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他就要走出去，我的腦海里一下子浮現(xiàn)出昨夜他坐在樹梢上，孤獨(dú)的望著月光的剪影，幾乎將人的心都要傷碎了，急忙轉(zhuǎn)身追了出去。rg
我的腳步也有些發(fā)虛，眼看著他已經(jīng)走到了大門口，急忙開口：“黃爺！”
“……”
他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我一步一步的走上去，看著他站在大門的中央，近乎形銷骨立的站著，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的眼睛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得看不清，也哽咽的不出話來，只能這樣看著他。
我，還能什么，還能為他做什么？
沉默了很久，他沒有走，卻是蒼然的開口了：“很多時(shí)候，我以為事在人為，只要去做，沒有什么不能做到，也沒有什么不能改變。”
聽到他這句話，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
“但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原來不是。”
“黃爺……”
這個(gè)男人，眼前這個(gè)男人，曾經(jīng)頂天立地，面對刀劍加身而從容不迫，也曾桃花看盡，冠蓋滿京華，可現(xiàn)在的他，身上沒有一點(diǎn)傷，心里卻已經(jīng)千瘡百孔。
他抬起頭來，像是淡淡的笑了一聲，然后回頭看著我：“青嬰。”
我淚眼迷茫的看著他，那張俊美得如同謫仙一般的臉上還是浮著淡淡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只是那笑容，不出的孤寂，不出的無奈，他開口的時(shí)候，聲音也染上了蒼老的氣息：“我們所愛的，也許是最好的一個(gè)，卻不是最對的那一個(gè)。”
我的心好像狠狠的被擊中了，心里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
我們所愛的，是最好的一個(gè)，卻不是最對的一個(gè)？
不是最對的一個(gè)？
因?yàn)槲覀儛壑圆沤o了對方傷害的機(jī)會；因?yàn)榘研亩冀o了對方，才有被傷心的可能？
那道口子里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卻也有隨之而來的痛，我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像是在掙扎一樣，泣不成聲的道：“黃爺，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你那么愛她，她也那么愛你……”
聽了我的話，他也笑了，笑得那么悲愴，那么無奈，那雙風(fēng)情萬種的眼睛里似乎也有流光瀲滟，在夜色下顯得絕美。
然后，他將袖子從我的手中抽出，轉(zhuǎn)身走了。
我的手心拂過了一陣風(fēng)，就看著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夜幕里，過了很久，連風(fēng)聲都停了。
。
這一夜，也許每個(gè)人都是無眠的，錢五在門口等著，慕華的房間里先是摔東西的聲音，到了后來就是她的哭聲，一夜未斷的哭聲，讓人的心都累了。
而黃天霸，他的眼淚，能往哪里流？
我看著窗外的天又一次亮了，溫暖的溫度重新彌漫在了周圍，可不管怎么樣的天氣，心里還是涼的，我慢慢的走出自己的屋子，看了看錢五，他默然的搖了搖頭。
黃天霸，還沒有回來。
錢五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出門了，也許是去找他，我想了想，還是往精舍走去。
屋子里，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
所有能摔的都已經(jīng)摔了，屋子里幾乎找不到可以下腳的地方，甚至連大床上的帷幔都被扯了下來撕得粉碎，慕華坐在一地的木屑碎片里，臉色蒼白如紙，眼睛通紅，還有淚痕未干。
她，也在顫抖著。
走近了，才聽見她喃喃的重復(fù)著：“他不要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看著她的樣子，我的心里也有些不出的酸楚。
到底，她也只是一個(gè)愛著，并且害怕失去所愛的女人，只是，她的愛太過瘋狂，幾乎將那個(gè)人逼到絕境，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的痛苦不會少。
可是，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又是誰的錯(cuò)呢？
我輕輕的走過去，抱著她的胳膊將她扶起來，她身無力得好像隨時(shí)都要倒下去，這個(gè)時(shí)候突然像是才看見我，急忙抓住我，眼睛紅紅的瞪著我道：“你，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是不是要休了我！”
“慕華……”
我被她抓得有點(diǎn)疼，可她一點(diǎn)也不知道，還是用力的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我的肌膚里，我忍著疼將她扶著到床邊坐下。
她還在恐懼著，抓著我不肯放：“他不要我了，是不是？他為了你，為了你們的孩子，要休了我，是不是！”
……
“你，你快，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眼看著她又要瘋狂起來，我終于忍不住怒道：“薛慕華！”
