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安排胡太醫(yī)和梁太醫(yī)一塊檢查她們今個兒用過的所有吃食,我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現(xiàn)問題了。”出了翠微堂,爾芙并沒有急著離開杏花春館的范圍,她邁步來到杏花春館當(dāng)間的一處涼亭里,隨意地坐在石凳上,淡聲吩咐道。
先有宮女誤食她特地交代準(zhǔn)備的面條暴斃,后有烏拉那拉氏和陸格格兩個妾室女眷腹瀉不止,如果這兩件事不是巧合的話,那就是圓明園膳房那邊出了問題,因為旁人可能會誤會她,她自己卻心知肚明,她根就是僥幸逃過殺機的幸運兒。
少時片刻,胡太醫(yī)和梁太醫(yī)從翠微堂里出來了。
隨著二人走近來回話,爾芙能清楚地看到兩人的腦門上都或多或少地掛著些汗珠,胡太醫(yī)的官袍衣角處,還沾染著幾片茶葉,顯然是烏拉那拉氏撒潑了,她有些替烏拉那拉氏臉紅地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客氣地禮讓著二位太醫(yī)落座,柔聲問道:“兩位太醫(yī)可曾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
“福晉容稟,微臣和胡太醫(yī)細細檢查過兩位格格房里放著的茶水和零嘴兒,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東西。”梁太醫(yī)抹著汗,輕聲回答道,抬頭同情的看了眼胡太醫(yī),“不過根據(jù)胡太醫(yī)檢查兩位格格的嘔吐物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人的嘔吐物有些問題,看著和身體不適引起的自然嘔吐不同,更像是故意將吃食弄碎,又在其中摻雜了粘稠的米粥,這才做成和尋常嘔吐物相差不多的樣子,只是因為這些穢物都已經(jīng)倒在了一塊,所以微臣和胡太醫(yī)也不好分辨到底是哪位格格再故意作假。”
聽過梁太醫(yī)這番話,爾芙都快吐了。
這畫面感太強了,強大到她都聯(lián)想到自個兒孕吐時候的樣子,也虧得她晚上沒有吃太多東西,不然她就要丟臉了,不過即便是如此,她還是有些反胃,忙讓詩蘭去鏡水齋去要壺茶水過來,好不容易壓下腹中不適,她挪開了落在梁太醫(yī)身上的目光,扭頭對著一直沉默不言的胡太醫(yī)問道:“胡太醫(yī),您從脈象上,可曾看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這裝病和真病,脈象上不能一模一樣吧!”
“這個……還請福晉恕微臣醫(yī)術(shù)不精,這微臣著實沒有從脈象上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這也是微臣疑惑不解的地方。”被問到頭上的胡太醫(yī)又趕緊抹了把汗,他覺得他在四爺府的地位要不穩(wěn)了,但是讓他信口胡,他又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兩位太醫(yī)好好照料著她們的身體吧。”
又是一個無頭公案,爾芙心塞地深吸了口氣,放下手里端著的茶碗,對著兩位太醫(yī)客氣地頷首一禮,便吩咐詩蘭叫過肩輿,直接往距離長春仙館不遠的廚房去了。
廚房里,如詩情所的一樣,亂糟糟得如同市集似的,只不過多了許多市集上沒有的聲音,哭爹喊娘地求饒聲和哎呦哎呦的哀嚎聲交雜,讓人聽見就覺得心里頭發(fā)酸,她狠狠閉了閉眼,邁步走到附近一處還算比較清靜的房間里,叫了留在這里主事的太監(jiān)過來問話。
重刑之下,這些經(jīng)常和鍋碗瓢盆打交道的人,并沒有能緊咬牙關(guān)不開口,只不過卻沒有任何人出和宮女暴斃有關(guān)的事情,多是些無關(guān)緊要、雞毛蒜皮的事,比如誰誰誰交代出來誰誰誰趁著給主子燉補湯的機會,偷摸克扣了幾片山參,誰誰誰又交代誰誰誰經(jīng)常偷吃主子們的好吃好喝的,誰誰誰又咬出誰誰誰和采買上的誰誰誰關(guān)系密切……反正當(dāng)太監(jiān)將這些事回稟上來的時候,反正爾芙是聽得臉通紅,很為自個兒治家不嚴(yán)這點事,覺得丟臉,“行了,行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就不用件件都告訴我了,另外你也不要太為難廚房這些當(dāng)差的仆從婢女了,稍后你去問問太醫(yī)那邊,有什么能讓人放松心理戒備的藥,給他們按個喝一碗,興許會有些不錯的發(fā)現(xiàn)。”
完,爾芙又在廚房這邊坐了會兒就回到了長春仙館。
她還沒有進門,七就已經(jīng)蹦蹦跳跳地迎出來了,她抱著爾芙的胳膊,搖來搖去地撒嬌道:“額娘,咱們好不容易來趟圓明園,您也該好好放松下,不如明個兒您陪我一塊去外面跑馬吧!”
