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有話就，這般遮掩是怎么了？”爾芙正捧著一冊管事嬤嬤新送來的話本子看著樂呵，便瞧見瑤琴一臉苦澀的和幾個宮女正在低聲話，很是不喜地擰了擰眉毛，沉聲道。
“主子，爺剛剛領(lǐng)了個丫鬟進(jìn)了前院，一直到這會兒也沒見那丫鬟回來，怕是……”瑤琴抬手打發(fā)了還要話的宮女，扭捏地湊到了爾芙跟前，低聲回道。
爾芙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一抹看似輕松的笑容，“這府里的女人從來不是我一個，不過是個把丫鬟，你瞧瞧你這幅如履薄冰的樣子，真是膽子還不如兔子的大呢！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你也別繃著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呢！”著，爾芙就擺了擺手打發(fā)了瑤琴，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話本子去了。
心隱隱作痛……
看似平淡的爾芙咬了咬唇瓣，原本正看得興起的話本子再也看不下去了，只覺得那一個個刻板的墨字都變成了四爺?shù)哪槪B炭爐里時不時爆出來的一聲噼啪響動，也都化成了四爺那性感嘶啞的低沉聲音，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
愛是包容，并不是占有！
既然已經(jīng)愛上了他，便該接受他的缺，而不是要求著他改變！
婚姻就是相互磨去棱角的過程，這樣才能成為一體。
一句句心靈雞湯在爾芙的心底翻滾著，但是就算是得再多，爾芙還是忍不住的醋了，嶄新的話本子被她擰得皺巴巴的不像樣，原本一直微揚(yáng)著的嘴角也垂了下來，苦巴巴的樣子看得瑤琴心驚。
眼中的酸澀越來越重，可是爾芙卻連眨眼都做不到，她擔(dān)心會控制不住的落淚，四爺長久的寵愛讓她早就將四爺當(dāng)成了她的獨(dú)屬，突然又冒出了個新寵，打破了她眼前的假象，將她的悲傷一下子激發(fā)了出來。
還記得她被老娘脅迫著看甄嬛傳的時候，曾經(jīng)有那么一幕戲，具體的臺詞記不清了，大致是皇后涼涼跪在雍正跟前，含淚泣訴著：“她甄嬛能看著您寵愛一個又一個女人，那是因?yàn)樗粣勰�！�?br />
是呀，只有不愛才能大度。
若是愛了，哪個女人能容忍愛人身邊多出另外一個女人呢，只有自大而不了解女人心思的男人才會幻想著盡享齊人之福的自在日子罷了。
“主子，您若是不痛快就出來吧！”瑤琴看著爾芙似哭未哭的模樣，覺得心里都酸了起來，眼圈也開始了發(fā)澀，忍不住上前勸道。
“你當(dāng)我是個什么樣的性子，這府里的女人那么多，要是吃醋，我豈不是要被酸死了！”爾芙趁著轉(zhuǎn)身放話本子的空檔，忙抹了把不自覺流下的淚珠，擠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轉(zhuǎn)身道，“行了，既然爺有了新歡，咱們也要為爺高興才是，便讓生子晚上多準(zhǔn)備幾道好菜慶祝吧！”
著，爾芙就從臨窗的炕上站起了身子，推著還要些什么的瑤琴就往外走去，催促著她趕緊去吩咐生子，免得晚上趕不急吃，同時還打發(fā)了房間里落地罩角落里縮著的宮女們一道去幫著忙活，轉(zhuǎn)身獨(dú)自走進(jìn)了內(nèi)室。
窗邊的美人榻上鋪著雪白雪白的狐皮褥子，上面正亂糟糟地丟著一件半成品的湖藍(lán)色中衣，一圈圈精致的鑲邊里混著幾縷銀絲，迎著窗外照進(jìn)來不算明媚的陽光，閃爍著淡淡的光華，領(lǐng)口內(nèi)側(cè)還歪歪扭扭地繡著一枚指甲蓋大的禛字。
這是爾芙前幾日就開始做的，她知道四爺不喜歡那些花樣繁復(fù)的中衣，便特地將大襟、后襟等位置都空了出來，只在袖口、肩頭和領(lǐng)口上動了心思，繡著象征著平安的吉祥紋和親王所獨(dú)屬的團(tuán)花紋，又覺得顯不出她的特，這才在內(nèi)側(cè)繡了一個禛字，希望四爺穿上就能想起她來。
