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四爺如此想著,踱步到了廂房里坐下。
莊上別院比不上府里的條件,沒有地龍,也沒有更御寒擋風(fēng)的琉璃窗,這空蕩蕩的廂房里,連個炭爐都沒有擺,也得虧四爺身上穿戴夠厚實(shí),不然就這會兒工夫就足夠凍傻他了,正當(dāng)他要吩咐蘇培盛去廚上那邊兒要個炭爐過來烘烘屋子的時候,院里伺候的白絮就已經(jīng)端著炭爐進(jìn)來了。
“主子爺,您先烤烤火,奴婢這就出去給您把炕燒上。”別院伺候的婢女都是這莊上莊戶人家的姑娘,白絮就是其中一個,她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福晉不讓王爺在更暖和的上房里歇息,但是她還是按照詩蘭的吩咐將炭爐送了過來。
這炭爐可不是廚房那邊剛預(yù)備好的,而是詩蘭直接從上房里端出來的。
雖然她也不知道詩蘭為何不讓自個兒把炭爐是從上房里端出來的事兒給說出來,但是她想著從窗戶邊兒經(jīng)過那會兒看到的一幕,還是鬼使神差地將這事兒說了:“這炭爐是詩蘭姐姐吩咐奴婢送過來的,福晉還是惦記著您呢!”說完,她就如同是遇到老貓的賊耗子似的縮著脖子跑出了廂房的門口。
福晉坐在上房里默默垂淚,王爺窩在廂房里蔫頭耷腦。
雖然二人的身份高貴,連跟前伺候的婢仆都要比自個兒那對在地里刨食吃的莊戶爹娘高貴,但是瞧著兩人鬧別扭的傻樣子,好似這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和自個兒爹娘的樣子,又沒有什么不同了,她傻愣愣地往炕洞里塞著早就劈好的木柴,絲毫不知道廂房里傻坐著的四爺聽見她這些話,整個人都來了精氣神。
“主子爺,您這是要去哪里啊!”縮在門邊兒伺候的蘇培盛瞧著埋頭就要往外走的四爺,忙壓低聲音的問道,剛剛上房里的架勢是真把他嚇著了,本以為惜兒蒙寵這種事就是個芝麻綠豆的小事兒,自家主子爺還主動跑來別院說和,便是福晉心里不痛快,卻也不敢說出什么來,但是咱們這位福晉就是不按照劇本來,直接就和自家主子爺撕破臉皮了,自家主子爺這會兒往上房沖,該不會是要和自家福晉來一次武力對峙吧,那……這亂攤子就更沒法收拾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蘇培盛竟難得鼓起了勇氣,他打算拼死都要攔住自家主子爺。
四爺撇著嘴兒,推開快要賴在自個兒身上的蘇培盛,冷哼道:“爺要去找福晉好好說說話,難不成你是打算讓爺就在這里凍著,然后凍夠了三天,再這么尷尬地回府,這要是讓宮里那些人知道這事兒,不說爺會不會被罰,宮里娘娘那關(guān),福晉就混不過去,你還準(zhǔn)備攔著爺么!”
“不攔,不攔,奴才給您開門!”蘇培盛聞言,滿臉歡喜地推開門道。
“滾邊去,你要是再分不出誰是你的主子,你就等著去浣洗房做苦工吧。”四爺愣是被蘇培盛這副狗腿子的模樣氣消了,他輕踹了蘇培盛一腳,踹得蘇培盛一個踉蹌,笑罵一句,邁步就往上房那邊走去。
上房里,四爺走了,爾芙就直接縮回到了被窩里,連詩蘭那些人都轟了出去。
她實(shí)在是想不通,她和四爺是怎么就走到今個兒這個地步了……
雖然不懂,雖然不解,但是心里還是有情的,她想想冷冰冰的廂房,又瞧瞧院里那些穿著大棉襖還哆嗦的小丫鬟們,她強(qiáng)忍著滿肚子的委屈,從溫暖的被窩里爬了起來,帶著哭腔,隔著門,沖著詩蘭囑咐了一句,讓人將屋里擺著的炭爐給廂房送過去,她是真沒想到就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溫暖,竟然就將轟出去的四爺引回來了。
她有些尷尬地揉了揉紅通通的淚眼,佯裝著淡定冷然的模樣,坐在了圓桌旁,手指微顫地端起茶碗,抿著苦澀的茶水,直接下起了逐客令:“四爺您貴人事忙,要是沒其他的事就早些回京去吧,妾身還要在這里多待幾天,等到憐兒身體好些,妾身再和憐兒一塊回府去,保管耽擱不了爺您納新人的日子。”
“咱們倆人說話,還非要她們在這里戳著么!”四爺顧左右而言他的反問道。
“這是規(guī)矩,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爾芙撇撇嘴兒,笑著答道。
什么規(guī)矩,以前沒見她這么守規(guī)矩過……不過陪笑道歉這活兒,四爺雖然沒做過,但是他卻好似生來就會似的,也不管爾芙那張臉還拉得老長,大手一揮,便將房間里伺候的詩蘭等人和蘇培盛一塊兒趕了出去,然后就臭不要臉地湊到了爾芙的跟前兒,不管外面的天還大亮著,也不管爾芙是如何反抗,拉著爾芙就爬上了炕,一副自個兒被凍壞的樣兒,縮手縮腳地坐在被窩里,嘰里咕嚕地將惜兒是怎么把自個兒給勾引了的過程給爾芙交代清楚,最后還不等爾芙反應(yīng)過來,便直接靠在了爾芙的身上,一副求撫摸、求安慰的樣兒,別提多賴皮了。
對于這種打開方式不大對的四爺,爾芙還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呢!
