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骨捏著喝空了的藥碗，一下子繃緊了！
他微笑的樣子還近在眼前，那是得意的，滿滿自得的笑容，卻壓抑不住我心頭騰起的怒火，一瞬間將我吞沒，甚至連理智都幾乎燃燒殆盡。rg
就在我捏緊了那只空碗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了一聲清脆的低呼——
“哎呀！”
這個熟悉的聲音像是一桶冰水，迎頭澆下來，也將我的怒火一下子澆熄了，我急忙回頭去看，卻見門口一個的身影，正扶著門框要走進(jìn)來，但才邁出一步進(jìn)門檻，就看到了我們剛剛那樣，立刻把一只手蒙在眼睛上，她又羞又急的嚷嚷了起來。
“爹，娘，你們在做什么啊！”
裴元灝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爹爹在親你娘啊。”
妙言一張臉臊得通紅，扒著門框望著我們：“大白天的，真是的！”
裴元灝笑道：“可是，爹喜歡娘，不管白天黑夜，都喜歡啊。”
妙言的臉更紅了，伸手捂著自己的臉，卻捂不住嘴角高高翹起的弧度，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整個安靜的御書房里都回蕩起了她“格格格”的笑聲。
我的呼吸一窒，回頭看著裴元灝。
他也微笑著看著我。
他用很低的，幾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們在孩子面前，就應(yīng)該像現(xiàn)在這樣。”
著，他的目光又變深了一些：“其實(shí)，我們來也應(yīng)該這樣，不是嗎？”
我捏著空碗的手，指骨在格格作響。
有那么一刻，我?guī)缀跤X得自己也會把這只碗捏碎，只是手指上的鈍痛先傳來，讓我冷靜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我道：“在妙言痊愈之前，民女會幫陛下，為了妙言，演好這場戲。”
“……”
“至于來……我們來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就是什么樣子。”
他的神情一怔，而我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妙言一看我走過去，臉蛋兒還紅彤彤的，似乎因?yàn)樾Φ脜柡Γ矝]有注意到我的臉色蒼白得厲害，我走到她身邊，還是勉強(qiáng)做出一點(diǎn)笑容來：“你怎么來了？不是在皇后娘娘那里看好玩的東西嗎？”
“都看過了呀。”
“哦……”
我點(diǎn)點(diǎn)頭，身后響起了裴元灝的腳步聲，他慢慢的走了過來，臉上倒也沒有什么不悅的表情，溫和的對妙言笑道：“那你拿了什么？”
妙言搖搖頭：“沒有。”
裴元灝挑了挑眉：“為什么不拿？朕不是了嗎，喜歡什么就拿什么。”
妙言還是搖頭：“那是太子……太子哥哥的東西，娘跟我過，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裴元灝看著她，眼中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笑意。
過了一會兒，他笑道：“既然這樣，那朕另外賞你一樣?xùn)|西吧。”
妙言一聽，歡喜的望著他：“爹爹要給我什么？”
裴元灝道：“妙言進(jìn)宮這么久了，一直都跟你娘住在景仁宮里，雖然那里——也不差，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朕已經(jīng)吩咐他們把宜華宮收拾出來了，等過兩天找個好日子，你們就搬進(jìn)去吧。”
“宜華宮？”
妙言進(jìn)宮的時間也不斷了，但大概也是第一次聽這個地方，又是她爹給她的，頓時大感興趣：“真的嗎？那個地方漂亮嗎？有沒有花？”
裴元灝微笑著看著她，低頭撫摸著她的額頭：“當(dāng)然有，妙言喜歡的一切，那里都有。”
“那太好了！我要去！”
“好，過兩天，就搬進(jìn)去。”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們父女兩這樣親熱歡喜的場景，有些四肢發(fā)涼。
宜華宮……
那是先太后在搬進(jìn)臨水佛塔之前的居所，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當(dāng)初，他也曾經(jīng)讓人大包包的把我的東西搬過去，要將那個地方賞賜給我住。
沒有想到，過去了那么多年，又舊事重提。
我一言不發(fā)的捧著那只幾次都快要被我捏碎的碗，這個時候，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嘴角還有些殘留的笑意，仿佛剛剛我和他的不快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插曲，已經(jīng)被他完的拋在了腦后，他道：“這樣，朕去看你們，也方便。”
我的頭皮發(fā)麻，沉默了一下，才：“皇后娘娘知道嗎？”
他淡淡一笑：“是朕交代，她派人去收拾的。”
“……”
這一回，我不話了。
我想起了來之前，常晴那哄孩子一般的口氣和神情，在看著手里，那只晶瑩剔透的玉碗……
