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內(nèi)外雙修
“來來來，王師傅，白天人多，有些話不好，現(xiàn)在咱們重新認識一下！”財叔的臉上似笑非笑，背又稍稍的弓了一下，著話就朝王伸出一只手來。
“鹽幫，梁阿財！”
“這就是按照江湖規(guī)矩來盤我的道兒了！”王心中一動，立刻就知道了這是怎么回事，當下也不猶豫，腳下往前邁了兩步，也把手伸了出去。
“王！”
雖然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祭拜了祖師，蘇明秋也代父收徒，認了他做師弟，但蘇家畢竟是個大家族，按照規(guī)矩，他的這個身份若是沒有真正經(jīng)過國內(nèi)家的承認，那他對外也是不能多什么的。所以，這時候王也只是報了自己的名字，并沒有像財叔一樣在名字前面帶上了門派的前綴，顯得那么正式。
不過，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對面財叔一眼看到王走出的這兩步，眼睛頓時也是亮了一下：“果然是個練過內(nèi)家拳的，架子夠純！”心思一動，也不敢有半點怠慢，一只手，似慢實快，一把就和王碰到了一起。
啪！兩只手相互搭在一起。
王陡然感覺，這個財叔身鼓氣震蕩，掌心掌背上的皮肉筋骨一下就縮了起來，五指只往中間一合，立刻就如同鋼勾也似，不管指端還是掌心居然都沒了半分的溫度，哪里還有一點血肉之軀的感覺。便立刻明白，這老人肯定是練了一種極其霸道的拳法，長年累月的淬煉打磨，不出手時還罷了，一用勁兒手上馬上就生出了異象。
這種狀態(tài)間的改變，按照時下拳法里流行的里的法，就是“非人化”。
這么聽起來似乎很玄，但如果用武術(shù)中的術(shù)語來解釋的話，那就是財叔練得應(yīng)該是一種以模仿動物攻殺掠食為主的象形拳法。而且，很明顯的，他已經(jīng)把這種拳法練到了“形神一體”的上乘境界。明明是一只人的手，但給人的感覺卻如同猛獸的爪子一樣……。
一間，整個房間的地板都同時一震，好像發(fā)生了地震。
下一刻，王腳下厚達一指的純羊毛地毯在他雙腳微微往外一撇的微動作中，哧啦一聲裂開了一道一米多長的口子，裂縫整齊的就仿佛被無形的大剪刀破開一樣。同一時間，在他對面的財叔也是腳下一沉，一雙腳竟也是齊齊踩碎了下面的地板，發(fā)出咔嚓咔嚓如同冰面破裂的聲音。
卻是兩人這一握手，腳往下沉，瞬間發(fā)力，一下就把腳下的地毯和地板都毀壞了。
好在，他們兩個只是一碰即收，并沒有接著就動手的意思。
國內(nèi)的“鹽幫”來就是沿海一帶，把持私鹽的幫派組織，其歷史淵源，往上追溯，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完顏氏入關(guān)之前的數(shù)百年，傳承可謂久矣。但發(fā)展到現(xiàn)在，鹽幫的勢力雖然大部分洗白上岸，不再是如同從前一般過活，可真正屬于核心的組織內(nèi)部卻依舊是有很多的規(guī)矩是和以前一脈相承下來的。尤其像是財叔這樣的老人，因為經(jīng)歷過亂世，所以更是一直都秉承著老一輩武林中人的傳統(tǒng)，事不論對錯，只講忠義二字。
要不然以他的身手也不會在夏家一干就是一輩子，究其原因不外乎是從前受了夏夫人父親的極大恩惠。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而他剛才主動和王握手，這在過去的江湖中，也是最普遍流傳的盤道兒之禮，俗稱“搭手”。不管是至交好友間的交流印證，還是對不明來歷的陌生人，都能用這種搭手的方法，試探出對方的一些深淺。雖然未必就能都準，卻也可以知道個大概。
練拳的人，功夫高，就知道江湖上的兇險。一些大拳師，年紀稍微大點，修心養(yǎng)性，生活安定下來，甚至就不會怎么太和人動手了，有上門挑戰(zhàn)的，要么教出徒弟來應(yīng)付，要么就是一搭手，馬上就能分出個高下來。