“就知道玩,你不怕先生教訓(xùn)你?”爾芙勉強笑著問道。
“先生心疼七讀書辛苦,加之她身體有些不適,所以特地給七放了兩天假,讓七能好好放松放松。”七還不知道廚房那邊出事的事情,所以整個人顯得很是輕松活潑的樣子,她笑瞇瞇地回答道,同時也不忘請爾芙安排個太醫(yī)過去給女先生看看,雖然她知道女先生就是受不得車馬顛簸,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放假了,七真是好幸福。
不過額娘可沒有時間和你一塊去外面跑馬,你稍后問問弘軒那子,要是他得空就讓他陪你去吧,但是你要記得這附近住著的都是皇親國戚,切莫太過張揚,免得無意中得罪了誰,給你阿瑪添麻煩!”爾芙搓了搓七的腦瓜兒,笑吟吟地答應(yīng)了七想要出去跑馬的請求,低聲提醒道。
七連連點頭,笑嘻嘻地拍著胸脯對爾芙保證不會惹事。
爾芙知道七是個很有分寸的孩子,加之又更加穩(wěn)重的弘軒跟在旁邊,她也就沒有多旁的,微微點了點頭,便領(lǐng)著七往長春仙館的上房走去。
當(dāng)然,她心里還是在琢磨要不要請四爺安排些護衛(wèi)跟著。
這兩個孩子從就跟著四爺學(xué)習(xí)馬術(shù),雖比不得那些訓(xùn)練有素的騎兵能在馬背上吃喝拉撒睡吧,但是在平坦開闊的地方跑馬,也是完不成問題的,可是這跑馬到底不比讀書習(xí)字文雅,安排些人在旁邊照顧著,總是要更安些。
正當(dāng)她這般合計著,便聽見外面響起了四爺?shù)穆曇簟?br />
“你家主子剛才出去了?”原來是四爺過來的時候,無意中瞧見了還停在長春仙館門口的肩輿,他有些不高興地對著院里伺候的宮女問道。
“烏拉那拉格格和陸格格那邊不知怎么就突然上吐下瀉的,我這個做福晉的,總不能躲在長春仙館里閑著吧,這不才從杏花春館那邊回來,你就緊跟著過來了,該不是你在前頭聽了什么,特地跑過來興師問罪的吧,難怪一進門就繃著張臉,好似誰欠你百十兩銀子似的。”不等外面伺候的宮女答話,爾芙就已經(jīng)推開窗子,探著腦袋對四爺發(fā)脾氣了,她又不是犯罪失去自由的罪犯,怎么出去一趟,還需要什么人特別準(zhǔn)許,尤其是剛剛被烏拉那拉氏冷嘲熱諷一番的她,這脾氣來就是強壓著,偏偏四爺就這樣一頭撞上來了。
四爺聞言,滿臉懵地抬頭看著從窗子伸出腦袋瓜兒的爾芙,好半天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最后還是蘇培盛提醒了一句,他這才意識到他剛剛看到了什么,莫怪他會如此愣神,從就生活在規(guī)矩森嚴(yán)的宮里,他還真是沒有見過從窗戶伸出腦袋瓜兒的人。
不過他想想做出這樣事的人是爾芙,仿佛就不覺得意外了,但是他考慮到爾芙的身份,還是臉色發(fā)沉地露出了幾分不高興,只見他健步如飛地走進了上房,動作利落地將還趴在窗邊長幾上發(fā)呆的爾芙拉回到房間里,冷聲吩咐蘇培盛將窗戶和金鉤挽著的紗簾都放了下來,然后就擺手將房里伺候的宮婢都轟了出去,連七這個他格外疼愛的格格都沒有例外。
“你干嘛?”爾芙不高興地擰著身子問道。
四爺怒極反笑地單指敲了敲爾芙的腦門,反問道:“你還問我干嘛,你剛剛在做什么,堂堂親王福晉,居然從窗戶探頭到外面,你真是來放肆了,讓別人瞧見,該怎么你。”
“切,這又算是什么事。”爾芙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也不怪爾芙不將這種事放在心上,記得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那會兒她家住的地方?jīng)]有電梯,她覺得爬樓梯上上下下很辛苦,還做過用繩子吊著筐子從樓上放下去買東西的事情呢,這么趴在窗子幾句話,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平常不過了,她之前之所以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不過是因為她顧忌著身份,也怕旁人看見丟臉,但是今個兒她特別不高興,又聽見四爺在外面語氣不善地質(zhì)問她院里的宮女,一時沖動就推開窗子,做出這個在四爺看來有些荒唐的舉動,要她會丟臉,那也都要怪四爺看她看得太緊了。
想覺得自個兒有理的爾芙,很是不高興地鼓起了腮幫子。