當(dāng)初繡的時候是滿心的愛戀，即使是出了沈嬤嬤那樣子的事情，她都沒有停了手上的活計，但是這會兒看著那有些刺眼的禛字，她卻覺得自己傻透了，不過是四爺隨口一句喜歡她做的衣裳，她就把自己變成了繡娘，從腰帶、荷包、香囊等零碎的東西，到一件件上身的中衣，她原本不成樣的繡工就這樣練了出來。
現(xiàn)在想來，真真是不值得極了。
看看七和弘軒身上，又有幾件是她這個親生額娘做出來的體己衣裳，看看還不會爬的家伙們身上，連條肚兜都不是她這個額娘做的，她還真是不負(fù)責(zé)任極了。
想想府里其他女眷，便是最傻最天真最跋扈的鈕祜祿氏在得知有孕后，那也是一刻不停的準(zhǔn)備著嬰兒要用的衣物，從虎頭帽到虎頭鞋，無不是親手做的，而她……
呵呵噠！
心塞到了極致的爾芙很想就這么任性地將眼前這件中衣撕個粉碎，但是拿到手上又舍不得了，只是團(tuán)了又團(tuán)，最終被還未收起來的繡花針扎到了手，這才郁悶地抱著手將掉在宮毯上的中衣提到了美人榻下。
針不扎到肉不知道疼。
爾芙張嘴將冒出血珠的指頭含了進(jìn)去，感受著嘴里的鐵銹味，兩行淚珠毫無預(yù)兆地滾落到了衣襟上，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作，一直到房門發(fā)出一聲微弱的響聲，這才似是做賊心虛的將那件在地上待著的中衣塞進(jìn)了衣柜的最下頭，轉(zhuǎn)身和衣躺在了床上，望著暗紅色的幔帳發(fā)愣。
“主子，孫嬤嬤帶著主子過來了！”瑤琴故意裝作看不見爾芙發(fā)紅的雙眸一般，恭聲道。
“噢噢噢噢！”爾芙慌忙起身，攏了攏并未亂的發(fā)髻，又扯了扯身上的袍子，快步往外走去，笑著道，“趕緊讓我瞧瞧玖兒和九，這可是一日瞧不見就變?nèi)兊臅r候，瞧瞧我的九可又胖了些！”
著話，她就已經(jīng)從要躬身行禮的孫嬤嬤懷里抱過了九，擺著手吩咐孫嬤嬤等人免禮，又讓人取了繡墩擺在羅漢床的下首，笑吟吟的讓她們坐下話。
爾芙的情緒轉(zhuǎn)變得如此迅速，便是不想讓人瞧見她心碎成餃子餡的事實(shí)，也是為了讓院子里這些聽風(fēng)就是雨的婦人們安心，免得她們不盡心伺候著家伙兒們，畢竟家伙兒們還不會話告狀，受了委屈也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孫嬤嬤陪著爾芙了會兒養(yǎng)兒經(jīng)，見九和玖兒都打起了哈欠，這才起身告退。
“讓他們就在這里睡吧！”爾芙舍不得白嫩嫩的包子就此離開，笑著指了指內(nèi)室，吩咐孫嬤嬤將玖兒和九安頓在內(nèi)室的床上，起身挪到了窗邊的美人榻上落座。
拔步床內(nèi)就好似一間屋子似的，除了月洞門內(nèi)的大床，外面還有角幾和太師椅等擺設(shè)，爾芙見兩人都拘束地跪在床邊的腳踏旁，有些不落忍的吩咐道：“你們也不必這么拘謹(jǐn)，便搬了繡墩坐在床邊就好了！”
爾芙完，便已經(jīng)讓人將圓桌旁配套的梅花狀繡墩送到了她們身邊，兩人再次俯身見禮，這才半欠著身子落座，怎么瞧著怎么拘謹(jǐn)，爾芙也察覺出了兩人在她跟前是放松不下來了，笑著搖了搖頭，“你們平日照看著玖兒和九也辛苦了，這會兒趁著他們睡下就去茶室里歇歇吧，這里有我看著就是了，等他們行了再讓瑤琴去喚你們！”
著，她也不等兩個嬤嬤答應(yīng)，便讓瑤琴上前去引著兩人離開了。
孫嬤嬤也沒有多糾結(jié)，畢竟?fàn)栜骄褪蔷羶汉途诺挠H娘，便是不如她們照顧孩子的技術(shù)嫻熟，但是定然也是很用心的，便俯身一禮，拉著福嬤嬤一道和瑤琴從堂屋上掛著的瓷板畫門進(jìn)了茶室里歇下。
“這是廚房按照兩位嬤嬤的口味準(zhǔn)備的心！”瑤琴從柜匣里取過了幾樣心擺在高足盤上，轉(zhuǎn)身對著有些拘束地坐在方凳上的兩位嬤嬤，笑瞇瞇的道。
