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城下過雨后,清風襲來,空氣格外清新,夜空雖無星宿,除了偶爾一兩朵黑色云翳飄過,卻是異常澄明,
遠在千里之外的美人谷未曾下雨,夜色一如往常那般透亮,仙婕這幾日皆是睡不安穩,她總感覺心慌,亦道不明是何原因,總覺著有不好的預感。
仙婕想到,自己身處美人谷,并無性命之憂,而正哥哥遠在世外,定是為谷主辦些性命攸關之事,這幾日皆有不好的預感,兩人心有靈犀,如果不是自己有所危險,那便只有正哥哥了,仙婕不免為宗正擔心不已,她已經想到了離開美人谷的法子,只是,礙于未得到解藥,不得不在美人谷繼續等待。
自想到了出谷的法子后,仙婕迫切想要得到解藥,便每次趁著白雕返回之際,穿上夜行衣往中谷禁地打探。
今夜,仙婕依舊立于軒外,仔細地盯著夜空,似若在等待什么,忽而,一道黑影從夜空略過,直往中谷那種滿花草的山丘而去,仙婕面露喜色,立時返回軒舍,緊鎖房門,換上了夜行衣,她準備再次夜探中谷禁地。
仙婕將房中蠟燭吹滅,隨即從窗戶而出,便一路悄悄地往那禁地而去。
有了前幾次進入密室的經驗,仙婕變得輕車熟路,很順利便又來到了那處長廊,見到前方有人,仙婕便趁著夜色,輕聲躲在一根柱子身后,仔細地盯著前方。
兩名大漢依著慣例取來一個大鐵籠,將返還報信的白雕關進里面,隨后抬著鐵籠進了一處房間,不久,便傳來一陣白雕的喧鬧聲,仙婕趁著聲響,當即穿過走廊,過那道房門。
正在此時,前方的一道門忽而吱呀打開,仙婕立時收住腳跟,立即提氣飛身,一個縱躍便輕靈落于屋。
中谷管事自屋內走出,手中端著一個盤托,盤中放著十幾個藥瓶,仙婕伏于瓦,仔細地看了看那些個藥瓶,隱約可見瓶身貼有紙張,似若寫著什么字,看不清晰。
仙婕看到是藥瓶,多次打探,終于逮著一次線索,心下微喜。
中谷管事走后,仙婕便輕聲踱步來到中谷管事走出的那個房間對應的屋,輕輕揭開幾片瓦,透著空隙往下望去,只見里面空曠寬敞,什么也沒有,仙婕不禁有些納悶,明明看到中谷管事從里面端出一大堆藥瓶,怎么里面什么東西也沒有呢?難道里面還有什么密室不成?仙婕轉動一番腦筋,隨即大悟。
兩名漢子此時亦從放置白雕的房間走出,隨同中谷管事一同離開,仙婕便輕聲放回瓦片,趁著無人之際,飛身下至長廊,輕輕推開管事走出的那間房子。
仙婕躡手躡腳進入房間后,復又心翼翼關上房門,房內空曠,只余四壁燭火映輝,鋪灑滿間光亮。若是存有密室,必有機關,只是機關在于何處,仙婕一時不知,便開始在周圍細細搜索起來,時而敲敲地磚,時而悄悄墻壁,行事隱秘,不敢聲張,故而進度非常緩慢,仙婕覺著好似機關不在這類地方。
燭火盈盈,仙婕的目光不禁轉移到掛于房中四壁的四根蠟燭臺上,仔細看過四根蠟燭臺,并用手指觸摸臺上所積灰塵,一番比對,仙婕不禁心中暗喜,這房子乃是密室,很少有人能夠進入,更別提安排人過來經常清掃打理,故而,房中隱隱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自然,那蠟燭臺也是,可是,仙婕發現,屋里靠里左側的那個蠟燭臺與其它三個蠟燭臺相較,明顯所積灰塵較少,有一道四周環轉的縫隙是明顯沒有灰塵的,想來定是經常有人扭轉燭臺的緣故。
依著仙婕的直覺,她稍稍用力緩緩轉動那蠟燭臺,果不其然,蠟燭臺能夠轉動開,不一會,地面靠墻的位置上便露出一個開口,底下冒出些許微光。
仙婕暗喜,隨即心走入那道狹窄的地道口。
下得一段階梯,便來到底下的密室,初到里面,便聞著好濃厚的一股藥味,隱約可見一些藥材和器具,似若是美人谷提煉藥物的地方,仙婕往里心走去,但見有一披頭散發,兩腳被鐵鏈拴縛的老頭蹲伏在地,頭發和胡須皆有些斑白。
仙婕怕其大聲喊叫,剛一見面,便拿起手邊一個研磨藥粉的石錘要飛身上前殺死那人,豈知此人不禁未有聲張,還即刻將手指舉至唇邊‘噓’聲道,示意仙婕安靜。
仙婕及時收住手,望著眼前此人,看著他的行為舉止,見他雙腳被縛,覺著他應該不是美人谷那些蒙古人,便輕聲問道,
“你是何人?”
“不要管我是何人,你只需知道,我和這里的人不是同一路人,我想姑娘和這里的人應該也不是同一路人吧?”老頭將手指從嘴邊放下,輕聲回道,語氣凝練沉穩。
仙婕想著正事要緊,便沒有理會老頭,見其不聲張,又身上被縛,覺著應該也是個被美人谷挾逼得可憐之人,便趕緊四下尋找解藥,不再對老頭有所戒備。
老頭見著仙婕四處翻動藥柜,藥瓶,便知道了她的來意,和氣問道,
“姑娘是來找藥的?何不問我。”
仙婕一聽,便立即停下,轉身來到老頭身邊,問道,
“你怎知我要找哪種藥?”
