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場面,讓人咋舌。
這也不怪這些趕著進(jìn)城售賣自家地里出息和那些在城里住不起的小商小販們意外,實在是停在城門口的馬車太多了,竟然如同后世早晚高峰般堵車了。
“抓緊往旁邊閃,這都是官老爺們的家眷,碰上哪個兒,咱們都要倒霉。”
“老哥,往后面退退,前面有官老爺們出行。”
“城里這些大老爺們是怎么想的,這大清早的,和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搶路。”
“閉嘴,你自個兒想死,也別連累咱們啊……”
短暫的寧靜過后,城外這些趕著進(jìn)城賺錢養(yǎng)家糊口的老百姓里,爆發(fā)出了一陣陣的議論聲,同時擁擠在城門口的隊伍,也開始一點點地往后退著。
而城里邊呢,守在城門口的車隊們,也沒有著急往前趕。
沒辦法,誰讓最領(lǐng)頭堵在城門口內(nèi)側(cè)的那輛馬車是爾芙這位四福晉的車駕呢。
本來爾芙是想著,早一點出門,早一點趕路,大家伙兒趕在太陽高起來之前到圓明園,這路上就不必太遭罪了,但是沒有太多生活經(jīng)驗的她,根本沒有預(yù)料到城門口會有這么多人趕著進(jìn)城。
而她的身份呢,又比較敏感,四爺府又在內(nèi)城最靠近紫禁城的位置,這四爺府的內(nèi)眷出來了,那不是小貓兩三只,單單是裝載行李的騾車就足足有二十余輛之多,旁邊還跟著兩隊全副武裝的護(hù)衛(wèi),再加上婢仆隨從,那動靜……可以用興師動眾來形容了。
這四爺府的內(nèi)眷出門了,其他住在附近府邸里的內(nèi)眷聽說了,便也跟著出來了。
待到爾芙等一行人的馬車到城門口,后邊已經(jīng)跟著一長串的尾巴了。
當(dāng)城門打開的瞬間,不單單是城門外面等候進(jìn)城的人懵了,正在馬車?yán)锖秃営H王府側(cè)福晉佟佳氏素玉閑聊解悶的爾芙也懵了。
她微微愣神,趕忙吩咐詩蘭去給后面那些車把式傳信,命他們一定要控制好馬車,讓所有馬車排成一列出城,免得阻擋住進(jìn)城那些老百姓們的路。
當(dāng)然,爾芙?jīng)]資格去要求其他府邸的車把式如此做,只是讓詩蘭給自家這些車把式傳信,但是她相信她在前面擺出這副做派來,那么后面那些府邸的內(nèi)眷們就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兒,畢竟這有頭有臉的名門貴婦們是很在意名聲的,誰愿意背負(fù)上一個欺辱百姓的罪名,給自家在朝為官的老爺們?nèi)鞘履亍?br />
可惜的是她到底是太小看這傳承數(shù)千年的階級觀念了。
即便是她已經(jīng)做出表率,預(yù)留出了一條足能夠容納十人并肩行走的路,但是城門外那些背著包袱、挑著扁擔(dān)的老百姓,卻是并沒有往城里走,而是仍舊擁擠地簇?fù)碓诠俚赖膬膳裕杂行⿶蹮狒[、滿眼好奇的小孩子踩到鋪著黃土的路上,也會很快地被各家長輩揪回到身邊,龜縮進(jìn)人群里。
坐在馬車上的爾芙看到這一幕,略感辛酸,嘆氣道:“這些人里,好多人都是挑著新鮮蔬果的附近農(nóng)戶,要是他們就這樣在城門口等著后面大隊的馬車出城,怕是那些青菜水果就要賣不出去了吧。”
說到這里,她從袖管里摸出一個裝滿碎銀子的荷包給青黛。
青黛是她身邊武藝最好的,卻也是模樣最秀氣的,瞧著年紀(jì)最小的。
她對著一臉懵的青黛,柔聲吩咐道:“我瞧著那些水果都挺新鮮的,你去多買些,正好咱們路上吃,給后面那些車上也多送些過去,別自個兒一趟趟跑,領(lǐng)著那些果農(nóng)菜農(nóng)們過去,也好讓他們順道進(jìn)城去。”
“主子,您真好。”青黛伸手接過荷包,笑著丟下一句,便跳下了馬車。
坐在旁邊的佟佳氏素玉,原本還有些不懂,但是她是聰明人,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也學(xué)著爾芙的做派,笑著將袖管里的荷包,遞給了自個兒近身伺候的婢女,同樣的話對著她的近身婢女吩咐了一遍。
簡親王雅爾江阿,那也是宗人府里領(lǐng)差事的****。
兩位親王府的福晉出手安排,可算是給足了這些等著進(jìn)城的老百姓臉面,也替他們撐起了那條腰桿子。
車上,佟佳氏素玉隔著薄薄的車窗紗,瞧著外面已經(jīng)跟隨著青黛和自個兒的近身婢女往后面走去的挑擔(dān)百姓,笑著收回了一直往外瞟的目光,扭頭看向爾芙,柔聲贊道:“你真是慈悲心腸,你就不怕旁人說你惺惺作態(tài),故意收買人心么!”