她愣了有半刻鐘,然后揪著還賴在自個兒肩膀上撒潑打滾求安撫的四爺,咬牙道:“爺,您別指望著就這樣混過去,您該知道我并不是個小氣的人,我也不是個沒有容人之量的人,這府里新抬進(jìn)來的妾室也好,還是早就在府里伺候的諸位姐姐也好,哪個我不是當(dāng)自家姐妹待著,您如果真看上了惜兒,大可以直接和我說,我替您張羅著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惜兒抬進(jìn)門,您何必連這點(diǎn)臉面都不給我留呢!”
“我不是不給你留臉面,實(shí)在是被算計了。”四爺聞言,臉色發(fā)苦的哀嚎道。
“誰信你!”爾芙嘴上是這樣說,但是心里已經(jīng)相信有十足十了,她相信四爺不會連這點(diǎn)臉面都不給自個兒留,她也相信四爺不是個不顧舊情的人,她其實(shí)就是拗不過這個彎來,加上四爺那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她這才會崩潰地將心里那些牢騷都說了出來,不過現(xiàn)在他這樣不顧臉面的和自個兒耍賴求和,爾芙也就心軟了。
心軟了,爾芙臉上的這冰冷就徹底繃不住了,四爺也就順坡爬地提出了要求。
早些回府。
才剛剛心軟幾分的爾芙聞言,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得寸進(jìn)尺了,她好不容易躲開府里那些是是非非,躲開府里那些煩死人的情敵,還想著和四爺在莊上別院這里過過二人世界,四爺卻忙著回府去,哪里還能不有點(diǎn)小情緒呢,她推開快要爬到自個兒身上的四爺,斂了斂衣襟,邁步走到了外間。
“來人,備飯。”還不等四爺有所反應(yīng),爾芙就已經(jīng)朗聲喚進(jìn)了詩蘭等人吩咐道。
因為她貪睡,早飯耽擱了,又是因為她傷心,午飯也耽擱了,這會兒都已經(jīng)過午了,再這么稀里糊涂餓下去,她就要餓昏了,剛剛是在生悶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了氣,僅僅剩下些許郁悶,爾芙這肚子就自然而然的造反了。
少時片刻,一桌有些粗糙的大盤菜就擺上了桌子。
金黃色泛著甜香的玉米餅和拔絲地瓜,醬紅色泛著醬香和肉香的紅燒肉燉鵪鶉蛋,熬煮出乳白色的冬瓜排骨湯,稍顯油膩、卻甚是爽口的野山菇燉土雞,切得半透明的肘花片,再配上幾道地道的清炒時蔬和一盆粳米飯,雖然四爺?shù)奈缚诓淮蠛茫菭栜揭呀?jīng)是滿嘴控制不住的口水,她滿臉壞笑地招呼著四爺?shù)溃骸翱斐园桑瑖L嘗這莊上廚娘的手藝。”
這但凡能在四爺府上下伺候的婢仆雜役,哪個不知道四爺口味清淡,這莊上別院里伺候的,沒有一個不想要在四爺跟前兒大大的露臉,然后被帶到府里伺候的,廚上幫忙的廚娘敢送這么一桌飯來上房里,要是沒有爾芙的吩咐,除非廚娘是真不想干了。
不過這桌飯菜,還真就是爾芙昨個兒一來就特地交代下的,但是并非是她故意要折騰四爺?shù)奈福矝]想到四爺會突然來莊上,在府里的時候,她配合著四爺?shù)目谖叮苌儆袡C(jī)會吃這種濃油赤醬的菜,好不容易出來放放風(fēng)兒,她肯定是緊著自個兒的胃口,所以她也沒想到她吩咐安排的這桌午飯就直接成為四爺過來吃的第一頓飯,就那兩道清炒時蔬都是廚房自個兒做主添上的,不然這桌上就真沒有四爺能動筷子的菜了。
即便如此,四爺這臉上還透出了幾分不高興來。