老頭指著四處攤放的藥材和藥瓶及器具等道:“這里所有的藥都是老夫所制,你只需告知我你需要哪種解藥,我便能給你找出來。”
“太好了,老伯,我中了香毒,你,我該需要什么解藥?”仙婕見老頭是個好人,似乎愿意幫助自己,便以‘老伯’相稱,客氣詢問道,
老頭聽著眼前這個丫頭轉而熱情叫自己老伯,不禁感到好笑,見著丫頭誠摯的樣子,倒也并無勢利人之心,便沒有責怪,只是,對于仙婕的疑問,他也并無確切答案,便如實回道,
“香毒也分好幾種,每種調制的香毒,成分不一樣,然,中毒者身上的香味卻都是相似的,難以分辨,其對應的解藥所以也要因不同的香毒而調制。”
仙婕聽完老頭的解釋,趕忙問道,
“那老伯可知道我身中何種香毒?”
老頭搖了搖頭,回道:“不知,”
仙婕聽著有些失望,眼光轉而黯淡,
老頭故意逗逗仙婕,見仙婕些許失望,便又道,
“姑娘莫急,據我所知,谷中中香毒之人絕非你一個,管事之人也會定期給你們服用解藥,倘若姑娘能夠將解藥帶來給我,我便可知道,你所中究竟是何香毒,便可為你制出那解藥。”
“真的嗎?”仙婕疑問道,
老頭頭回應,頗為懇切。
“謝謝你,老伯。”
仙婕一時激動,忍不住雙手抓住老頭兩手婉一陣微微晃動,想著若是香毒能夠解去,便可恢復自由,不禁開心至極。
老頭被仙婕此舉感動,望著仙婕激動的樣子,眼里泛起微微淚光,心中百味叢生。
困在此地牢已經二十余年,從未有人好好跟自己過話,仙婕無意將手搭在自己身上,便是發自心地不嫌棄自己,這種姑娘很是純善,老頭識人豐富,自覺不會看錯。
想起自己被美人谷要挾,做了許多不義之事,害過不少善良之人,尤其是像仙婕這種純善的姑娘,不禁頗為自責。
看到仙婕,老頭一時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故而,也有一時思念的感觸。
想到這些,一時真情流露不能抑制,故而,眼里便泛出些許淚光。
仙婕看到了老頭眼里的微微淚光,便關切問道:“老伯,你怎么哭了?”
老頭倔強地辯解道:“誰哭了?我只是患有眼疾而已。”
老頭道完,不禁又想到方才所言有所紕漏,復又神色哀傷地道,
“姑娘,忘了告訴你,那解藥也只是壓制毒素發作的解藥,要想根除,恐怕很難。”
仙婕不禁反問道:“老伯,你不是制藥之人嗎?怎么連你也調解不出根治之藥呢?”
老頭解釋道:“任何毒都有解藥,只是這香毒滲入肌膚,浸入骨髓,便再也無根治之法,只能靠藥物暫時維持而已。”
仙婕聽此,倒也明白了當中的道理,方才的欣喜不復,眼里又露出些許哀傷,不過,眼下,她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別無選擇,故而,還是振奮起精神,回復道,
“既是如此,還是請老伯為我調出壓制毒素發作的解藥,眼下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老頭深感罪孽深重,自然答應仙婕所請。
仙婕便向老頭磕頭感謝,老頭立即扶起仙婕,心中一陣愧疚,回道,
“切莫如此,羞煞老夫,到底,你身中香毒,我也有罪過,既有恕過機會,怎能不把握。”
仙婕起身,復又問道,
“老伯可知道‘冰豆’?”
仙婕心中掛念宗正,見老頭是個對毒藥很有造詣之人,想著既然谷中所有毒藥皆由他所研制,這冰豆不定也是,只是仙婕感覺得到,老頭也是被逼無奈,定是有所苦衷,他也負有罪孽之感,若是直接提起,怕會再次激起他的負罪感,便委婉問起道,
“冰豆。”老頭神色凝重,表情震驚,似若知曉此物。
停頓片刻,老頭便解釋道,
“冰豆乃是奇毒,中了冰豆之人,每至子時陰氣最盛之時,便會血液冰寒,身仿若置于萬年冰窟之中,痛楚非常。”
仙婕聽著老頭的解釋,想著老頭既知此物,必然知道解法,便立時又跪在地上,磕頭懇求老頭道,
“求老伯搭救,恩賜解藥。”
老頭嘆了口氣,趕緊扶起仙婕,回復道,
“姑娘怕是誤會了,這冰豆我也只是聽過,這種奇毒生長于苦寒之境,實是罕見之毒,我也只是有所耳聞,卻從未見過冰豆,而且,據我所知,當今天下,也只有壓制冰豆之藥,卻從無根除冰豆的解藥。”
仙婕聽到老頭的回復,不禁心中一陣抽搐,想到正哥哥若無解藥便要日日受那寒毒之苦,便心疼不已。
“姑娘,快離開此地,依著時辰,該有人要下來了。”老頭忽而提醒道,催促著仙婕趕快離去。
仙婕這才意識到,自己停留此地已經有許久了,要是被發現就前功盡棄了,便趕緊拜別老頭。
老頭叮囑道:“下次見面就在這個時辰段最為妥當。”
仙婕謹記在心,便趕緊離開了地室。
仙婕心往外走出,方才出得地道口,便聽到輕微的轟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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