“你會這么看我么?”爾芙聞言,笑著問道、
“我不會,我和你在宮里選秀時相識到現(xiàn)在都十多年了,還是了解你性格的,你這人吧,說起來是有些小任性,但是卻真真是有一副慈悲善良的好心腸,但是別人也不大了解你的性格,難免會有些誤會吧!”佟佳氏素玉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柔聲回答道。
“不了解我就隨意做出判斷來,我又何必在意這些人說些什么呢!”
“你啊,我是真不知道該說你什么才好,你什么時候能明白名聲對咱們女子的重要呢!”
“我一直都明白的,但是我不愿意去搞那些收買人心的小把戲。”
“你不明白。”
“我明白。”爾芙有些不高興地嘟著嘴反駁道。
“你如果真明白的話,那你就不是你了。”佟佳氏素玉不溫不火的回答著。
爾芙有些不解,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佟佳氏素玉聞言,勾唇笑笑,卻沒有給出一個答案。
因為她喜歡這樣的爾芙,和爾芙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很輕松,不需要勾心斗角,也不需要藏著掖著,有什么話就開誠布公的說,高興、不高興,統(tǒng)統(tǒng)都擺在臉上,不需要你去猜測,也不需要你去試探,便是有些什么不高興的,過去就過去了。
她和爾芙相處的時光,應(yīng)該是她唯一不需要動腦子的時候,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同樣的,投桃報李,她也不會去算計爾芙這樣一位心有陽光的人。
佟佳氏素玉心里不止一次慶幸,慶幸自個兒沒有和爾芙一塊被指到四爺府,雖然那樣她就不必日日獨守空閨,還要照養(yǎng)府里的大小妾室、庶子庶女,甚至還可以會替代爾芙獨承四爺?shù)膶檺郏撬齾s會失去和爾芙之間這份最干凈無瑕的友情了。
想到這里,她又對著爾芙甜甜一笑,柔聲道:“你這樣就很好。”
說著,她又從隨身帶著的包袱里取出了一份整理清楚的名冊,送到了爾芙跟前兒,“這是你之前拜托我整理出來的適齡男子名錄。
有些看著家世不顯,但是祖上正經(jīng)出過不少功臣戰(zhàn)將的,還有些則是新近才出仕當(dāng)差的官宦人家,現(xiàn)在還顯不出來高低,卻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好門戶,你自個兒多看看,便是不替你府里的茉雅琦格格選了,也該早早替咱們小七格格挑選起來么!”
“別鬧了,小七才多大啊!”爾芙有些臉紅的嬌嗔道。
其實她這個做母親的,實在是不太合格,要是如她這般身份的其他福晉有小格格繞膝的,大多數(shù)都是很早就開始替自家的小格格籌備婚事、相看夫家了,有些更是很早就看重目標(biāo),然后夫人們經(jīng)常走動,讓孩子們從小就能夠有所接觸,避免了盲婚啞嫁的尷尬。
而她呢……
她到現(xiàn)在還覺得小七是個小孩,談婚論嫁這種事,根本不需要著急,也是上次和她名義上的那位額娘伊爾根覺羅氏閑聊的時候,這才忽然想到自個兒是不是該替小七張羅著相看合適的夫婿了。
不過她也就是聽聽就算了,很快就將這事兒丟到腦后去了。
今天,佟佳氏素玉也提起這個問題了。
這讓她不禁開始反省,自個兒是不是該改變一下自個兒的想法,畢竟這不是現(xiàn)代。
果然,爾芙身側(cè)坐著的佟佳氏素玉很快就出言反駁了。
“小七格格還小?她是還小,咱們這樣的府里,總要將小格格們留到十七八歲嫁出去,這么一看,留給你的時間,還有五六年呢,但是你也要想想那些適齡的男孩子們,那些好的,早早就被別人家選中了,你愿意讓你家小七去挑那些剩下的啊……”
“哪有你說得那么嚴(yán)重!”
