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珍珍不知道哭了幾滴眼淚，轉過身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

    她唏噓了一下道：“周霖啊周霖，我該怎么你呢，你這不是欺負姐姐嗎？”

    周霖攤開手道：“姐，是你讓我唱的。”

    田珍珍道：“這首歌，真好，但不會所有人都喜歡。至少，你要是把這首歌拿到《最強唱作人》上去，我估計不是第六就是第七。”

    周霖點點頭：“這倒是。”

    田珍珍幽幽的道：“我第一次看《牡丹亭》的時候還在上初中，好像是老師推薦我們看的。我那時候就開始鼓搗吉他玩搖滾了，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古典的傳統的東西，覺得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啊，軟綿綿的一點都沒有力量。”

    “我也是。”周霖呵呵一笑，“那時候什么都不懂。”

    田珍珍繼續道：“后來我初中畢業就去玩搖滾了，玩了好多年嘗試了各種各樣的風格，覺得自己什么都懂了，卻又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有點迷茫不知道日后的路該怎么走。有一天，有個朋友找我去聽戲，聽的就是《牡丹亭》，第一句唱腔響起來的時候，我整個頭皮都是發麻的，突然覺得初中的時候太幼稚了，根沒發現我們華國的傳統文化里還藏著這么豐富的寶藏。”

    周霖深以為然。

    前世華風歌曲的盛行其實也是從傳統文化里挖掘出來的寶藏，無論是傳統樂器的加入，還是傳統曲調的融合，又或者是傳統文化中各種元素的搭配，都是從傳統中汲取的靈感和力量。

    擁有那么豐富的歷史和文化，不去挖掘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只是很多人都在嘗試，卻一直沒有找到正確的道路。

    今生周霖把華風歌曲的風格和概念提前帶入月壇，很多人就像是一下子在暴風雨的黑夜里看到了燈塔的光，找到了前進的方向。

    田珍珍還在繼續的絮絮叨叨：“你這首歌的起承轉合真是太棒了。想覺得精致。想覺得每一個結構都沒辦法改動。一開頭是《女駙馬》，皇榜高中紅袍宮花，美輪美奐，好不新鮮。就像是每一段愛情的開始，充滿了各種美好。”

    “可連最后一個鮮字還沒散盡，就是《枕中記》的黃粱一夢二十年，讓人覺得一種蒼涼的宿命感。多美好的愛情，到頭來不過就是一場夢而已。”

    聽到田珍珍幽幽的嘆息。周霖感同身受。

    誰不曾遇見一個人，經歷愛恨，嘗盡悲歡，忽而喜樂，忽而悲憤，有時柔軟，有時堅硬？

    誰不曾遇到過一段感情，歡喜時如烈焰著錦，如烈火烹油，如花開荼蘼；悲涼時如流水落花。如秋葉飄零，恰是那一場春夢了無痕。

    浮生若夢，牡丹亭外，一曲悲歡，懂得自然便懂，不懂的遲早會懂。

    “這幾年搖滾很受歡迎，我的專輯賣得很好，工作多的安排不過來。可我寫歌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激情。寫歌的人變得浮躁，寫的不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別人的故事，你又怎么能指望聽歌的人有多大的感動呢？”田珍珍最后道。“但你的歌聲里，有最動人的感情。所以，這首歌能不能送給我唱？”

    “給你？”周霖一愣。

    “這歌放在《最強唱作人》舞臺上太可惜了，成績肯定不會太好。你留著給菲菲唱呢。她的嗓子太清亮，和這首歌的感覺有點不太搭啊，我覺得這首歌給我唱正好。”田珍珍道。

    周霖打量著她：“珍珍姐，你們唱搖滾的都是這么厚臉皮嗎？”

    “少來！十五萬，怎么樣！”田珍珍道。

    周霖搖頭。

    “嫌少？”田珍珍咬咬牙，“二十萬！”

    周霖還是搖頭！

    田珍珍大怒：“我周霖。你可不能獅子大開口啊。最多二十五萬！”

    二十五萬一首歌，這個價格夠夸張的了。就算是圈內第一流的詞曲作者也拿不到這么高的價格。田珍珍肯給出這么高的價碼，可見她有多么喜歡這首《牡丹亭外》。

    周霖還是搖頭。

    田珍珍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掉周霖的樣子，正要開口，卻聽周霖緩緩的道：“不要錢，送給你了。”

    “送給我？”這回輪到田珍珍愣住了。

    周霖道：“一首歌能賣出多少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嫩故不能找到最適合演繹它的人，能不能找得到知音。珍珍姐這么喜歡這首歌，這么理解這首歌，那就送給你，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唱。”

    田珍珍若有所思的道：“真的送給我了？”

    “嗯。”周霖點頭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好，我就不客氣了。”就和第二場錄影時很輕易就接受了周霖饋贈的選擇順序特權一樣，田珍珍沒有絲毫扭捏的就收下了《牡丹亭外》。

    她也沒謝謝，周霖也沒再提，樂壇有時候就像是江湖，江湖兒女多慷慨，沒那么多絮絮叨叨的講究。

    “還有一首呢，唱來聽聽啊。”田珍珍把話題收回到正題上。

    “嗯。”周霖悠然的哼唱起來，音調平淡，沒有起伏，好似不帶有一絲一毫的煙火氣。

    那旋律平淡之極，那歌詞普普通通，那演唱波瀾不驚，就像是一個孩子玩玩具時候的囈語，就像是老媽做菜時候的嘮叨，就像是爺爺下棋時候的自言自語，那么平和，那么寡淡，那么尋常，那么不起眼。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

    顏巷陋，阮途窮，白叟對黃童，

    沿對革，異對同，冀北對山東。

    兩鬢霜，一客行，新綠襯酒紅，

    七顆星，一袍風，佛陀對蒼生。

    ……

    天浩浩，日溶溶，彎月對長虹，

    我對你，嘴對心，九夏對三冬。

    我對你，嘴對心，九夏對三冬……”

    這是最平淡的歌曲，這是最動人的歌曲，這是最樸實的歌曲，這是最華麗的歌曲。

    “這是《聲律啟蒙》？”田珍珍詫異的問道。

    周霖笑著點頭。

    《聲律啟蒙》是訓練兒童應對，掌握聲韻格律的啟蒙讀物。在許多年之前是每個孩童入學啟蒙的時候必須背誦的書目，可隨著科技的發展，隨著文化的繁復，隨著很多傳統的東西消散，已經沒有人再去背誦這古老的書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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