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弘暉等諸位阿哥是四爺?shù)难}傳承，四爺在意著，也用心培養(yǎng)著，但是到底這些粗胳膊笨腿的小男孩兒是不如粉嫩嫩、軟嘟嘟的小格格更招人疼，尤其是李氏日日耳提面命的交代她要和四爺親近，所以四爺這個很少能得到孩子們親近依賴的父親，自然而然就更加偏疼茉雅琦這個嬌嫩如花的小格格了。
她實在是一刻都不想待在室外丟臉了。
四爺也緊跟著就追進了上房，同時還將要跟進來伺候的詩蘭等人都留在了外面。
“這時辰，您該回前院書房去處理政務(wù)了吧！”爾芙?jīng)]好臉色地瞪著緊跟著自個兒身后如甩不掉的尾巴似的四爺，咬牙問道。
不好，這妮子是真的惱羞成怒了，而這種時候，他絕對不能將這個害羞的小妮子逼得太緊。
——這是四爺和爾芙相處多年，一點點摸索出來的經(jīng)驗之談。
想到這里，他清了清嗓子，順著爾芙的話茬，含笑點頭道：“爺?shù)故且蚕牒湍愣嘣谝粔K待一會兒，不過前院書房里還有一灘事等著爺去處理，所以也只好委屈你了。”
說完，四爺炫耀似的勾起腰間掛著的玉佩，輕輕地?fù)u晃了兩下，邁步往外走去。
爾芙看到他如此孩子氣的幼稚舉動，半是甜蜜、半是無奈地?fù)u搖頭，卻到底還是送著他到了院門外，目送著他和蘇培盛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子路的盡頭，她這才轉(zhuǎn)身回到上房里去。
相比每日都忙碌不停的四爺，爾芙確實是清閑不少，但是也有很多正事要處理。
比如核算賬目，清點各處產(chǎn)業(yè)出息，檢查后院小格格們的功課情況。
因為要張羅著烏雅赫赫進府的相關(guān)事宜，一連幾日，她都沒有騰出工夫往聽風(fēng)樓那邊走動過了，也是該過去瞧瞧了，免得小七和茉雅琦兩個小格格起了玩鬧想法，不好好跟著孫嬤嬤學(xué)本事。
聽風(fēng)樓里，剛剛在孫嬤嬤的指導(dǎo)下，練了小半個時辰的琴藝，連午飯還沒吃。
二人一瞧見爾芙領(lǐng)著拎著食盒的詩蘭過來，不由地露出了滿臉喜色。
別看孫嬤嬤這個人平時性格隨和溫善，一身琴棋書畫和治家的本事，更是讓小七和茉雅琦心悅誠服，但是她也有唯一一個缺點，那就是她這人上起課來就如同變了個人似的，那是一種描述不出來的嚴(yán)苛。
今個兒，二人就是因為疏忽被罰了，早起用過膳就跟著孫嬤嬤練習(xí)琴藝，她二人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見到拎著食盒過來探望的爾芙，怎么可能不歡喜呢！
不過了解孫嬤嬤性格的爾芙卻沒有打斷她們上課的氛圍，而是果斷地站在了聽風(fēng)樓的門口，一直等到廳堂里響起孫嬤嬤準(zhǔn)許休息的聲音傳來，她這才邁步走進了聽風(fēng)樓，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將拎著食盒的詩蘭留在了門外，更是抬手制止住了小七和茉雅琦要圍上前來的動作，笑著走到孫嬤嬤的跟前，頷首一禮道：“嬤嬤，辛苦了！”
孫嬤嬤不是不懂規(guī)矩的人，她微微側(cè)身，屈膝還禮道：“福晉，您太客氣了！”
同時，她滿臉恭敬地讓著爾芙來到偏廳里坐下，并主動招呼了還留在廳堂里傻站著的兩位小格格一塊過來了。
“這兩個丫頭還算聽話吧！”爾芙坐定后，故意不去瞧苦瓜臉的二女，含笑問道。
孫嬤嬤聞言，抬手指著一旁飯桌上根本沒動過的午膳，帶著幾分請罪意味的答道：“格格們的天賦極好，只是還是有些坐不住，所以今個兒奴婢就壯著膽子罰了她二人不許用午膳。”
“哦，這是為何呢？”爾芙笑著擺擺手，示意孫嬤嬤不必如此緊張，笑著問。
孫嬤嬤也不遮掩，直接就將茉雅琦和小七在琴房里小動作不斷的事兒給說了出來。
“既是她們不敬你這位先生，有錯在先，那你就該罰她們，要我說，嬤嬤還是罰得太輕了些。”爾芙聞言，眼神冷森且凌厲在小七和茉雅琦的臉上劃過，見她二人皆低頭躲閃，卻并未想要分辨一句，便知道孫嬤嬤所言不虛，她有些不高興地斂了斂袖擺，垂眸說道。