她還真是就這樣，把我給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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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正是一個好日子，宜安門入宅，忌定盟開光，我和妙言一起搬進(jìn)了宜華宮。
這里，和當(dāng)初一樣。
院落打掃得干干凈凈，青石板路用清水沖洗過后，透著一點(diǎn)涼意；花壇里滿是生機(jī)勃勃的清脆綠葉，內(nèi)中已經(jīng)蓄滿了無數(shù)的骨朵兒，只等暖風(fēng)一來，妙言想要看到的花就會一起綻放。
妙言一進(jìn)宮門，就高興得在院子里轉(zhuǎn)圈圈。
我不知道，原來她這么高興。
景仁宮當(dāng)然只會比這里好，但也許孩子的敏感已經(jīng)讓她意識到，那里其實(shí)是屬于常晴，屬于皇后娘娘的地方，而那一個的院落，雖然安靜而漂亮，卻只是撥給我們的，一個暫居的地方而已。
這里，大概才是讓她安心的居所。
我看著她瘋跑的樣子，也沒有阻攔，只是慢慢的沿著青石板路走進(jìn)去，然后走到了那一棵楓樹下。
當(dāng)初，就是在這里，我見到了即將出宮的桂嬤嬤，也從她嘴里知道了鐵面王可能沒死的事實(shí)，現(xiàn)在，一晃那么多年過去了，我經(jīng)歷了那么多，不僅見到了那位精彩絕艷的鐵面王，知道了他和母親之間的關(guān)系，甚至還有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實(shí)，都紛繁而至的擺在眼前，如今，又回到了這里，恍如隔世一般。
只是，春天的楓葉，沒有了當(dāng)初那如火一般的熱烈，在安靜的蟄伏。
我背著手在樹下看了好一會兒。
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他走到我身后站定，也看了一會兒，然后道：“喜歡這樹？還是不喜歡？”
“……”
“如果不喜歡，朕就讓人把它砍了。”
我回過頭，看見裴元灝背著手站在我的身后，臉上嘴角都是淡淡的笑意，輕輕的道：“不必。”
“為什么？”
“這里是太后當(dāng)初的居所，那么多年，太上皇都沒有動過這里的，陛下又何必為了民女，改變這個地方呢？”
他微笑著看著我：“朕猜你就會這么。”
“……”
“不過，朕為了你，連其他的重要得多的都改了，也不在乎這個的地方。”
“……”
我一愣，抬頭看著他。
他又是一笑，然后伸手牽過我的手腕：“來，進(jìn)去看看里面，喜不喜歡。”
我看著一旁已經(jīng)跑得大汗淋淋，停下來看著我們的妙言，沒有掙脫他，他也看著妙言，伸出另一只手朝著她，妙言立刻嬉笑著跑過來，也牽住了他的手。
三個人，就這么一起走進(jìn)了那間精舍。
屋子里的陳設(shè)沒有太讓我意外，簡單干凈，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一樣都沒有，既不是太華麗，卻又舒適得讓人難以割舍。
常晴，倒是費(fèi)了一些心思。
妙言已經(jīng)又撲了進(jìn)去，找她自己的房間，清脆的笑聲在屋子里回響著。裴元灝笑著看著她，轉(zhuǎn)頭見我站在門口不動，又牽著我的手往里走去。
我抬頭看著他，他笑道：“來這里的第一天，朕陪你們一起用膳。”
跟著他的話，隨后進(jìn)來的就是福子領(lǐng)著幾個御膳房的人，不一會兒，就在桌上擺好了酒菜，大概是因?yàn)榈谝惶彀徇M(jìn)來，搞得格外隆重，滿滿一桌的珍饈佳肴，讓我皺了一下眉頭：“這么多？”
他笑道：“多吃一點(diǎn)。”
話雖這么，但我的胃里像是被塞了一塊石頭，只吃了兩口菜，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反倒是他和妙言，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樂乎，尤其一道酸酸辣辣的涼菜，妙言最喜歡，偏偏又?jǐn)[得最遠(yuǎn)，好幾次都要自己站起來去夾菜，裴元灝笑著夾起一筷來，送到她嘴邊：“來，啊——”
“啊！”
妙言張大嘴咬住筷子，自己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裴元灝笑道：“妙言真是一點(diǎn)都不怕辣，這么辣的東西都能吃。”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她口味隨我。”
“這樣，那你也來。”
完，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夾起一筷子菜，送到我的嘴邊。
我的眉頭一皺，望著他不語。
他也不話，只笑著看著我，還用另一只手托著下面，免得菜掉了。
兩個人有些僵的對視著，妙言在旁邊大口大口的扒著飯，然后抬頭看我：“娘快吃啊，這個菜可好吃了！”
他也笑著看著我。
我看著那已經(jīng)快要觸碰到唇瓣的菜，又看著他們兩殷切的眼神，咬了咬下唇，終于慢慢的張開了嘴。
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壓抑的低呼。
我轉(zhuǎn)頭一看，是南宮離珠和蕊珠站在外面，那一聲低呼，就是一臉驚愕的蕊珠發(fā)出的，而蕊珠攙扶著的這位貴妃娘娘，正一臉蒼白的望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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