也許是因?yàn)橐恢币詠碓谒媲拔叶际菧睾陀卸Y的，從來沒有見過我聲色俱厲，她也驚了一下，我逼視著她的眼睛道：“你的丈夫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懷疑他，侮辱的不僅是他，也是你自己！”
她呆呆的聽著，眼神又變得不知所措，捂著臉哭了起來。
看著她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是同為女人的心疼，還是為那個(gè)男人心累，我慢慢的伸出手去抓著她的手拉下來，她茫然的帶著一臉的淚痕看著我，我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握著，慢慢的牽到我的肚子上。
她愣了一下，低頭看著我的腹。
“這個(gè)孩子，姓裴。”
“……”
“他的父親，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
“我不愿意讓他們骨肉分離，只是那個(gè)男人，傷我太深，傷我太重，所以我不能回頭。”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點(diǎn)沙啞的道：“你的男人，是個(gè)好男人。如果他會愛我，如果我會愛他，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
“我一定會好好對他，讓他比世上任何一個(gè)男人都過得幸福，因?yàn)樗档谩！?br />
慕華瞪大眼睛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慍怒，又似乎是一絲恐懼。
我也絲毫不懼的看著她的眼睛，鄭重的道：“慕華，他的愛，并非狹隘，而是大仁大義的大愛，他為天下的黎民百姓想的，比為他自己多得多。可他放棄了一切和你在這里隱居，你應(yīng)該知道這對他來是多艱難的選擇，”我的聲音低沉了一分，用力的道：“你不要讓他，不再回頭；你也不要讓他，連你，也不愛。”
這句話像是一個(gè)晴天霹靂，一下子震得慕華驚呆了。
。
那之后，她一直呆呆的坐在那里，身都在瑟瑟的發(fā)抖，好像害怕得厲害，抓著我的手也沒有松開過，好像我就是黃天霸，而她一松手，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一樣。
我也只能陪著她，這樣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砹艘魂嚹_步聲，然后，門被拉開了。
黃天霸站在門口，臉色蒼白的看著我們。
他的臉上還有一些未褪的漠然，而疲憊和倦怠一絲未減，只是那雙凝著冰冷溫度的眼睛在看向慕華淚水漣漣的臉龐時(shí)，也泛起了一絲漣漪，而慕華抬起頭看著他，顫抖得更厲害了。
我輕輕的將手從她的手里抽了出來，默默的走了出去。
就在我剛剛和黃天霸擦肩而過的時(shí)候，慕華一下子站起來，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
黃天霸被她的動作也撞得趔趄了一下，但還是立刻伸手抱住了她，慕華的雙手用力的抓著他的衣襟，近乎要撕裂一樣不肯放手，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別不要我……”
“……”
“你不能不要我！”
“……”
“天霸！”
對方一直的沉默讓她發(fā)的恐懼，聲音顫抖得好像都要碎掉了一般，過了一會兒，黃天霸像是嘆了口氣，低頭看著她，柔聲道：“我嚇你的。”
“……，真的？”
“嗯。”
“真的嚇我的？”
“我怎么會不要你？”
……
我?guī)缀跻呀?jīng)無法回頭去看，聽著慕華輕輕的啜泣，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就看見錢五站在院子里，臉上也帶著一絲奔波后的疲憊，看見我出來，輕輕的嘆了口氣。
我走到他面前，道：“他們沒事了。”
“……”
“這次把她嚇成這樣，她應(yīng)該會知道的，不會再和黃爺為難了。”
看著我的樣子，錢五也笑了一下，但笑容中多少有些無可奈何：“希望她這一次，能懂事久一點(diǎn)。”
我聽到這句話，微微的蹙了下眉頭，而錢五已經(jīng)不再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站在院子中央，一陣風(fēng)帶著周圍的泉水清冷的氣息拂過，好像吹到了心里，讓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gè)寒戰(zhàn)。
難道……
不等我去仔細(xì)的想，大門外突然傳來了人敲門的聲音。
這個(gè)時(shí)候，天色也不早了，是誰？
我皺了下眉頭，偏偏錢五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而這座宅邸的人似乎也都有了默契，兩個(gè)主人一爭吵的時(shí)候他們都絕不會出來，我想了想，還是自己走過去。
抽下門閂，剛剛一打開，就聽見外面的人道：“麻煩你，我想討碗水喝——”
話，一下子僵住了。
我也僵住了。
站在門口的這個(gè)年輕人，身上的衣裳污了好幾處，臉上也粘著灰塵，微微有些凌亂的額發(fā)下，是一雙顯得十分疲憊的眼睛，眼圈都有些發(fā)烏，卻在看到我的一瞬間，一下子亮了。
那張年輕而俊朗的臉上驀地騰起了驚喜得不敢置信的表情。
“輕盈！”
我已經(jīng)呆住了，傻傻的扶著門框，他已經(jīng)一下子伸手抓住我，大聲道：“輕盈？！”
“劉……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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