不過作為額娘，她還是會心疼被罰餓肚子練琴的小七，所以她又配合著孫嬤嬤教訓(xùn)了小七和茉雅琦幾句，便將話題給拉了回來，主動提起讓兩個孩子先下去吃些東西墊墊肚子，稍后再繼續(xù)練習(xí)琴藝的事兒。
孫嬤嬤也明白這些小主子身份尊貴，不同她教導(dǎo)過的小宮女，便也點頭同意了。
“既然你們先生同意了，那你們就先下去吧，該吃吃、該喝喝，累了就休息片刻，只是晚上多抄寫十篇大字就算是懲罰了，以后若是再讓我知道你們上課不用心，別怪我讓你們?nèi)プ谌烁飳W(xué)規(guī)矩。”不過這黑臉還要繼續(xù)唱下去，不然就小七那個性格跳脫、貪玩愛熱鬧的丫頭就更不將孫嬤嬤放在心上了，所以爾芙仍保持著那張冷死人的臉，面無表情的教訓(xùn)道。
說起宗人府，這宗室子孫就沒有一個是不心驚膽戰(zhàn)的。
別看茉雅琦和小七都沒有去過宗人府，但是往日和堂叔伯家里的姐妹聚齊閑聊時，也聽說過不少令人乍舌的消息，如暗無天日的黑牢，如生冷堅硬的黑面餅，如隨處可見的老鼠蟑螂……二人聽爾芙說起要送她們?nèi)プ谌烁畬W(xué)規(guī)矩，齊齊打了個冷顫，也顧不上表示對孫嬤嬤的不滿了，對著爾芙和孫嬤嬤屈膝一禮，便慌里慌張地往聽風(fēng)樓前的偏廂跑去。
“福晉，這宗人府是拘押犯錯的宗室子弟所在，并不管教授規(guī)矩的差事。”孫嬤嬤是個有些古板的老嬤嬤，她并不知道爾芙說那話是在嚇唬兩位格格，還以為爾芙是不滿意教學(xué)進度，所以待兩個格格快步出門后，孫嬤嬤便忙開口解釋了一句，生怕她稀里糊涂的鬧出什么笑話來。
對此，爾芙笑著搖搖頭道：“嬤嬤，我自是明白宗人府不管教授規(guī)矩的差事。
不過小七和茉雅琦這兩個孩子是從小就被四爺寵慣著長大的，性子野、貪玩愛鬧，更有著無法無天的跋扈勁兒，在這府里頭，要是不早早就給她們頭上戴上緊箍咒，您這也不好管教，我雖然是不希望她們被規(guī)矩約束得縮手縮腳，全無宗室女的大氣灑脫，卻也不希望她們成為無法無天的驕縱女。
說句有些大不敬的話，這宗室女的身份尊貴，卻注定是要和親蒙古藩王，到時候這愛新覺羅的姓氏，幫襯不到她們半分，也不能帶給她們尊榮，反而還會讓她們被那些蒙古貴族排斥，那時就唯有指望她們自個兒了，有一個討喜些的性格，總比盲目地驕矜跋扈強些。”
這話到最后，爾芙不禁有些哽咽了。
雖然她知道待到小七議親時，四爺已經(jīng)登基，想要保住小七這個格格不遠(yuǎn)嫁，并非什么難事，但是從她來到這個時代開始，她就對一句話感觸頗深，那就是世事無絕對，誰知道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意外，比如小七被那些來京城朝歲的藩王相中求娶，再比如小七腦筋出問題的看重了草原上的藩王子弟……這各種各樣的問題都可能會出現(xiàn)，與其到時束手無策，還不如早早準(zhǔn)備好，俗話說有備無患，何況即便是小七能被留在京中，她也希望小七和未來夫婿是情投意合的一對佳人，而不是生搬硬湊的怨侶。
孫嬤嬤是宮中老人兒，她不到十歲就跟著宮中嬤嬤學(xué)當(dāng)差，這三十余年里，她不知見過多少皇室格格被賜婚蒙古時候的那副絕望樣子，對爾芙所言，雖然說不上是感同身受，卻也是深有體會，更是佩服爾芙的遠(yuǎn)見。
那些自認(rèn)高人一等的皇室格格，為何多數(shù)都落得婚姻不幸的悲劇收場？
——她們這些宮婢閑暇無事的時候，也曾膽大妄為地探討過這問題。
因為總不能是各個宗室貴女都碰上人面獸心的渣男，經(jīng)過她們的探討發(fā)現(xiàn)，其實這些宗室貴女更多都是輸給了她們那有些荒唐可笑的矯情做派，在這個出嫁從夫的年代，既是嫁入夫家，又如何擺宗室貴女的威風(fēng)，這世間男子多是受男尊女卑思想影響，初時或許還能勉強忍耐，但是長久下來，必然會選擇更加體貼周到的小妾去作伴，最終那些傲氣自負(fù)的宗室貴女就只能落得獨守空房的下場罷了。
現(xiàn)在很顯然爾芙是看透了這點，所以早早讓小七和茉雅琦學(xué)會如何放下架子。也許現(xiàn)在看來，兩位格格的生活不如其他宗室貴女活得恣意、隨性，但是卻能讓兩位格格獲得更加幸福的未來，以短暫辛苦換取未來幸福，這生意絕對是穩(wěn)賺不賠。