除非是真有化解不開的大仇，否則輕易不會一上手就打生打死。
功夫再高，也還是個人，是人就會有顧慮，年紀大背負的東西也多。這也就是人們常的“江湖老，膽子”。
唐國的武術(shù)，在早的時候是只殺人，輕易不給別人看的。尤其是功夫上了身的人，一出手往往就要分生死，所以這種搭手盤道兒的方式就應(yīng)運而生，慢慢的成了一種規(guī)矩。既可以相互之間試探高低，又可以不傷臉面，身而退。
“你這是……？外家的力內(nèi)家的勁？內(nèi)外雙修？”
財叔一眼看到王掌心深處那一抹如血般深紅的皮膚慢慢的恢復(fù)成原來的肉色，頓時脫口而出，隨后一松手，身一懈，就看到他腦門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已經(jīng)從毛孔里密密麻麻的滲了出來。
剛剛他和王的手一握在一起，財叔立刻就覺得掌心處的皮膚一痛，像被一根根的細針扎了一下，而且王手上的力道勃發(fā)，后勁洶涌，一波接著一波，隱隱有股海浪翻騰的意思透射出來。顯然是正如他之前所料的一樣，是練了內(nèi)家拳的，而且傳承的極其純正。
但是王的勁道吞吐之間，似乎火候還有些問題，沒有真正做到噴勁如針，可以透體傷人的地步。
內(nèi)家拳養(yǎng)生練氣，練到了火候之后，內(nèi)家真勁出入毛孔，那種勁兒是絲絲縷縷，綿延不絕的，只要一口氣不泄，就能剛?cè)犭S心，伸縮自如。而王手上的勁兒，在他看來雖也生發(fā)于毛孔之間，但卻只能逞一時之能，他的那種“噴勁”，是沒有后力的無源之水，顯然還算不得真正厲害的內(nèi)家高手。
財叔不知道王接觸內(nèi)家拳才幾個月，還只道他功夫練得不純，心下剛有定論，微微一松，卻猛的只覺自己手心豁然一熱，便好像攥了一個燒紅的鐵塊，雙手緊握微微一錯間，他那只平日里可以抓石成粉的大手，居然一下就被彈的五指一松，所有的力道頓時一泄而盡。竟是再也抓不住對方的手了。
“財叔，好眼力！”
兩人這一握手，只在瞬息之間，勁力相交之下，各自都吃了一個虧，誰也沒占到誰太大的便宜。財叔固然是被王力道刺激，最后關(guān)頭，閉不住毛孔，流了汗，可王也沒好到哪去，要不然也不會勁力外泄，把腳下的地毯給撕開了。
內(nèi)家拳打人，最值得稱道的地方之一，就是可以妙到毫巔的掌控身的力量。能用三分力的決不出五分力，身上的力一旦外泄了，那就明對方的力已經(jīng)足夠強大到可以威脅到自身的地步了。
由此可見，這個一直跟在蘇水嫣身邊的“財叔”不但是個高手，而且還是個足以叫王為之側(cè)目的高手。
而對于此，王卻并未感到太過奇怪。他雖精于殺法，經(jīng)歷戰(zhàn)事，至今以來少有敵手，但相比于這些動則苦練幾十年的傳統(tǒng)武術(shù)家來，在某一個層面上到底還是在底蘊上差了一些的。
外門的打法，固然剛猛絕倫，殺伐無算，但也正因為如此，有剛不持久的大缺陷，不能養(yǎng)生，不能內(nèi)修，功夫高反倒禍患大，就像從前的王一樣，練來練去，不明所以就把自己給練“廢”了，要不是碰到蘇明秋，只怕那一次和林賽菲羅一戰(zhàn)過后，光養(yǎng)傷就得花上一年半載的功夫了。
外門的功夫，勇猛精進，可以毫無顧忌的挖掘人的潛力，往往幾年的狠功夫練下來，就能把練了同樣年頭的武者，打得找不著北，所以現(xiàn)在就算是國內(nèi)的軍隊一直以來，普及的都是那種簡單直接的格斗術(shù)和搏殺術(shù)。而不是傳統(tǒng)的武術(shù)。
為的就是因為這種功夫，上手快，見效也快，很容易就能讓一群毫無基礎(chǔ)的新兵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形成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力。