“不嚴(yán)重,那你就慢慢等唄,看看到時候你后不后悔……”佟佳氏素玉有些無語地瞧瞧旁邊不當(dāng)回事的爾芙,繼續(xù)潑冷水道。
爾芙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拿起了那本被佟佳氏素玉放在桌上的名冊。
她忽然意識到她是該替小七早早挑選起來了。
其實就如同佟佳氏素玉所說那般,她是不著急,四爺也不著急,或者根本沒想到這件事,宮里的德妃娘娘也不催,但是卻不代表其他府邸的本土福晉們不著急,其他本土福晉肯定是早就安排好了。
那等到小七長大成人該議親的時候,那些出類拔萃的好兒郎,還能剩下幾個呢,難道她視若珍寶捧在手心的小七,堂堂親王府的小格格,也要玩榜下捉婿的那套把戲么,再說,早早就選定目標(biāo),也好讓小七和未來夫婿早早地培養(yǎng)感情了。
不論在任何時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總歸是更加篤定些。
佟佳氏素玉看到爾芙拿起那本名冊,玉手掩唇地微微笑了起來,輕聲調(diào)侃道:“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那你也不該急在這一會兒吧,這還在車上呢,你就算不怕累壞了眼睛,也要仔細(xì)等會兒頭暈吧!”
“我就是隨便翻翻,我特地讓詩蘭將你請過來,我就是想著要和你好好聊聊的!”
“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我猜你這心里都不知道怎么著急了吧!”
爾芙聞言,雖然知道佟佳氏素玉是在故意調(diào)侃自個兒,但是還是有些小尷尬,有些不自在,她撂下才翻開兩頁的名冊,故作鎮(zhèn)定地笑著和佟佳氏素玉扯起了閑篇,談?wù)勔律选⒄務(wù)勈罪棧f說家里頭那些煩心的女人們,很快就將剛剛那個讓她有些尷尬的話題遮過去了。
這一個人坐車是挺悶、挺無趣、挺難熬的……
不過有個至交好友在自個兒跟前兒閑聊解悶,那時間過得還是挺快的,起碼爾芙是這樣覺得的,她感覺時間還沒有過去多久,茶桌上的點心和水果還沒有吃幾塊,才送著佟佳氏素玉到簡親王在京郊的別院,馬車就已經(jīng)停穩(wěn)在圓明園的大門外了。
此時的圓明園,還沒有大規(guī)模的擴建過,但是比歷史上的同時期要多了些建筑物。
這也是爾芙這位管家婆夠富裕,她又不愿意讓四爺?shù)娜兆舆^得太憋屈,便出動自個兒的私房銀子,借著她和四爺大婚之喜的機會,將圓明園的幾處景觀都稍做改建,又?jǐn)U建出了幾處居所,現(xiàn)在這圓明園雖比不得乾隆朝時期那般大氣磅礴且精致華美俱全吧,卻總歸有了雍正朝初期的模式。
當(dāng)然,仍然沒有雍正朝才興建的正大光明殿和勤政殿等幾處殿宇。
因為那是皇帝專屬的建筑物,現(xiàn)在的四爺還是一位親王,便是已經(jīng)參與議政,康熙帝也明里暗里地點明了四爺繼承人的身份,但是到底還是不能僭越禮制,如同明黃色是皇帝專屬顏色一般,非皇帝、太后、皇后不能使用,便是曾貴為太子的胤礽和位同副后的皇貴妃都不允許使用。
而此時的大宮門,也就是一處朱紅色鑲鎏金銅制門釘?shù)某笤洪T而已。
因為爾芙要先送佟佳氏素玉這位簡親王側(cè)福晉去簡親王在京郊的別院,所以她比府里的其他女眷來得稍稍晚了些,門口除了當(dāng)值的護(hù)衛(wèi),便再無其他人等候了。
爾芙也不是個追求排場的人,她左右瞧瞧,便坐上等在門口的軟轎進(jìn)園子了。
至于隨行帶來的行李,早已經(jīng)有詩蘭領(lǐng)著人先一步搬去牡丹臺安置了。
她坐在四側(cè)鏤空的軟轎里,慢悠悠地往牡丹臺走著,欣賞著沿路的風(fēng)光和景色,這還是圓明園擴建后,爾芙第一次過來呢,也是她第一次作為嫡福晉過來這里,她的心情有些復(fù)雜,仿佛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又仿佛有種竊竊暗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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