想到這里，孫嬤嬤有一種找到知己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拍著胸脯保證道：“福晉，兩位格格交到奴婢手里，您只管放心，奴婢定然會盡心教導(dǎo)。”
“那我就放心了，勞煩嬤嬤費心。”爾芙笑著頷首道。
說完，她又去偏房里看過小七和茉雅琦用膳，親自盯著宮婢給兩個手指都磨得發(fā)紅的可憐丫頭上好滋養(yǎng)皮膚的藥膏，免得她們那雙纖纖玉手都留下繭子，最后還陪著兩個丫頭在聽風(fēng)樓前的小庭院里散步減壓，待到孫嬤嬤那邊召喚二女繼續(xù)上課，她這才讓詩蘭拎起空空的食盒回了正院。
詩蘭拎著食盒，亦步亦趨地跟在爾芙身后，小聲嘀咕道：“格格真是太辛苦了。”
“辛苦？當(dāng)初你被我額娘伊爾根覺羅氏從街邊帶回府，跟著那些嚴(yán)肅刻板的管事娘子學(xué)規(guī)矩的時候，可曾說過辛苦，可曾覺得委屈，或者是可曾想過偷懶？
比起你們，小七和茉雅琦已經(jīng)太幸運了，生來就含著金湯匙，身邊更有奴仆婢女環(huán)繞伺候，連穿衣洗漱這些事都不需動手，真可謂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得是美味佳肴，穿得是綾羅綢緞，現(xiàn)在不過跟著嬤嬤學(xué)些琴棋書畫的本事，練練針黹女紅，何來辛苦之說！”對于詩蘭如此說法，爾芙這個從現(xiàn)代而來的額娘是嗤之以鼻，不禁帶著幾分嫉妒語氣的開口嘲諷道。
“奴婢得老福晉收留，能夠有衣穿、有飯吃，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自不覺得辛苦，格格卻是不同，您也說了，她是生來富貴的天潢貴胄，本就該是被人細(xì)心伺候著的貴人，現(xiàn)在卻要學(xué)那些毫無用處的東西，早晨天不亮就要起身，晚上暮鼓敲響才能安枕，怎么能算不上辛苦呢！”不同的生活經(jīng)歷，讓詩蘭完全不能認(rèn)同爾芙的說法，她幾步追到爾芙身邊，輕聲反駁道。
“藝多不壓身，多學(xué)些東西，對她們有大把好處在。”爾芙不求詩蘭理解自己的苦心，笑著給這個無解的話題下了結(jié)束語，邁步走進了門檻高高的正院院門，徑直往后院的小廚房去了。
她并非不心疼小七，也不是不知道小七不喜歡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但是她必須狠下心，便如同她在現(xiàn)代的老爸和老媽那樣，狠心強迫她穿梭于一個又一個的補課班，為的就是她不被時代淘汰拋棄，圖的就是她能夠有一個光明未來，雖然她沒能靠那些知識去贏得自個兒想要的生活，但是待她成婚生子以后，卻也能理解昔日老爸、老媽的做法，并非是不心疼，卻只能狠心忍耐。
學(xué)吧，總會有些用處的，爾芙如此安慰著自個兒，人卻已經(jīng)站在了灶臺前。
小七被孫嬤嬤責(zé)罰，她不能心軟，只剩下這點力所能及的事兒，配合著小生子張羅一頓可口的飯菜，讓小七過來用晚膳的時候能好好補充體力，別本事還沒學(xué)到，身體卻已經(jīng)累壞了。
爾芙狠狠搖頭，丟掉心里對小七的擔(dān)心和疼惜，更加專注地準(zhǔn)備著晚膳，不過她明顯是個沒有點亮廚藝技能點的手殘代表，即便有小生子手把手的叫道，卻也仍然做不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味，頂多是在小生子的幫助下，手忙腳亂的熬煮上一鍋滋補養(yǎng)人的羊肉湯而已。
僅僅如此。
“晚上多準(zhǔn)備些好克化的吃食，免得她吃多了不消化。”一會工夫，她就將食材都放在了鍋里，剩下的就是交代燒火丫頭看好火候，爾芙扭頭瞧著還在案板前忙活著的小生子，低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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