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夢緊咬著下唇，眼神定定地望著理查德。rg
盡管她努力思索和回憶，但畢竟只是出于興趣而涉獵這些知識，而且其中許多文獻都是英文的，混雜了大量動物心理學(xué)上的專業(yè)術(shù)語，讀起來十分晦澀難懂，留下的印象支離破碎，并不如何深刻。
另外，樓下傳來的嘈雜聲也令她無法集中精神，好幾次隱約想起了什么就又被施工噪音打斷了。她恨不得馬上沖到樓下，讓他們先停下，等她想出來之后再繼續(xù)。
廚房門再次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孫曉夢和理查德同樣看向門口。她以為是張子安回來了，心中更是焦躁，若是他不合時宜地插科打諢，她就更想不起來了。
門口沒人，她的視線下移。
星海很有精神地蹲坐在門口，銀灰色的眼眸注視著理查德。
“嘎？”理查德覺得它好像是有事想跟自己，出聲詢問道。
“喵嗚~捉迷藏！”星海只了這么幾個字，就轉(zhuǎn)身飛快地跑掉了。
在孫曉夢聽來，星海只是很可愛地喵嗚叫了幾聲。
她愈發(fā)覺得今天的星海很奇怪，居然屢次主動接近她。
“嘎？捉迷藏？”理查德重復(fù)道。
仿佛一道閃電劈開了亙古的混沌，孫曉夢一下子想起來了，是捉迷藏！
“理查德，來玩捉迷藏嗎？”她轉(zhuǎn)頭詢問理查德。
“嘎？”
理查德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它很想，大爺才不會玩這種孩子的游戲，想玩的話去跟那只黑白貓吧，大爺恕不奉陪——然而面對孫曉夢，它卻不出這些話來。
孫曉夢既然已經(jīng)知道它能聽懂她的話，既然它不拒絕，那就權(quán)當它默認了。
她左右看了看，以單身男人而言，張子安的廚房還不算太雜亂，不過她現(xiàn)在更希望這里亂一些。
“就它們吧。”她看到置物架上擺放著幾個玻璃調(diào)料瓶，每個都只有孩子拳頭大，里面分別裝著雞精、香油、醋、鹽和糖。這五個調(diào)料瓶是配套的，大完一致，只有瓶蓋的顏色不同，分別為紅、黃、綠、藍、白。
對不起，擅自借用一下，一會兒等你回來再向你道歉吧，她在心里默默對張子安。
孫曉夢將這五個瓶子逐一擺放在理查德面前。
理查德以為是讓自己辨認這些瓶蓋的顏色，這對它來是菜一碟，不等她發(fā)問就回答道：“紅、黃、綠、藍、白。”
孫曉夢莞爾一笑，“不，我不是要問你這些瓶蓋的顏色……不過你的完正確，了不起。好，現(xiàn)在注意我的話，這里一共有幾個瓶子？”
“五個。”理查德迅速做出了回答，這問題也太兒科了。
她拿起一個不銹鋼湯鍋，倒扣在紅色瓶子上，將后者完遮擋住。
“現(xiàn)在一共有幾個？”
理查德猶豫了一下，它不確定被擋住的那個算不算。
“五個。”它回答。
“能看到幾個？”她追問。
“四個。”這次它立刻回答。
聽到這兩個答案，孫曉夢的心臟漏掉了半拍，手心里微微冒汗。
這貌似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實驗，卻是世紀最杰出的認知發(fā)展理論家皮亞杰用來測定兒童認知能力的判斷標準，他利用玩具與自己兒子玩捉迷藏時得到的靈感與啟發(fā)，并以此為基礎(chǔ)構(gòu)成了一套完整周詳?shù)睦碚摚麨椤翱腕w永存性實驗”。
用簡單直白的話講，這個實驗就是將一個物體放在那里給受試者看，然后把物體擋住或者蓋住，然后觀察受試者的反應(yīng)。如果受試者知道物體沒有消失，仍然留在原地，只是看不見了，這就證明受試者已經(jīng)懂得“存在”的意義。
很多時候科學(xué)實驗的過程都是非常簡單的，科學(xué)家與普通人的區(qū)別在于他們有一雙慧眼，可以從新奇的角度來解讀實驗，比如伽利略讓兩個鐵球同時著地證明了自由落體定律，又比如牛頓用一塊三棱鏡將陽光分解為七種顏色，奠定了光譜分析的基礎(chǔ)……
眼睛看不見，卻知道存在于那里，這意味著理查德的認知能力至少相當于1歲的兒童。
孫曉夢收起了一切輕視之心。她面對的不是一只寵物鳥，而是一個智慧生物。理查德與其他鸚鵡之間的差異，恐怕比愛因斯坦與普通人之間的差異還要大。
她深吸一口氣，為了不讓理查德感到壓力，盡量維持平靜的表情，道：“好，注意，我要增加一些難度了。”
孫曉夢把湯鍋掀起一半，不動聲色地把里面的紅瓶藏在手掌里，又重新將湯鍋扣好，將握著紅瓶的右手置于身后。
“紅瓶在哪？”她問理查德。
理查德沒有看到她悄悄把紅瓶取走了，回答道：“鍋下。”
孫曉夢用左手掀開湯鍋，鍋下空空如也。
“嘎？”理查德詫異地叫道，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你的右手。”
孫曉夢從身后取出右手，右手也是空空如也。
理查德想了想，“兜里。”
孫曉夢頭，從白大褂的兜里取出紅瓶，重新與其他四個瓶子并排放置。
“恭喜，你猜對了。”
“嘎嘎！菜一碟！”
受到她的夸獎，理查德心情大好。它好像想起了什么，以前似乎也玩過類似的游戲，形式稍有區(qū)別但質(zhì)相同。只不過那時它并不喜歡這個游戲，因為玩起來很困難，經(jīng)常遭遇失敗與挫折，因此總是心情很差。然而成為精靈之后，這游戲顯得如此簡單，令它在心中對過去的自己罵了好幾聲“白癡”。
孫曉夢不太自然地微笑著，她無法準確描述自己此時是什么心情，理查德再次刷新了她的認識，能通過這層實驗證明它的認知能力至少達到了歲兒童的程度，而且實驗過程異常輕松，一次性通過。
她相信，即使再進行下一步實驗，理查德仍然可以通過，那么它的上限到底在哪？歲？4歲？5歲？1歲？1歲？
它會話、會思考、會認知，除了擁有鳥類的外形，與人類又有什么質(zhì)的區(qū)別嗎？
在她的記憶中，世界上有且僅有一只鸚鵡通過了這個實驗，由于英年早逝而止步于5歲兒童的認知水平，而那只灰鸚鵡的去世被認為是科學(xué)界與教育界的巨大損失。
現(xiàn)在，她的面前站著一只活著的智慧鸚鵡，甚至可能比死去的那只更加出色！
她覺得很悲哀，為什么好事讓張子安遇到了？
廚房門再次被推開了——有了前兩次的經(jīng)驗，她以為又是星海推開的，目光下移，想對星海打個招呼，讓它留下別跑，卻只看到一雙穿著休閑鞋的腳。
張子安看看她，又看看理查德，覺得廚房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
“你們在干什么？”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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