可一旦把這個練功夫的時間拉得長了，那么相互之間的差距就又是一樣。建立在自身體質(zhì)基礎(chǔ)上的外門武藝，一旦耗盡了潛力，一生的事就算到了頭兒，再怎么練，也不會有大變化。而相比之下唐國的傳統(tǒng)武術(shù)則不然，就像一壇酒，初出鍋時辛辣刺喉，埋入地下三年后就能積淀成香，五年時便可沉香入底，再到十年頭上口味感覺立刻渾然一變，辛辣之氣盡去，醇厚自生，此后，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于四十年，五十年……，原一壇普普通通的酒水就變成了絕世佳釀。
唐國的傳統(tǒng)武術(shù)，光是站樁扎馬，走位練眼就要三五年的時間，然后手眼身法步，心意精氣神，每一點的進步，都需要大量的時間來磨合琢磨，一套拳法想要練得上身入骨，動則十年二十年，這功夫都是慢慢“熬”出來的真精華。
再拿里的正派邪派做個不太恰當?shù)谋扔鳌鹘y(tǒng)武術(shù)就好像是“玄門正宗”，走的是堂皇大道，路途雖然繞了一個大圈，看起來很遠，但一步一個腳印，只要心氣不衰，就總有能走到終點的時候。而外門武藝就如同是“外道魔門”，專走捷徑路，怎么快怎么走。
所以同樣是站在一個起跑線上，一開始時外門功夫固然勇猛精進，進度比傳統(tǒng)武術(shù)要快的多的多，但是凡捷徑必定都有險處，或者崇山峻嶺，或者大河天塹，要過去就要開山修路，遇水搭橋，這么一來，走來走去，比起在大路上按部就班的傳統(tǒng)武術(shù)，反倒是到最后慢了。
財叔這位老人家，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可他在國內(nèi)一直跟在夏家老爺子身邊幾十年，是心腹，也是保鏢，經(jīng)歷的大風大浪哪能少的了，要是沒有一把子硬扎的功夫，那早就被人打死了。斷然也沒有活到今天的道理。
“虎拳？這個財叔的功夫可真是了不得呀，真想和他放開了打一場，不過他身上沒有敵意，我倒是沒有借口出手了�！彪p方都是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無比的人物，對于敵意和殺氣十分敏感，剛才搭手的時候，王也沒有感受到對方帶有什么惡意，所以這才一觸即分，搭一搭手了事。
否則，他們這樣的高手，哪有那么容易分開，對方剛有一點敵意外露，馬上就會把搭手變成殺手。其結(jié)果，肯定就要以一方死亡收場，最好也得是個殘廢。
“咦，不對，你這虎拳……應(yīng)該是從臨濟龍門五形拳里演變出來的路子�！蓖鹾鋈灰话櫭�，馬上就把自己之前的論斷給推翻了。
不知道為什么財叔的臉色忽然有些發(fā)白，看著王的時候，眼中的驚訝想掩飾都掩飾不住。他這么多年來，韜光養(yǎng)略，幾乎從不在人前顯露身手，知道他身懷武功的人也是來少，卻不想只是輕輕一個搭手，就被王瞧出了自己的功夫來歷。
不過隨即又想到面前這個男人的功夫，似乎能一眼看出一些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卻也并不值得驚訝。
原來財叔年輕時候，就是夏夫人父親手下數(shù)一數(shù)二能打的高手，當時還有個外號，就叫做“瘋虎阿財”。那個年月，鹽幫的勢力剛剛走出國門向海外擴張，唐人在新的地盤上受人敵視，尤其是在東南亞一帶，幫派之間相互傾軋，動不動就是一場火拼。財叔年輕時的成名一戰(zhàn)就是被五六十號安南幫的殺手堵在長街之上，他空手游斗，雖然身中二十幾刀，一身的血都要流干了，但也把這些安南人殺了個七七八八。
而事后當?shù)鼐煸诳辈飕F(xiàn)場時，竟然還有十幾具尸體無法拼接完整，因為這些人都是被財叔的虎爪撕裂而死的。也正是因為這一次街頭惡斗，財叔在沿海一帶的圈子里面，聲明鵲起，瘋虎之名便由此而來。
從這一點上，他的經(jīng)歷和王卻是有點相似的地方。都是被人堵住街頭巷尾，幾十人一起圍殺，只不過一個在街頭，利于游斗，一個在巷尾，只能硬拼，但最后都是身受重傷，血流成河。（具體請參照海商總會一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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