孫嬤嬤和福嬤嬤笑著了頭，隨即就取過了一塊梅花形的棗糕吃了起來，瑤琴招呼了個宮女在一旁伺候，微微俯身一禮，轉(zhuǎn)身回到了正房，正好瞧見爾芙半趴在床上看著憨態(tài)可掬的一雙白嫩嫩娃娃淚光閃閃的模樣，心里又是一酸，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自家主子，畢竟主子爺?shù)纳矸葑⒍ú荒苁侵挥兄髯右粋�女人的。
“主子，嬤嬤們那邊安頓好了！”瑤琴微微清了清嗓，上前道。
“那就好，她們平日里帶著家伙們辛苦，別委屈了她們就好！”爾芙頭坐正了身子，轉(zhuǎn)身坐在了拔步床外的太師椅上，接過了瑤琴送上的一盞熱茶，微抿著茶湯，似是若有所思般的念叨著。
瑤琴笑著應(yīng)了聲，倚著床柱站在了一側(cè)，等著爾芙吩咐差事。
可是爾芙就這么靜悄悄的看著玖兒和九出神，足足有半個時辰都沒有動彈，才一動彈就往凈室里走去，“瑤琴，快幫我把日子要用的東西擺到凈室里來！”
爾芙的聲音有些弱，語氣里帶著一絲隱忍，似是哪里不太舒坦一般。
瑤琴聞聲，忙從衣柜里找到了爾芙自制的姨媽巾，順手又將收到匣子里的手爐、湯婆子等東西都拿了出來，只待一會兒騰出手就都放進(jìn)熱炭和開水等物給爾芙捂肚子，這才腳步匆匆地進(jìn)了內(nèi)室，一繞過屏風(fēng)就瞧見爾芙臉色白如雪，額角掛著汗珠，一只手緊緊地抵著腹的位置，雙膝微微發(fā)抖的坐在恭桶上。
“主子，您可是不舒坦，要不奴婢去把胡太醫(yī)叫來瞧瞧吧！”這是爾芙產(chǎn)后第一次日子，瑤琴從未瞧見過爾芙這幅樣子，聞著那股子淡淡的血腥氣，只覺得腿肚子都有些發(fā)顫了，聲音更是抖得有些走了調(diào)。
爾芙抬眸，反手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沒事，許是前些日子受了涼了！”
著話，她就抬手從瑤琴那拿過了自制的姨媽巾，擺手示意瑤琴在外面候著，麻利的清理著下面，又將些許清水倒進(jìn)了恭桶，沖散了那股子難聞的血腥味。
重新走出凈室，爾芙才算是松了口氣。
其實(shí)她這幅身體不錯，并沒有什么痛jing的痛苦，所以已經(jīng)讓她有好些年沒有感受到這種痛苦了，猛然有了這樣子的苦楚之感，她還真有些不適應(yīng)了。
微微嘆了口氣，爾芙便瞧見瑤琴正顫著手拿著火鉗往手爐里塞炭，顯然是被她那副疼得要死的樣子嚇到了，“讓古箏進(jìn)來準(zhǔn)備這些東西吧，你去廚房讓生子趕快弄些紅棗姜糖水什么的過來，再取桶熱水來給我泡泡腳吧！”
著，爾芙就已經(jīng)揚(yáng)聲叫進(jìn)了在尾房里歇腳的古箏，抱著肚子坐在了窗邊的美人榻上，將腳丫往炭爐湊近著。
古箏一進(jìn)來就聞到了那股子淡淡的血腥氣，也注意到了爾芙有些慘白的臉色，忙將炭爐往爾芙身側(cè)挪了挪，“主子，依奴婢看，不如讓奶嬤嬤將主子帶回去歇著吧，您這里不如去床上躺躺吧！”
“別折騰了，他們這會兒睡得正香著，我就在這里窩一會兒就行了！”著，爾芙就已經(jīng)甩了鞋子，將腿縮回到了美人榻上，又指著古箏取過了床上角落里的錦被搭在身上，交代她將手爐、湯婆子都預(yù)備好。
正著，瑤琴就已經(jīng)捧著一壺?zé)狎v騰地紅棗姜糖水進(jìn)了內(nèi)室。
“生公公讓主子趁熱喝，晚上那兩道辛辣的菜式也要換了，還需要主子拿個主意！”瑤琴捧著燙手的茶盞送到了爾芙身邊，接過古箏手里拿著的手爐塞到了爾芙的被子里，又將湯婆子擺在了爾芙的腳底下，躬身道。
爾芙微微了頭，“那就換成糖醋桂魚和干鍋娃娃菜吧，只是不知道這時候廚房那邊有沒有桂魚了，如果沒有就換成鯉魚也成，若是都沒有就讓生子自己個兒掂對著弄吧！”
她這會兒精力不大好，實(shí)在沒有心思去研究吃了，抿著微微發(fā)燙的糖水，連連倒吸了幾口冷氣，擺著手示意瑤琴讓她靜靜地呆一會兒，不要吵著她煩心了。
瑤琴心領(lǐng)神會，將泡著紅棗姜糖水的銅茶壺坐到了炭爐里，轉(zhuǎn)身又去了廚房。
重新躺回到美人榻上，爾芙心里多了好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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