四爺表示妮子這樣反常,興許是被廚房那邊的事情嚇到了,他可不能再火上澆油,還是要好好安撫著才對,所以隨著爾芙臉色發(fā)難看,他放下身段地笑著哄道:“爺還不是怕你一不心就從窗戶折出去,你想想這窗邊連個著力的地方都沒有,你又跪在羅漢床上,萬一這窗邊沒有擺長幾,你想想你這個動作多危險。”
完,他還好似怕爾芙不相信他的話似的,學(xué)著爾芙剛才半跪在羅漢床上,從窗戶探出身話的樣子,做了個歪歪斜斜要摔倒的樣子。
爾芙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要是四爺擺著黑臉教訓(xùn)她,她還能鼓著臉生氣,或者是和四爺對著吵一架,但是見四爺這樣不顧身份地扮丑哄她高興的樣子,她也擺不出黑臉了,嘟著嘴兒,有些嘴硬地辯解道:“還不是你一進門就厲聲嚴(yán)詞地教訓(xùn)我院里的宮女,我一時激動才會這么做,不然你什么時候看到我這么做了,還有要不是你那些不懂規(guī)矩的妾室找我麻煩,我也不必強打精神地去料理后院里的瑣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四爺見爾芙臉色好轉(zhuǎn),笑著問了句。
“烏拉那拉格格和陸格格不知道吃錯了什么東西,這會兒正躺在床上上吐下瀉的不舒服,我怕是她們也和宮女似的出事,便過去瞧了瞧,結(jié)果就被人指桑罵槐地教訓(xùn)了一頓,還被人冤枉是我故意做戲地要了宮女的性命,目的就是要除掉你和先福晉的嫡子弘暉和弘暉的保護神烏拉那拉格格唄。”爾芙也不藏著掖著,左右她也犯不著替烏拉那拉氏打圓場,嘁哩喀喳幾句話就將烏拉那拉氏給賣了個底掉,完還不高興地白了眼四爺。
四爺聽完,也明白爾芙是為何生氣了,更加心疼爾芙。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爾芙,要爾芙會不會還記恨著已經(jīng)過世的烏拉那拉氏,那答案是肯定的,畢竟烏拉那拉氏要了爾芙一雙龍鳳胎的性命,這基上是已經(jīng)可以確定的事實,爾芙不喜歡弘暉,這也是爾芙早就過的,但是要爾芙想要害弘暉,那卻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別看四爺放棄了讓弘暉承襲世子之位的想法,但是卻從未疏忽過對弘暉的保護,弘暉所住的春暉堂,到處都是四爺安排的眼線,要真是爾芙想對弘暉做什么,那么最先知道的人就會是四爺,而四爺也清楚烏拉那拉氏幾次三番對弘暉示好,卻是連春暉堂的門都進不去,所以就烏拉那拉氏這番話,根就是在胡攪蠻纏,這也就難怪爾芙會如此生氣了,想想也是要生氣的,明明她都已經(jīng)委曲求地不去注意弘暉,反而有人時時刻刻不忘地提醒她,提醒她仇人的孩子還好好地活在自個兒跟前,換做是四爺,估計早就已經(jīng)忍無可忍地對仇人之子出手了吧。
“呵呵,她是弘暉的保護神,她還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想覺得心疼爾芙的四爺,冷笑著呢喃了一句,朗聲喚進在外面候著的蘇培盛,吩咐蘇培盛代表自己去教訓(xùn)烏拉那拉氏,免得烏拉那拉氏整日窩在內(nèi)院里無事生非。
“不要為了這些不相干的人生氣,氣壞了身體,爺心疼。”四爺擺手催促著蘇培盛快去杏花春館那邊教訓(xùn)烏拉那拉氏,待蘇培盛重新將房門關(guān)好,便湊到了爾芙跟前,笑著將爾芙攬入懷中,柔聲安慰道。
“我不生氣,我就是覺得有些無奈罷了,古人誠不欺我,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四爺府里的女人湊在一塊都夠擺兩桌了,要是能有個清靜的時候都怪了。
算了,不這些事了。
明個兒七想要和弘軒去跑馬,你看看能不能安排幾個馬術(shù)好的護衛(wèi)跟著,我怕她毛毛躁躁地會出危險,也擔(dān)心她無意中沖撞了誰。”爾芙見四爺心賠笑的樣子,這心里的火氣也就散了,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替四爺下了結(jié)束語,轉(zhuǎn)頭起了七要去外面跑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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