“快嘗嘗味道吧,比不得府里的菜肴精致,但是卻格外下飯。”爾芙笑著替自個兒盛了碗湯,熱絡(luò)地招呼著四爺,那副笑吟吟的模樣,怎么看都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樣兒,但是爾芙是絕對不會承認(rèn)的,她小口抿著散發(fā)出清香味道的冬瓜湯,美滋滋地看著對面這位臉上已然寫滿了痛苦二字的四爺,叫你管不住自個兒的腿兒,那就活該你要委屈自個兒的胃了。
其實(shí)這桌飯菜真不難吃,也不油膩,只是瞧著顏色有些重,味道有些重而已。
紅燒肉是用小瓦罐用小火細(xì)細(xì)燜過兩個時辰的,豬肉的肥油都被燜出來了,排骨湯上的葷油都被撇掉了,拔絲地瓜是用蜂蜜和砂糖熬得糖漿,甜味有,卻絕對不膩人,更別提被切得薄薄的肘花肉片了,連野山菇燉土雞里的雞油都被撇出去了,再配上佐餐的清炒時蔬,要真碰上個愛吃大魚大肉的主兒,絕對會掀桌子的。
“別猶豫了,大口吃,香著呢!”爾芙表示四爺這副苦大仇人的模樣太搞笑了。
說完,她就已經(jīng)端著素雅的青花瓷小飯碗,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了,餓壞了,喝過清香爽口的冬瓜湯就更餓了,要不然她還想要好好惡心惡心四爺,讓四爺好好看看什么叫吃得格外惡心呢!
濃油赤醬的一桌飯菜,四爺不愛吃,卻架不住爾芙吃得香,也就被勾出了饞蟲。
他試探地夾過一塊紅燒肉,學(xué)著爾芙的樣子,混合著赤色的湯汁,小心翼翼地放在飯上,然后小小口地往嘴里送了些混著湯汁的粳米飯,慢慢嚼著,這一試,味道還真不錯,再嘗嘗那道用大海碗盛著的野山菇燉土雞,肉質(zhì)緊實(shí)的土雞肉,滿是野山菇的鮮,倒并非如他料想的那般油膩。
“再嘗嘗這玉米餅吧,去了皮、去了芯,細(xì)細(xì)研磨成面,用山泉水和面,小鍋烙出一面脆皮,再上屜蒸,比想象得要更加暄軟些,一點(diǎn)白面沒往里摻,入口嚼勁十足,卻滿滿都是香甜。”
“那爺就試試!”四爺說著,很是矜持地從盤子里夾過一塊玉米餅。
秋末新下來的玉米,還未徹底晾干,便已經(jīng)成為了桌上的盤中餐,雖然做法粗糙,卻甚是香甜,再配上一碗清爽微甜的冬瓜湯,就是四爺這么挑剔的性格,他也不禁為廚娘的手藝點(diǎn)了點(diǎn)頭,琢磨著是不是要將這個廚娘帶回到府里去,瞧著爾芙挺喜歡這樣的口味,畢竟要是老吃一個人做的飯菜,這難免會有些膩歪。
爾芙可不知道四爺這吃著飯,還惦記著做飯的人,笑呵呵地吃著玉米餅,這連帶著臉色都和緩了不少,也樂意和四爺說幾句閑話,比如該如何安置這位新承寵的惜兒,惜兒的事兒,既然都已經(jīng)出了,那就要想出一個解決辦法來,總不能裝著看不見,便能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吧,該給什么位分給什么位分,該安排什么樣的住所就安排什么樣的住所,這也算是全了她們這段主仆情分,反正四爺吃過一次虧,總不愿意上第二次當(dāng)吧。
爾芙是這么想的,便也是這么說了出來,只是事事都有意外,惜兒那樣處心積慮的上位,怎么可能會連一點(diǎn)改變困境的辦法都不想,心甘情愿落寞地過完一輩子,就算是她甘心如此,和她一塊倒霉的貴福、以及被貴福拉到星辰閣伺候的小猴子能安心,必然會上躥下跳的經(jīng)營,發(fā)動一切人脈和手段,想方設(shè)法地讓惜兒重新靠近到四爺?shù)纳磉叄钚兄行У霓k法就是通過爾芙這個舊主了,偏偏爾芙又是個念舊、心軟的性格,所以還不等爾芙回到府里,惜兒和貴福等人就已經(jīng)腦洞大開的想出了各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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