冰，漠視一切感情，一切生命——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他的左手用布懸著，手臂的顏色已變成死灰色，仿佛剛從棺材里伸出來。

    他的右手則是在擰著女人的一只手臂，帶她一起來到亭前。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就好像是云端上的仙子。

    完美的容顏，迷人的軀體，幾乎沒有半分瑕疵，處處都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但是現在，這個美麗的女人卻顯得十分狼狽——她被男人擰住胳膊前行，臂骨都被擰斷了，疼得直掉眼淚。

    然而。

    無論是擰著她胳膊的男人，還是在場的眾人，在見到這一幕以后，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就連李尋歡也沒有。

    因為這個女人是林仙兒。

    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兒。

    一個表面親切大方，溫柔純潔，暗中卻淫蕩毒辣，毒如蛇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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